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黎:疫情且未去,疫文已妖娆
安黎
有一种文字叫疫文
一一与文友常亦帆聊天记录
文‖安黎
问:老师,看见人家都在写抗疫的作品,咋不见你写?
答:我也写了的!既写过一首哀悼李文亮的小诗,又写过一篇充溢正能量的小文。前者是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主动写的,后者是受之于邀约而写的。说实话,就此类稿件,向我约稿的报刊和网站,不少于十家,但我除却少许的供给外,基本上都予以婉言谢绝。没有心情去写,更不知该写些什么。想写的不能写,不想写的不愿写。而写作,一旦言不由衷,勉力而为,注定写出来的东西既无感染力,亦无生命力。感动不了自己,却妄想着去感动别人,可能吗?在巨大的惨剧面前,在一个个失去父母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里,任何优美的抒情,都无比地矫情;任何动人的歌唱,都无比地刺耳。
问:网上有一篇“十万加”的文章,说这次疫情,十万中国作家缺席,这篇文章你看了吗?你认为是这样吗?
答:文章我看过,但我认为它的表述,至少不那么客观和准确。事实是,保持沉默的作家是很少的,大多数的写作者,都在以文字的方式参与其中。“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在某些惯于长袖善舞的人眼里,一个被亿万人围观的绝佳的表演舞台,怎么能不借机出来扭摆两下,吼上一嗓子呢?缺席也许是真的,但缺席的是什么,却是值得探究的。在我看来,缺席的并非是作家,而是其他,比如情怀、勇气、立场、真诚、骨节等等。
当然,对作家这个庞大的群体,不能简单化地对其贴标签,其中道德水准的高低和价值伦理的取向,千山万壑,绝然不能一言以蔽之。坚守良知者很多,沽名钓誉者亦很多。前者,或因怯懦而惧于发声,或发声了但声音却中途灭失,无法抵达公众的视域。当禾苗被锄除干净的时候,放眼望去,田野里就会是满地野蛮生长的荒草。于是那些口水化的无病呻吟和口号式的空洞干嚎,就充斥荧屏,或像暗娼在投怀送抱,或像太监在深情跪舔,令人睹之堵心,食之反胃。知耻,应是作文者最低的精神底线,遗憾的是,很多人都跌落于这一底线之下。
被普京称作“俄罗斯良心”的索尔仁尼琴曾经说过:“文学,如果不能成为当代社会的呼吸,不敢传达那个社会的痛苦与恐惧,不能对威胁着道德和社会的危险及时发出警告,这样的文学是不配成为文学的。”索氏的话语,也许可以作为一把尺子,拿来丈量一下中国作家的短长的。
问:那你说说作家应该写什么?
答:作家是生活本相的记录者,而不是生活面庞的美容师。作为被称为人学的文学的耕种者,作家更应关注的是小民的生死,而不是时势的荣耀;他应因民之痛而痛,因民之啼而啼,而不是在触目惊心的灾难尚未远去之时,就急不可待地去盘算自己的得失,行阿谀逢迎之能事。
在疫情里,有一种文字,我称它为疫文,即染上病毒的文字。这种文字,是文学里的黑心棉和染色剂,人若持久地拥抱它和吞咽它,心灵一定会溃烂,头脑一定会偏瘫。
问:你怎么看待那些充满暴力色彩的视频?视频是指因没戴口罩而遭到殴打或逼迫游街的视频。
答:就视频里反映出的问题,如果要用几句话来作答,那就是我们生活中的很多人,身着现代的服饰,肩上却扛着一个丛林时代的原始脑袋。没有接受现代文明的滋养和熏陶,必然难以具备现代文明的基本观念和精神素养,于是呈现出的不是人性,而是兽性。很多人没有规则意识,只认拳头;很多人缺乏对法治的敬畏和对人泉(别字)的理解,只学会使用拳头。两者磕碰,就难免要溅起血花。具体到现实世界里,其景象是要么你给我跪下,要么我给你跪下,反正不会以平等与尊重的方式相处。受害的一方,也不纯粹无辜。不戴口罩,那是既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对他人的不负责任。反复宣讲,还是不戴,怎么劝都无效,这样的人也只认拳头,也唯有拳头才能逼其驯服,并迫使他接受规则的约束。那些施暴者,当然属于滥用权力,其所作所为,无疑已构成犯罪。执勤也好,管控也罢,并不意味权大无边,可以胡作非为,置法律与道德于罔顾。管控的方式有很多种,可以更为柔和一些,更有耐心一些,但他或他们,却选择了最为简单最为有效亦最为糟糕最为恶劣的那一种。把人不当人,视他人的健康和生命为儿戏,这是整个社会的心理病毒,也是症候不断显现的关键所在。暴力频繁地涌现,谴责之声也相应地不绝于耳。但我以为,单纯地责备个体,却也失之于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肤浅。施暴,是病症,但不是病根。要找到病根,还要目光再深远一些,从社会生态、人际结构、权力模型、文化传统、教育方式、教育内容、历史渊源等更隐匿的层面去寻踪。
一个人的思维被暴力的病毒严重浸染,他肯定不是虐待狂,就是受虐狂。而暴力,一旦化为解决日常事务的习惯,甚至化为一种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必然凡遇事就陷入比试拳头软硬的恶性循环当中:你不挥拳头我不听从,我不挥拳头我有失威仪。
(本问答由多次闲聊归纳整理而成的。常亦帆,男,七零后,重庆籍,现就职于深圳某电子企业,有多部专业书籍出版。)
1
内容提要
《石头发光的地方》一书以耀州的山川地理、民间历史、民俗风情为取材和解剖的对象,既像望远镜那般,致力于对中国的历史的横断面进行一叶知秋般地观照和扫描,又像显微镜那般,对华夏民族的精神样态和人性密码,予以庖丁解牛鞭辟入里地解析和呈现。因此,本书尽管取材于地域一隅,截取于时光一截,却极目于古今,纵横于东西,有着辽远的视野和宽阔的格局,既极富思想的容量,又弥漫人性的暖光。
那些被时尘覆盖的微小事件,在生动详实而妙趣横生的叙述中,一个个地被激活,变得不再冰冷,而是有血有肉,可触可感;那些被席卷而去的渺小生命,一个个地被复原,变得栩栩如生,有呼吸有表情。全书以娓娓道来的叙述笔调,以妙趣横生的文句修辞,游刃有余地向读者展示出一幅幅精彩奇妙而又生动形象的市井世相图,既具有视域的广度,又具有思想的深度,更具有极高的艺术表现力和极具魅力的阅读性,堪称是一部难得一见的上等佳作。
本部书籍的文字,在《美文》杂志2017年1期~12期全年全文连载;其中的部分篇章,在大型文学月刊《西部》和大型文学双月刊《黄河》刊发。刊发于《西部》的文章,被《散文选刊》头题转载;刊发于《黄河》的文章,获“黄河2018 年度文学奖”。
本书由三十一篇高质量和高品味的地域历史文化散文构成,有着十分独特的文字魅力,篇篇皆流布着作者深厚的情感体验和深邃的思考,是一部兼具思想性与艺术性的精品书籍。
1
安老师新书《石头发光的地方——回望耀州》已上架天猫店,大家可以在网上购书。网址如下:https://detail.tmall.com/item.htm?id=599164477478(如需浏览,请长按网址复制后使用浏览器访问)
1
安黎老师新书面面观
安黎简介:
安黎,男,1962年出生,原籍陕西耀州,现居西安,为《美文》杂志副主编。在国内外百余家杂志发表各类文学作品,累计六百余万字,出版有长篇小说《痉挛》、《小人物》、《时间的面孔》,长篇散文《石头发光的地方一一回望耀州》以及散文集《我是麻子村村民》、《丑陋的牙齿》、《耳旁的风》等十余部书籍。诸多作品被《作家文摘》、《读者》、《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中华文学选刊》等转载,并有数十(部)篇作品被翻译成英文、日文、韩文、蒙古文、哈萨克文、藏文、维吾尔文等多种文字,在相应的国家和地区刊发出版。曾获柳青文学奖、黄河文学奖、西部文学奖、西安文学奖等。
(识别二维码,关注公众号“安黎”)
往期推荐:“方方日记”之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