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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友华、曹云鹤│“躺平”:兴起、形成机制与社会后果

陈友华、曹云鹤 福建社会科学院福建论坛杂志社 2023-03-12



“躺平”:兴起、形成机制与社会后果


《福建论坛》2021年第9期(总第352期)

陈友华,南京大学社会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曹云鹤,南京大学社会学院博士研究生。



摘要

继“内卷”之后,“躺平”成为网络媒体新晋年度热词,引发网民热议。“躺平主义”流行,不仅反映出当前社会背景下,人们面对激烈竞争时普遍产生的社会阶层流动的焦虑,也意味着当一个社会从剧烈变迁到相对稳定状态过渡时,人们的文化价值观和社会心态将发生转向。“躺平”包括“无奈式躺平”和“回归式躺平”两种类型,前者源于社会进步空间过少,后者则是因为不想参与过度内卷。此外,梳理了“躺平文化”在互联网背景下的形塑过程,在此基础上深入挖掘“躺平”的形成机制及可能带来的双面性社会后果,并讨论个体和社会应如何理性面对“躺平”。

关键词:“躺平”;社会心态;形成机制;社会后果

中图分类号:C91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8402(2021)09-0181-12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实现积极老龄化的公共政策及其机制研究”(17ZDA120)。


引言

2021年 5月底,随着一篇帖子《“躺平”即是正义》横空出世,“躺平主义”浪潮几乎一夜之间风靡全网,帖子作者声称“躺平”是智者运动,只有“躺平”,人才是万物的尺度。“躺平”一词借助于网络媒体的发酵和传播,随即以表情包和流行语录为载体迅速火爆,受到民众的热烈追捧,人们高喊着“‘躺平’的‘韭菜’不好割”“我‘躺平’了,你随意”“一言不合就‘躺平’”,不少人更是以“躺平大师”自居。于是,“躺平”继“内卷”之后成为引发青年网络狂欢的又一“生活哲学”,也成为青年亚文化最亮眼的标签之一。“躺平”一词在短时间内引发大规模热议,实际上它的内涵已经泛化到为生活辛苦打拼的社会各阶层人群之中,“996”的“码农”在“躺平”、承受教学和科研双重压力的“青椒”在“躺平”、推诿扯皮的官员在“躺平”、创业失败的老板也在“躺平”……不过,虽然“躺平哲学”最近才突然流行起来,但这一概念存在已久,早就有大师在“躺平”的道路上比现代人‘躺’得更平,比如卡夫卡“我最擅长的事,就是一蹶不振”,契诃夫“我没有钱用,但又懒得去挣钱”,加缪“有时我们会沉湎于苦恼而无法自拔:‘躺平’,不动,没有斗志也没有未来。”

事实上,“躺平”一词与平躺这一动作本身关系不大,主要用来形容个体或群体在生活压力过大又难以反抗时产生的一种减少努力、不再奋斗、随遇而安的低欲望心态或行为选择,以达到戏谑、反叛、解压等目的,青年对生活无欲无求,只需要满足最基本的生存,不想工作、不想结婚、不想消费,只想“躺平”。“躺平主义”流行的背后,不仅反映出个体在当前激烈的竞争压力下普遍产生的社会流动焦虑,也意味着当一个剧烈变迁的社会开始朝着相对稳定的状态转变时,人们即将面临一次重要的文化价值观转向。


一、“躺平”:内涵与生产过程

(一)“躺平”:概念与类型

“躺平”,新晋网络流行热词。辞海中定义“躺”即平卧,“平”即不倾斜、无起伏,“躺平”从字面含义上指平躺着的状态。但在互联网媒体上多使用其引申含义,借以指代现代社会中人们在巨大的现实压力面前难以抗争,于是不再渴求成功、主动降低欲望的一种心态。在辞海中,“平”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即“平静、不激动”,所以无论对方做出什么反应,“躺平族”的内心都波澜不惊,对此不会有任何反应或反抗。“躺平”在部分语境中表示为人们用自己的方式消解外在环境对个体的规训,年轻人选择“躺平”,是选择超脱于加班、升职、挣钱、买房的主流路径之外的生活方式。事实上,“躺平”并非横空出世,它实际上与前几年的文化、“佛系”“丧”文化,与“葛优躺”“咸鱼”“悲伤蛙”等表情包或流行语录一脉相承。“躺平”被网友认为是放弃拼命工作努力攒钱的焦虑、主动降低欲望的一种生活哲学。我国年轻人奉行的“躺平主义”在其他发达国家或地区也有类似形式,如英国尼特族(NEET)、美国归巢族(Boomerang Kids)、日本低欲望群体和韩国社畜精神等。

“躺平族”主要有两种类型:一种是最近被大众广泛讨论的“无奈式躺平”,曾经心怀梦想但最终发觉无法实现,很少有人天生愿意“躺平”,或出于能力所限、或眼界被自身的圈层局限,导致进步空间较少,最终心如死灰般无奈“躺平”。前几年深圳“三和大神”便是发生时间较早的“无奈式躺平”,不过最近短时间风靡全网的“躺平大师”已经深入各行各界,尤以年轻的中产或白领为甚,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996”或“007”的年轻人。另一种是很难被人们关注到的“回归式躺平”,我们正处在高速变迁的社会转型期,社会阶层流动剧烈,既可能发生水平流动也可能发生垂直流动,因此越来越多的人时刻处在高度焦虑状态,结婚育儿焦虑、科研焦虑、打工者焦虑……焦虑源于对向上社会流动的渴望与对向下社会流动的恐惧,人们普遍对生活抱有超高期望。而“回归式躺平”正是部分人群主动回归现实、舍弃高欲望、回归普通生活的开始。

 事实上,“躺平族”大多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曾经有过希望,但希望破灭又不可复得。孙立平1认为“躺平”的实质是无望,是对努力和奋斗的无意义感。“躺平”的人形形色色,不同经济状况、不同职业以及不同社会阶层的人“躺平”的原因都有所不同,“躺平”不只发生在社会底层。社会中上阶层的部分人群虽衣食无忧,但缺乏精神追求,因而百无聊赖地“躺平”;还有不想参与过度内卷,就想安安静静生活,所以“躺平”;更有确实累惨了想暂时休息一下而“躺平”。当然也有一些人因好吃懒做不想努力而“躺平”。相比之下,社会底层大多是因为生活或工作无望而选择了“躺平”,若非生活实在看不到奋斗的意义,哪有时间和资本悠哉“躺平”?他们无时无刻不为生计奔波,间或躺下来稍事休息,甚至还没休息好就不得不爬起来干活,所以“躺平”也需要资本,不是所有人都有“躺平”的资格。

(二)“躺平”真相:在反抗中回归

“躺平”具有多重含义:第一,它是一种宣泄方式。近几年来,年轻人一直在创造网络新词句,从“打工人”到“小镇做题家”,从“废柴”到“小丑竟是我自己”,从“佛”到“丧”,从“卷”到“躺”,年轻人在一波又一波网络狂欢中自嘲与自我解嘲。面对 “996”和“007”、教育扩张与学历贬值、被房价抛弃的工资水平,青年人高喊“只要我‘躺’得够快,资本就剥削不到我”“社会险恶,先‘躺’为敬” “‘躺平’是年轻人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躺平”实际上是年轻一代在戏谑中宣泄焦虑与压力的一种方式。

第二,它是人们的无奈之举。关于“躺平”或者前几年风靡一时的“葛优躺”,不少人有一种误解,认为这是一种很舒服的事,但其实躺久了的人也会腰酸背痛腿麻。现实中躺着更多是一种无奈,“躺平”也不意味着悠闲自在或衣食无忧,尤其对于刚处于温饱水平的人来说。“躺平”的人多为理想奋斗过,只是执拗不过现实和趋势,只好认命而无奈地选择偃旗息鼓,深圳“三和青年”初来城市时也怀揣梦想,但发现自己始终处在城市的边缘与外围,被社会所排斥,最终在巨大的社会压力下选择“躺平”。

第三,它是青年的无声反抗。年轻人“躺平”,反抗的意味更多。在巨大的社会压力面前,他们不愿意再按照他人的意愿玩命地加班挣钱、买房买车、结婚生子,按部就班地走完这一套人生的奋斗流程。曾经支撑老一辈人拼搏奋斗的成功哲学或者心灵鸡汤对青年人而言已不再适用,他们曾先后用“反鸡汤”“毒鸡汤”等多种自嘲的方式来缓解压力,既然“卷”不过、逃不掉,那不如放弃挣扎。“躺平”在某种意义上正是现阶段历史发展背景下年轻人反击现实压力的某种方式。

第四,它意味着回归与修正。尽管对一部分人而言,“躺平”意味着懒惰和消极、甚至是沉沦与堕落,处处表现出不求上进和敷衍了事,尤其在以弘扬勤劳美德的传统文化中,在前辈对后辈的殷切期望中,“躺平”被视为可耻。但不可否认的是,在社会处在由剧烈变迁向稳定发展的转型期,在各个阶层都充满焦虑的“内卷”时代,“躺平”的生活态度反而能使人抛弃一些不切实际的过高欲望或幻想,回归平常心和正常的生活节奏,所以“躺平”也是对浮躁功利的社会心态的一种修正,人们的心态逐渐会回归平和。

(三)“躺平”效应:形塑与生产过程

以“躺平”为关键词,检索新浪微博指数在 2021年 5月 14日至 6月 12日期间的热词趋势,可以发现“躺平”是在 5月底、6月初被突然传播开来的,在此之前未被微博网民关注。从 5月28日开始,“躺平”一词引发网友热议,分别在 5月 28日和 31日达到小高潮和最高点,关键词提及次数高达 1605373次和 1750605次。5月 31日之后其热度大幅下降,直到 6月 7日和 6月 9日又分别完成两次小幅回升,微指数分别为 356245和 532602次(见图 1)。进一步添加“内卷”为对比词,发现“内卷”一直被网友持续关注,其微指数变化幅度更剧烈、持续时间更长。同时,在 5月 28日至 6月 12日期间,“内卷”和“躺平”几乎存在同频共振的趋势,作为一对关联词汇被人们共同关注,尤其在“躺平”热词趋势上升的 4个时间节点(2021年 5月 28日、5月 31日、 6月 7日和 6月 9日),“内卷”热度也在上升。

图 1“躺平”与“内卷”微指数

笔者进一步对“躺平”微指数高点的关联微博进行检索,发现每个引发关注的时间节点都有关键人物事件在背后推动。5月 28日,李锋亮2发表评论:“‘躺平’态度极不负责,对不起父母更对不起亿万个努力工作的纳税人”;5月 30日,先是俞敏洪3在第四届全国青年企业家峰会谈道:“年轻人不能‘躺平’,他们这一代企业家要激起年轻人奋斗精神”;随后拒绝“躺平”的 86岁科学家赵焕庭 4】再度登上新浪微博热搜;任泽平【5也于同日发文谈论“躺平”和“内卷”,认为流行的民众焦虑根本上应该通过改革解决。5月 31日,孙立平6关于:“‘躺平’绝非仅仅发生在底层”的文章引发讨论;同日,阿里巴巴早于 2019年就申请注册“躺平”商标一事也被网友发掘出来。而在 6月 7日和 6月 9日关于“躺平”的微指数回升节点中,先后有云南象群躺平休息暂停迁移、刘永好7评论年轻人“内卷”和“躺平”是他们独有的能力和思维模式、李东生8认为不能拿“80前”的价值观要求“80后”、程民生9在河南大学毕业典礼上说:“累了可以躺平歇会,可不敢一直‘躺平’啊”‘躺平’得了初一,‘躺平’不到十五!”等直接推动“躺平”在网络中流行传播开来。由此,通过技术化的传播,“躺平”这种社会心态或情绪在短时间内被形塑成一种流行文化10】。


二、“躺平”何以发生?

(一)年轻人真的都“躺平”了吗?

此次互联网“躺平”热潮虽然涌向了不同阶层、多种行业人群,但更多讨论仍集中在青年群体身上,原因有三:一是年轻人刚踏入社会,如果按照马克思·韦伯对社会分层的三个标准——财富、声望和权力,年轻人更多处在社会底端,而且短时间内仅靠自身努力很难实现阶层跨越,更容易体会到“打工人”的无奈,继而产生不愿奋斗的情绪。二是年轻人尚未背负起家庭重担,处在“一人‘躺平’,与全家‘无瓜’”的生命历程阶段。三是青年“躺平”比任何其他群体“躺平”更容易引起社会的不安与恐慌,因为最有希望、最有朝气的群体一旦在“躺平”的道路上一去不返,对社会的发展进步将是沉重的打击,整个社会都将“暮气沉沉”。那么问题是,年轻人真的都“躺平”了吗?

从工作时长来看,《2020年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数据显示:2019年 16—19岁、20—24岁、25—29岁和 30—34岁四个年龄组城镇就业青年周平均工作时间分别为 48.1、46.3、46.9与47.5小时,除 20—24岁年龄组青年外,均高于城镇就业人员周平均工作时间(46.8小时),即使最低每周 46.3小时的工作时间,如果按一周工作 5天来计算,日均工作时长也达到 9.26小时,远超劳动法规定的 8小时工作制。从消费情况来看,邓希泉等11调查数据显示:2018年城镇游客每次出游人均花费 1646.6元,其中 15—24岁与 25—34岁城镇青年游客每次出游人均花费分别为 1675.0元与 1744.3元,高于城镇游客平均水平。此外,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公报显示,与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相比,2020年城镇人口比重上升了 14.21个百分点,0—14岁人口比重上升了 1.35个百分点。随着城镇新出生人群比重逐步上升,“90后”“00后”“10后”正逐渐成为当前的消费主力,其物质财富更丰富,更乐于尝试新事物12。实际上,随着互联网的普及,网购已成为多数民众参与的消费行为,而广大青年更是支撑起购物节狂欢的强大主体,“双 11”“双 12”“618购物节”“三八女人节”……年轻人把所有的节日都变成了购物节,在“凑单”“满减”“优惠券”等现代销售话术的裹挟下掉进了一个个巨大的黑洞。蒋建国13研究发现:尤其是那些收入低、工作压力大、升迁无望的年轻人更容易通过网购来发泄不满和制造“幸福”场景。因此,当下的年轻人一方面在工作上承受着较大的劳动强度,另一方面消费欲望非但没有丧失反而愈发狂热。事实是,大部分年轻人更多只是嘴上戏谑、互相吐槽,随即在网上冲浪发发牢骚、排解压力,很多人都没到“躺平”的状态。

(二)“躺平”的形成机制

年轻人的“躺平”状况远没有媒体发酵得那般严峻且消极,但不可否认的是,“躺平”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成为年度热词和社会热点,绝非偶然因素所致,它象征着社会心态和文化价值观正跟随社会变迁而悄然改变,“躺平主义”流行的背后蕴含着深刻的社会根源和时代特质,如图 2所示。

图 2“躺平”的形成机制

1.经济社会发展与“躺平族”生存空间的拓展。首先,“躺平族”也不是最近才突然出现,早在 2016年“葛优躺”系列表情包就已风靡网络,2017年先是“丧”文化、“废柴”文化引发关注,后是“佛系”文化层出不穷。可以发现这类偏“丧”的亚文化主要在“80后”“90后”甚至是“00后”年轻人中呼声最高,那么老一辈人为什么就不热衷于“躺平”呢?于华 14在文章中描述了 20世纪 80年代的情形:那个时候,农民要致富,工人要增收,企业家要创业,官员要改革,科学家要发明,文学家要创作,刚下海商人在早日争当万元户,学者、学生要把在“文革”中失去的时间抢回来,运动员要为奥运冠军而日夜拼搏……那是一个需要人人奋斗的年代,没有人有时间闲下来“躺平”。但随着经济的发展,现在早已不再是物质紧缺的时代,人们有了放慢脚步的基础与资本,更多人可以选择多元化的生活方式,或依靠前期积累安逸度日,或选择一份舒适的工作换取足够的生活条件。比如中国城市中第一代农民工很难“躺平”,“躺平”意味着全家老小一起喝西北风,他们要日夜搬砖、赚钱养家要在家乡和城镇之间来回奔波。而新生代农民工如今却有了“躺平”的资本,尽管生活条件可能依然艰苦,但物质充沛、物流发达的大城市已经能够为他们提供成本低廉、足以维持基本生存的生活资料 15,且多不再需要为养家糊口而烦恼,而多只需要为养活自己而担忧,因而多属于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因此,“躺平族”的流行离不开社会整体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

2.社会转型期不确定因素的影响。迪尔凯姆 16认为,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社会的复杂性也在增加,“社会规范越来越抽象,对行为的规定越来越模糊,不确定性也就越来越强”。当前,在从传统走向现代社会的进程中,中国面临着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等多个层面的急剧变革,阶层流动剧烈,每个人都企图在最短时间内实现阶层跨越17。但同时,由于经济增速减缓、产业结构调整、行业发展空间受限等,人与人之间的竞争变得异常激烈。现代社会的不确定性和风险因素进一步造成社会心态的波动和震荡,引发了被称为“现代社会病”的全民焦虑感18。人们越来越容易焦虑,最开始人们一边苦于焦虑,一边仍默默接受着社会对成功的统一标准,在不断费尽心力向上爬的过程中陷入“内卷”。但随着更年轻的一代逐渐意识到经济发展放缓之后,一夜暴富的机会所剩无几,普通人历经三代都很难完成阶层跃升,“内卷”卷不动,最终部分人会无可奈何地选择“躺平”。

在社会转型与社会变革过程中,一方面,教育扩张在增加受教育机会的同时,更带来学历的“贬值”。进入 21世纪以来,中国普通高校毕业生数量快速增长,1999年高校毕业生仅为84.76万人,到 2020年已经达到 874万人,数量是 1999年的 10倍多19。现在连研究生也早已不是“稀有物种”,清北本硕毕业生甚至无法在北京的重点高中谋得一席教职。另外,高等教育的培养目标、课程内容与市场需要脱节,使得学生无法将学校教育与市场需要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导致学生即使付出大量时间精力接受了更高层次的教育,也难以有效提升在就业市场的竞争力20】,即使上了重点高中、重点大学,也照样找不到心仪的工作。在此情况下,越来越多的青年人在踏入社会之后就很容易产生压力感、失落感和无助感。

另一方面,中国目前正处在社会问题与社会矛盾凸显期,贫富分化、利益失衡等客观存在的社会问题也在不断加剧人们的不公平感和被剥夺感。贫富分化的后果突出表现为“三个差距”“三个口袋”与“三座大山”。21】第一,新中国成立后构建起的城乡二元与区域多元型社会结构,导致无论是区域之间还是区域内部都形成明显的发展差距和收入差距,且有不断上升的趋势【22】。第二,目前初次分配存在资本所得较高、税赋很重、劳动所得过低的局面【23。第三,教育、医疗、住房等“准公共物品或服务”的严重短缺,导致“择校难”“看病贵”“房价高”等社会问题只增不减 24】,几乎遍及全国的焦虑、浮躁、弱势和仇恨等社会心态在细微、生动的现实世界中相互交织【25】。

3.社会心态与文化价值观转向。首先,“躺平”与当下社会文化价值观的转向有关。在儒家传统价值观中,我国社会多年来倡导成功的价值观,家长注重教育,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子女“有出息”、家长脸上才有光,而且“出息”最好是通过教育获得才具备合法性,所以我们逐渐变成了“文凭社会”。而在消费社会的法则中,成功的标准又很单一,金钱或财富被用来判断一个人的成功与否,因此人们马不停蹄、拼命赚钱。但高速发展的时代已经过去,快速致富、达到社会期待的“成功”标准变得异常困难,于是许多人开始意识到,如果继续按照之前的价值观行事将得不偿失,传统价值观对人们的影响力急剧下降。与此同时,人们逐渐发现了另外一种价值观:低欲望、不争不抢、不那么努力倒令人非常舒适。渐渐地,更年轻、更开放的那部分人,思想观念开始发生根本性转变,“鸡汤文”、成功学不再是青年人的精神支柱,他们热衷于用类似“躺平”的戏谑方式去宣泄生活压力,社会整体文化价值观也更加多元、包容、开放。所以,正如孙立平 26所言,“躺平”不仅仅是小部分人的一种生活态度,这个话题之所以引起社会如此热烈的反响,也许代表着一次重要的价值观转向。

其次,“躺平”与当前社会转型期青年独具特色的社会心态相关。美国心理学家 Norem和Cantor等认为,防御性悲观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认知策略,能够通过降低期望来维持自尊,并预防真正失败导致的受挫感 27。在不断增加的社会压力面前,更多青年试图用“防御性悲观”的心态来加以应对28。当青年人产生无力感和失控感时,他们更愿意选择自我矮化而非追求完美,在降低自我心理预期的同时可以舒缓压力。实际上,他们也并非真的认定自己“躺平了”“放弃了”,而是试图用这种夸张的方式建立自我认同和团体认同。吉登斯认为在风险社会中,与传统断裂后的个体只能通过建立自我认同来抵御现代性带来的风险,否则将会陷入类似于“无法形成对自我意义的积极性评价”等“自我认同危机”29。因此,当青年群体不断陷入“我是谁”“我想要什么”的迷茫之中,既想追求自我又无法确定其意义价值、既崇尚独立又陷入孤独与依赖时,便期望通过创造“躺平”“佛系”等丧文化来重建自我认同与自我接纳30】。

4.传媒发展与科技进步助推。自媒体壮大与网络科技发达成为“躺平”文化迅速流行的助推剂。首先,各类媒体的发展为网民构建“共享现实感”提供了广阔平台。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会针对客观世界形成自己的理解和想法,即各种主观经验,这些主观经验“在没有经过社会证实之前,就像萤火虫发出的光芒,是短暂、随机、稍纵即逝的”31,一旦主观经验被他人认可,经过一个连续的动力过程与他人共享,受到社会证实,经验就不再是主观的了,而获得了客观现实的地位,这一过程被称为“共享现实”(shared reality)32。“躺平主义”在短期内迅速传播流行开来正是基于这种“共享现实感”。“躺平”最初被一位不知名人物在贴吧中提到,帖子中的内容通过微博、微信公众号转发迅速引起其他网友的共鸣,随后人们通过制作表情包、相关语录、短视频等共同建构出“躺平哲学”的主体内容,这种创作过程增强了传播者的共同感受,在此期间社会名流的文章、言论等发挥了推波助澜的重要作用。另外,在移动终端(智能手机)出现之前,奋斗、努力工作、创造价值或许与个人的生存意义相关,但现在的工作和劳动可能无法再为人的意义系统提供价值,年轻人即使“躺平”也不会无聊,打开手机就是各种刺激(短视频、娱乐八卦、游戏等)。相比痛苦,人总是喜欢直接又简便的快乐。进一步,科技进步为“躺平”主体——青年一代——构建“族群认同”提供了便利,年轻人凭借自身对互联网的娴熟应用,通过网络传达自身情绪并唤起情感共鸣,“躺平者们”由此获取“我在群体中”的认同感,并实现与“鸡汤者们”的身份区隔。


三、“躺平”的社会后果

“躺平”作为一种新型社会心态,具有一体两面的特征,虽然不乏负面影响,但也并非一无是处,它对于人们减少浮躁、回归平常心、给日益膨胀的物欲降温等都有积极作用,同时也是人们在给社会向前发展进步敲响警钟,如表 1所示。

(一)“躺平”与倦怠:消极情绪的传播

“‘躺平’即是正义”一贴引发热议后,《南方日报》于 2021年 5月发文《“躺平”可耻,哪来的正义感?》。文章写道:语言会影响人们的思想和行动,如果长期浸淫在“丧文化”的语言框架中,就不免会沾染上消极的情绪,一些本该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变成“佛系青年”,动不动发出“我差不多是个废人了”“什么都不想干”“做条咸鱼,有什么不好”之类的奇谈怪论33】。与此同时,李锋亮【34也站出来批评“躺平”态度极不负责。那么“躺平”到底有什么负面效应呢?

首先,“躺平”常常与懒惰、懈怠、不求上进与不思进取相挂钩,如果人们动不动就“躺平”、嗟叹抱怨,将会通过语言、表情、动作等多种方式激起他人相同的情绪和行动,正是基于这种“社会感染效应”,“躺平”迅速流行并极易发展成一种消极社会情绪,这也是众多前辈声讨“躺平主义”的原因。

其次,“躺平”对富裕阶级的消极作用远远小于普通人,假如你是一个生活富足、没有多少负担的人,而此时你又厌倦了“内卷”和竞争,你能够选择“躺平”,并且能选择一个舒适的姿态“躺平”;但如果你身上还有“三座大山”压着,你还肩负着养家糊口的责任,那么你选择“躺平”,就不是一件浪漫温馨的事。因此,“躺平”带来的负面效应会拉大不同阶层之间的差距。

第三,“躺平”实际上与“丧文化”“低欲望”一脉相承,“躺平”的人降低了物质欲望,但与此同时,结婚生育意愿也在不断下降。结婚成本上升、婚姻稳定性下降以及个人主义、消费主义与享乐主义盛行,使得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愿结婚,到 2018年时,我国单身成年人口已经高达2.4亿 35。而在推迟结婚或不婚的基础上,推迟生育甚至不育便顺理成章。一方面,因家庭内部资源受限,年轻夫妇的时间、金钱和精力都会因抚育子女而被挤占;另一方面,当整体社会心态都在过度追求精英教育时,年轻父母也难逃“鸡娃”大战。因而与其深陷“内卷”、身心俱疲,不如“躺平”、不婚不育。

(二)“躺平”与修正:平常心态的回归

基于对以上消极效应的担忧,现在网络上很多帖子都在跟风批评“躺平可耻”,呼吁年轻人应该对未来抱有信心、做有志青年。的确,“躺平”会给人以怯懦、不努力、给自己的懒惰找借口的意味,但事实却是,虽然很多年轻人都高喊着“躺平”,但并不是真的整体浑浑噩噩,“躺平”更多是一种无奈的情绪宣泄和吐槽,真正“躺”下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人,更多人是在“卷”和“躺”之间寻求一种平衡,因此“躺平可耻”的指责有失偏颇。

实际上,我们过多关注“躺平”的危害,殊不知,在各个阶层都难逃焦虑的时代,“躺平”反而可能是一种消除浮躁的有效途径。过去数千年来人类生活节奏都很慢,但自进入工业社会以来突然提速,人类自身因此出现种种不适应,甚至疲惫不堪。在此情况下,希望回归到相对平缓的生活状态,把工作与社会节奏降下来,从某种角度上而言也是一种理性选择。此外,“躺平”还是“啃噬错误的蚂蚁”,很多时候这是一种无声但有力的抗争,是对很多制度性不公的警醒,具有某种积极进步的社会意义。

我们应该意识到,社会发展如果始终被置于落后于经济发展的位置,可能会遭到社会发展滞后的报复【36。如果说上层阶级“躺平”是因为上一辈人积累了足够的财富,他们不需要为物质生活而担忧,即使“躺平”也可以躺赢;那么底层百姓则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实现梦想,在被逼无奈下自我放逐。即便如此,底层青年还是表现出比老一辈人更突出的抗争意识和权利意识。比如,深圳“三和青年”们的生存条件并不比他们的父辈有所改善,他们遭受的“非人化”对待,并不是市场因素和资本因素自发形成,更多是制度因素和资本因素有意为之。与父辈相同的是,他们都缺乏有效的自我保护手段,但他们不再忍气吞声,选择用“混吃等死”“抵制工作”的方式来对抗城市化和工业化背后一些不合理的制度逻辑37。所以,“躺平”作为一种生活哲学,某种意义上正是现阶段历史发展背景下人们反击现实压力的方式。


四、小结:“内卷”还是“躺平”?

(一)小结

继“内卷”后,“躺平”在网络媒体上走红并迅速发展成为一种社会心态,渗透到社会各个阶层和不同行业的人群中来,其中针对年轻中产或白领的“躺平”讨论居多。“躺平”是指人们不想奋斗、不再渴求成功、主动降低物欲的一种状态,“躺平族”有两种类型:一是“无奈式躺平”,二是“回归式躺平”。“躺平”的人大多经历过希望破灭又无法复得的过程,遂不再愿意努力奋斗。“躺平”有多重含义,它是一种宣泄方式,也是人们的无奈之举,某种程度上是青年的无声反抗,同时也意味着人们的内心在逐渐回归常态。通过互联网的传播与生产,“躺平”短短十几天被迅速形塑成一种流行文化,在此过程中离不开社会名流或热点事件的强力推动。尽管很多人跟风痛斥“躺平”的年轻人,但从工作时长和消费情况来看,当下大部分年轻人并没有真的“躺平”,更多只是借此戏谑吐槽、排解压力。

“躺平文化”的形成与多种因素息息相关。首先,源于社会整体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在物质紧缺年代,人们根本没有“躺平”的资本。其次,与我国社会转型期不确定因素增多有关,在优质资源总量有限情况下的社会竞争愈发激烈,人们深陷“内卷”与焦虑,教育扩张且与就业市场脱节、贫富分化与利益失衡、准公共物品与服务短缺等加剧了民众的不公平感。此外,文化多元与社会价值观的转向也孕育了“躺平文化”。最后,科技进步与传媒发展为“躺平”的迅速流行提供了强力技术支持。“躺平文化”的流行对社会而言,不只有传染倦怠情绪的负面效应,还有积极的修正作用,“躺平”既是消除社会浮躁、回归平常心的一种途径,又可以成为人们对社会转型发展中一些制度性不公的抗争手段。

(二)“内卷”还是“躺平”?

对于个体而言,到底是该参与“内卷”还是“躺平”?刘擎38认为二者的选择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在“卷”和“躺”之间有一个“光谱”,个体可以有很多种选择,找到一个最适合自己的位置。而且这个位置可以调整,有时觉得自己太懒散了,就“卷”一点,相反如果觉得自己“卷”得过于焦虑了,可以尝试换一个轻松的、热爱的工作“躺”一会。要么更深地介入这场“内卷”的游戏,要么可以“有所不为”,不是彻底“躺平”、彻底退出这个游戏,而是和游戏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既能介入又能抽身而出。

与此同时,社会到底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躺平”?首先,现在的首要问题不是争论“躺平”对不对,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对“躺平者”提出批评,而是要搞清楚他们为什么会“躺平”,要耐心倾听年轻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其次,尽管“躺平”中确实有懒惰的成分,但更多是年轻人在日益逼仄的生活空间压迫下采取的一种自保方式,他们可能比谁都清醒,只不过需要通过表面的“佛系”“丧”为自己贴上“心灵钢化膜”,使内心不那么容易“碎一地” 。39再次,需要明确的是,人们欲望的满足与社会经济发展紧密联系,从剧烈变迁期到稳定发展期,对普通人而言跨越阶层变得愈发困难,而这恰恰是社会发展的普遍规律,因此“躺平”也是一种人们逐渐集体回归正常生活节奏的必然过程,无需对其负面效应夸大其词。最后,我们所处的社会确实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远不像某些人与媒体所建构的那样夸张,总体上还是积极向上的。所以,如果想让年轻一代多奋斗,就要让他们看到劳动能得到应有的回报,在我们的社会中创造出鼓励努力和奋斗的氛围。


注释:

1《孙立平:躺平绝非仅仅发生在底层》,https://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647716704879072&sudaref=www.baidu.com.html,2021年 6月 13日。

2《清华副教授李锋亮称躺平态度极不负责:对不起父母,还对不起努力工作的纳税人》,https://www.sohu.com/a/469069381_113767.html,2021年 5月 28日。

3《俞敏洪:年轻人不能躺平否则国家的未来靠谁》,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01171512563339835&wfr=spider&for=pc.html,2021年 5月 30日。

4《86岁高龄,每天凌晨 4点过起来工作,老科学家赵焕庭的作息表》,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01157402125753912&wfr=spider&for=pc.html,2021年 5月 30日。

5《任泽平:为什么这一代年轻人躺平?》,https://ishare.ifeng.com/c/s/v002L8--VFCUlRZ263ilZ8SDx3fyzg5Aa0QHjQO7Yam-_BZ1Q__.html,2021年 6月 2日。

6《孙立平:躺平绝非仅仅发生在底层》,https://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647716704879072&sudaref=www.baidu.com.html,2021年 6月 13日。

7《刘永好谈”躺平”:不能因为现在的年轻人吃的苦少,就责备他们》,https://ishare.ifeng.com/c/s/v006nxAp8gO8IP2SNmkRQZ3LgvOazsJVaJkSVVyZEyfg64Y__?spss=np.html,2021年 6月 9日。

8《年轻人又内卷、又躺平?李东生:不能拿“80前”的价值观要求“80后”》,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02 079039948306336&wfr=spider&for=pc.html,2021年 6月 9日。

9《程民生教授毕业典礼金句频出:躺平的了初一,躺平不到十五!》,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02116325021564264&wfr=spider&for=pc.html,2021年 6月 10日。

10董子铭:《情绪释放与技术催生:新媒介环境下的“丧”文化解读》,《新闻界》2017年第 11期。

11邓希泉、李倢、周宇香:《中国青年发展统计报告(2020年)》,《当代青年研究》2021年第 1期。

12邓希泉、李倢、周宇香:《中国青年发展统计报告(2020年)》,《当代青年研究》2021年第 1期。

13蒋建国:《网购成瘾:商品幻象与循环型自恋》,《探索与争鸣》2020年第 3期。

14《孙立平:躺平绝非仅仅发生在底层》,https://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647716704879072&sudaref=www.baidu.com.html,2021年 6月 13日。

15田丰、林凯玄:《岂不怀归 ——三和青年调查》,海豚出版社 2020年版,第 11页。

16迪尔凯姆:《社会分工论》,渠东译,生活 ·读书 ·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社 2000年版,第 254页。

17陈友华、施旖旎:《再议“阶层固化”:基于历史视角与国际比较》,《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18年第 3期。

18袁文华:“佛系青年”社会心态的现实表征与培育路径》,《当代青年研究》2019年第 2期。

19《2020年应《届高校毕业生 874万,比 2019年增加 40万》,https://www.sohu.com/a/372708129_120094561.html,2021年 3月 16日。

20谭杰、吴强:《新时代下尼特族群体特征的新趋势 ——基于广东四个县区实证调查的分析》,《中国青年研究》2021年第 6期。

21“三个差距”即为区域之间、城乡之间与群体之间的分化严重、差距悬殊。“三个口袋”即为国家、企业与劳动者三者“口袋”中的财富差距悬殊。“三座大山”即教育、住房、医疗成为民间“新三座大山”,与就业、养老等主要民生议题一同暴露出严峻的社会矛盾。

22王志凯、史晋川:《中国区域经济发展的非均衡状况及原因分析》,《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 6期。

23孙晓娜:《我国初次分配领域的分配不公现象举隅》,《人文杂志》2010年第 6期。

24童星:《社会主要矛盾转化与民生建设发展》,《社会保障评论》2018年第 1期。

25沈晖:《转型时代“中国体验”视域下的社会心态》,《探索与争鸣》2012年第 2期。

26《躺平意味的是一种价值观的转向》,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IyNjgzNTc0NQ==&mid=2247490203&idx=1&sn=0a93dbb7584def378042e2a199530d32&chksm=e86b36d5df1cbfc3358e3110c4fe813d7dd6e5c71f48ba4b6b559910b5f07420a406ba1ef3df&mpshare=1&scene=1&srcid=06288o5qkyxWL4738LCfEPis&sharer_sharetime=1624846487489&sharer_shareid=5740501ba60424a305dceb2a8be2b0e1#rd.html,2021年 6月 8日。

27Norem J.K., Chang E.C., The positive psychology of negative thinking. Journal of Clinical Psychology, vol.58,no.9, 2002: 993-1001.

28张晓庆:《“丧文化”背景下的青年积极社会心态培育研究》,《中国青年研究》2019年第 6期。

29吉登斯:《现代性与自我认同》,赵旭东译,生活 ·读书 ·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社 1998年版,第 55—56页。

30袁文华:《“佛系青年”社会心态的现实表征与培育路径》,《当代青年研究》2019年第 2期。

31Hardin C D,Higgins E T., Shared reality: How social verification makes the subjective objective[C]//Sorrentino, E T Higgins. Handbook of motivation and cognition,Vol.3:The interpersonal context, Guilford Press,1996: 28.

32陶塑、许燕:《共享现实理论:社会认知研究的新视角》,《学习与探索》2014年第 3期。

33《“躺平”可耻,哪来的正义感?》,http://epaper.southcn.com/nfdaily/html/2021-05/20/content_7944231.html,2021年 5月 20日。

34《清华副教授李锋亮称躺平态度极不负责:对不起父母,还对不起努力工作的纳税人》,https://www.sohu.com/a/469069381_113767.html,2021年 5月 28日。

35宋月萍:《单身族群带来的文化空间与发展向度》,《人民论坛》2020年第 34期。

36田丰、林凯玄:《岂不怀归 ——三和青年调查》,海豚出版社 2020年版,第 11页。

37田丰、林凯玄:《岂不怀归——三和青年调查》,海豚出版社 2020年版,第 9—10页。

38《刘擎:在“卷”和“躺”之间是一个光谱,有很多很多选项》 ,https://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634643039858524645.html,2021年 6月 2日。

39令小雄、李春丽:《佛系青年亚文化现象的心理结构探析》,《中国青年社会科学》2020年第 3期。


(责任编辑:孙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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