《世界经济》2022年第2期|老龄化、养老保险制度与收入不平等的演化
作者：汪伟，上海财经大学公共经济与管理学院、上海市金融信息技术研究重点实验室；靳文惠（通讯作者），上海财经大学公共经济与管理学院
刊期：《世界经济》2022年第2期
原标题：人口老龄化、养老保险制度设计与收入不平等的动态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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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中国人口老龄化已经进入快速发展阶段，日益庞大的老年人口对社会造成了巨大的养老压力，也对养老保险制度的可持续性和公平性构成了巨大挑战。中国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城镇职工基本养老金平均替代率呈逐年下降趋势。这不仅直接影响老年群体福祉，更关乎社会整体公平。收入分配状况一直备受政府与学界关注，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当今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如何通过调节收入分配缩小收入不平等是摆在政府与学界面前的重要课题。养老保险一直被视为调节收入分配的重要制度工具，在人口老龄化冲击下，养老保险制度设计的收入分配功能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这是一个值得深入思考的理论与现实问题。
养老金计发方式是养老保险调节收入分配的重要制度设计。2005年中国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确定了统筹账户的基础养老金在社会平均工资基础上与缴费工资和缴费年限再挂钩的机制以及养老金待遇调整机制，这不同于国际上通行的国民养老金或简单的缴费受益部分关联的养老金模式。养老保险制度内在的收入关联机制、收入再分配功能、代际收入转移以及跨期平滑效应，势必会对不同收入群体的“储蓄-教育”决策产生不同影响。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中国不同收入家庭的储蓄-教育决策存在明显差异，表现为高收入家庭通常倾向于更多储蓄，而低收入家庭教育支出比重相对偏高。然而，鲜有文献结合中国养老保险制度设计中的“统账结合”模式和基础养老金计发方式，分析不同收入群体储蓄-教育决策和收入不平等的动态演化，更没有探讨人口老龄化在其中的作用。此外，现有文献均没有区分中国养老保险制度设计对在职者与退休者代内和代际收入不平等的不同影响，这为本研究提供了改进空间。
近年来，中国政府加快了生育政策调整步伐，生育政策逐步放开意味着家庭有了更多生育选择空间。当家庭生育决策逐渐从外生转向内生的情况下，人口老龄化除了可能通过储蓄-教育机制影响养老保险制度的收入分配效应外，还可能通过孩子的“数量-质量”互替机制影响养老保险制度的收入分配效应，而且养老保险制度本身也会影响家庭的生育决策。鉴此，本文构建了一个纳入人口老龄化和人力资本异质性的三期世代交叠模型，分析比较了外生和内生生育情形下中国养老保险统账结合模式和基础养老金计发方式如何通过改变个体储蓄-教育决策影响收入不平等的演化，并在此基础上探讨人口老龄化如何通过中国养老保险的上述制度设计影响收入不平等的动态演化。
本文研究发现：
第一，当生育决策外生时，养老保险统筹账户养老金计发办法可以激励低收入群体投入更多子代教育，从而缩小子代人力资本差距并降低代内收入不平等；而当生育决策内生时，由于还存在生育数量-质量互替机制，不同收入群体的生育数量具有差异，代内收入不平等的演化方向将变得不再清晰。
第二，当生育决策外生时，预期寿命延长会通过养老保险制度降低代内收入不平等并提高代际收入不平等，生育率下降则会通过养老保险制度降低代内收入不平等且对代际收入不平等的影响不确定；当生育决策内生时，预期寿命延长通过养老保险制度对代内和代际收入不平等的影响都是模糊的。
第三，数值模拟结果还显示，在人口老龄化冲击下，养老保险制度对总体收入分配的正向调节作用被弱化，总体收入不平等的下降趋势甚至可能被逆转。
本文从理论上揭示了人口老龄化通过养老保险制度设计影响收入不平等的机制，也从政策上为中国通过优化养老保障制度设计应对人口老龄化挑战和缩小收入不平等提供了思路，这构成了本文的边际贡献。
关于如何应对人口老龄化通过养老保险制度对收入分配产生的不利影响，本文有以下几点思考：
第一，中国未来的养老保险制度设计应充分发挥养老保险制度激励人力资本投资的功能，在基础养老金收入关联机制上进一步向低收入群体倾斜，提高低收入群体的养老金收入，这样可以降低其预防性养老储蓄，促使其更多地投资子代教育，缩小其子代与高收入群体子代的人力资本差距，有效降低子代的代内收入不平等。
第二，由于人口老龄化带来的养老金替代率下降是收入不平等上升的重要原因，因此未来的政策设计应重点关注这一问题。一方面，中国可以通过人口政策的进一步调整和实施生育鼓励政策修复失衡的人口年龄结构，延缓老龄化进程；另一方面，可以利用国有资产划拨等手段充实社保基金，动态调整老年人的养老金收入，确保养老金平均替代率水平不下降甚至有所上升，这样有助于缩小代际收入不平等。
第三，虽然养老保险制度可以降低社会总体收入不平等，但人力资本的代际传递性增强会提高社会总体收入不平等。因此，面对人口老龄化冲击，中国在调整养老保险制度变量和参数的同时，还需促进教育公平，通过改善人力资本的代际传递性，避免人力资本和收入差距的恶性因果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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