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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区纪事|曾经的西诸安浜,现在变成了路名,只剩下了村景楼

孟庆平 中山公园周到 2021-01-16








听当年的故事


西区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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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诸安浜(简称“西浜”)是我七十年前的居住地。在我开始记事时,这条称为西浜的河道已经是条臭水浜。西浜的南岸是参差错落的简隐陋房,北岸是一条平行的用乱石铺成的弹硌路,路的北侧是江南乡镇常见的平房和砖木简房。这些房屋彼此紧挨在一起连成一片。


我小时候生活在西浜,对三件事感到奇怪:第一件是西浜已淤塞多年,哪里也不通,却仍然会潮起潮落,老人说下面有暗浜相通,但西浜从没有一个人发现过暗浜。第二件是西浜没有自来水,家家都用井水,这在当时并不稀奇。但我家用的井水是永义堂寺庙的井,这口井水和臭水浜相距不足十丈,而井水却甘冽清澈。第三件是我家的房子,和邻居相邻的墙是用砖砌的,而自家的外墙却是用破木板钉起来的,一到冬天寒风就会从破洞吹进来,一家人只好围着煤球炉取暖。



还有两件事也令我难以忘却。每天清晨五点多钟,就能听到摇铃声和呼喊邻居们把马桶拎出来的喊声,其实真正应声出来倒马桶的人并不多,很多人都在夜里已经把马桶放在路边。等拉粪车一走,河边就响起此起彼伏刷马桶的声音,为了马桶洗干净,很多人家在马桶里放进毛蚶或者小蛤蜊,用竹丝猛扫,此时哗啦声好似打击乐。西浜早晨家家户户还要生煤炉,所以到处烟熏火燎。还好,我父母总在夜晚用煤糊封好煤炉,再放上一吊水。第二天,捅开煤炉就能烧饭,而隔夜的那吊水正好供全家洗脸漱口。西浜是一处各色人等杂居的贫民窟,只有在中浜和后浜的交接处,有一幢孤立的四层小洋楼,算是西诸安浜的地标建筑。

诸安浜旧貌



1949年开春,七岁的我已经到了该读书上学的年龄。那时父亲因失业被迫离家外出打工,姐姐也在前年进厂做工。姐进厂时只有十三岁,没有读过一天书。那个年代,工厂招人不问年龄文化,进厂要签个“生死状”,摁上手印就成。姐姐进的小纺织厂二班倒,没有食堂,姐姐每天都要带饭上班,夏天饭菜容易馊,冬天冷饭难下咽,只好由家里送饭。


母亲是小脚,不能走远路。送饭的事就由我这个男丁负担。姐姐的厂在中诸安浜的后浜地区,送饭要绕过西浜,经过中浜的那条狭窄的小巷才能到达。白天走这条路不可怕,但晚上我胆子小、怕鬼,不敢一个人走夜路。晚上九点多钟,母亲准备好饭菜催我上路了,而我并不想早去,除了怕走夜路外,我亦讨厌站在车间的走廊里等。


车间又闷又热,轰隆的机器声震耳欲聋,空气中还飘舞着花般的棉絮。一直要站到十点整,机器声突然消失,姐姐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吃饭和上厕所,匆忙间很快机器声又开始响起。夜深人静,回家的路更显得阴森可怕,我不敢左顾右盼,一路飞奔逃回了家。给姐姐送饭的日子并不长,她进厂做工才两年就染上了肺结核。父母怕我们也染病,把姐姐隔离起来,直到姐姐病故,我再也没见到她……



1949年5月的清晨,西浜的人奔走相告,说从龙华开来一支军队,夜里就睡在江苏路的上街沿,天一亮部队就走了。


上午,西北方向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有几个胆大的人前去打听消息,回来说:解放军要沿着铁路冲过苏州河,而守桥的国民党军拼命抵抗,解放军不知从哪里开来一节火车头,一下子就冲过了苏州河。不久,就传来了上海全部解放的消息。上海解放后,父亲就开始给我找学校读书。无奈,西浜只有一所子弟小学,日班无名额,只好读夜班,所谓夜班倒不是夜里去上课,而是要等日班同学下课后,才能进校读书,每天下午只有两三个课时。


父亲认为一则这个书读得太稀松了,二则想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第二年我离开了西浜,转到延安西路的张家宅小学。张家宅小学是座私立小学,由两个三合院组成校舍,就像一个村塾,但老师却很好。我的学业和事业就这样开始起航。



西诸安浜承载着我的童年,回忆起来时而让人潸然泪下,苦难中也有几分乐趣。不久以前,我重回西浜,想找回儿时的记忆。但西浜早就被填没了,已辟为宣化路。西浜的简屋漏房也已荡然无存了,宣化路已是一条高楼林立的繁华大街。一路走来,我忽然发现了原来西浜的地标建筑,现在这幢楼叫村景楼。从村景楼往南,我又看见了西诸安浜路的路牌。

原来的诸安浜菜场


仔细看看这条小路,猛想起这条路就是我给姐送饭走过的中浜小巷,没有想到这条小路风貌依旧,还继承了西浜路名。斗转星移,光阴荏苒,七十年过去了,我发现西浜没有随我老去,而是越来越青春美丽。西诸安浜从臭水浜变身繁华大街,从贫民窟变身现代社区,这一切变化佐证了一个伟大时代的变迁。



文字|孟庆平

图片来源|图溯上海

编辑|黄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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