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共学实验室 | 严亚:文史专业的“有无之用”
/专业分享/
🕐 2022年7月16日
📚 主题:专业实用性的困境与和解——从历史学到汉语国际教育
分享人:严亚
不想做记者的历史系学生不是好的汉语老师。在旷野里拆轨的跳脱青年。
以下是严亚的自述:想对历史学刻板印象进行解释和修正。第一个是一旦听说我学历史,就表现出莫大的兴趣,往往还会伴随求证某个历史问题。可能在很多外行的语境里,历史是故事性质的,有鲜活的人物形象和饱满的情节。大家应该或多或少看过百家讲坛,或者是《明朝那些事儿》这样的书,会被吸引。但是当我们站在历史学的视角去看的时候,那些趣味性、故事性都离学术研究很远。取而代之的是去掉艺术加工的,零碎又庞杂的历史材料。历史学者并不能了解所有的历史细节,术业有专攻这个道理是放之所有行业皆准的,去做一个证实或者证伪的工作,比我们大多数人想象的要更困难。我觉得会有一些冒犯的,就是把历史学和盗墓联系起来。考古专业可能会有和古墓、遗址还有文物打交道的机会,这是我们比较熟悉的田野考古,只是历史学专业里的一个分支。至于文物和博物馆学,纪录电影《我在故宫修文物》,可以给大家提供一些了解这些领域的视角。
在我刚进入历史学专业的初期,我在心理上也面临这样的变化落差,一时很难接受历史突然从活生生的故事变成了死板的文字。在课堂当中老师的讲授不一定有很强的时间线索或是事件条理,更多时候老师们讲他们有所研究的、学术界热点的一些东西,其他就以书单的形式让大家去自主学习。如果要说在历史学专业我学到了什么,我的答案肯定不是历史学的知识,不是某年某月发生了什么鲜为人知的事,而是一种思想层面的东西。
学历史可以去做什么?
历史学的实践活动没有太多和现实接轨的地方,大多数都是文献研究。我们去档案馆实习,我所在的部门是特藏部,我们负责整理编目。和新闻实践有一些联系的,就是去做口述史采访。2018年,一度非常辉煌的一个繁荣的小商品市场汉正街要拆迁了。当年吸引了很多人来这里经商、务工、扎根生长。在互联网经济的崛起和城市发展的作用下逐渐没落。很多人在这样的发展洪流里艰难挣扎或者是随遇而安,这个实践就是让大家去了解那里居民、工人、商户,他们个人的生活历史,以及对将来发展的一些看法。
2018年5月的汉正街
历史学的逻辑和新闻逻辑的共通之处
(1)在历史学上有一句很有名的论断叫做“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克罗齐的名言。但是这个理论的前后文语境比较复杂,我就带着一点断章取义的意思去做最浅层的解读吧。后人把这句话的解读概括为“过去只有和当前的视阈相重合的时候,才能为人所理解”。在新闻实践中注重现实性、即时性,是忠于当下的。一旦脱离了能够被理解被关注的情境,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2)历史是或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这是一个经典的历史学辩题。如果说不是的话,历史是已经过去的既成事实,是客观的和不容更改的,对应的是新闻中的真实性。如果说是的话,历史的书写和评价是有很大加工空间的。比如说脸谱颜色对应人物形象,这就是一种主观化的历史印象。另一方面历史是为胜利者所谱写的,所以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是历史的一部分。投射到新闻实践中,就是要尽可能客观地记录真实,我前段时间看到一段话,分享给大家。
“这是一个文字被用来检举的时代,因有太多文字外难以被咽下的冤屈。有一些微博,字里行间是一个人的命运,是唯一的希望,是第二次生命,是扳回一城的赌注,是以卵击石的勇气。希望我们都能够好好对待。”
和各位小伙伴们共勉,希望我们都能好好对待那些微弱的讲述,也能自己用心去写东西。
(3)有一分材料说一分话。是我的本科导师在帮我改论文的时候写的批注,我看着那几个字,是有一种被当头棒喝的感觉。原来很多东西是我想当然了,里面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成立的,需要实证,而且可能不止一个实证。在新闻实践中也是。要记录真实、讲述真实、传播真实。我们为了拨开重重迷雾,看到那些流量标题背后真实故事,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精力做求证的工作。我之前看了群里同学分享的有据核查的课程,我一般只看到了是与不是的结果,其实求真这件事要更复杂更困难。
历史学有什么用?
历史学有什么用?也就是学科的社会价值。我倾向于认为历史学不能直接生产价值,它并不是一门解决问题的科学。学历史能做什么?这是关于就业的问题,后一个部分会具体说到。历史学带给我什么?我觉得是一种视野、一种思维,还有人文关怀。所以在跨界共学实验室面试的时候我说到,想要从微观历史的视角去观察和书写普通人的新闻。我如何从我的专业实现自我价值?这是我在本科求职的时候面临最大的问题,我可以找一个专业并不对口的工作,但是我要怎样发挥所学所想,怎样把知识变现,是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的。最初在会在简历里写,我有一定的文史知识基础,良好的写作能力,我想要去迎合对方搭建的条条框框,让自己看起来具备一些能力。这些也导致了我后来选择了一个实用性非常强的专业去读研。历史学如何就业?
对口就业(不含考古)主要包括:历史老师、公务员(部分岗位)、历史博物馆、历史档案馆、编辑、学术研究等等,对现在很有市场的行业来说都是不太适配的。如果跳出对口的限制扩展的就业市场包括:人力资源、内容运营、新媒体运营,游戏文案、文秘、其他科目老师或机构培训老师、产品经理之类,当然也可能可以去做新闻。我本科毕业的时候是找了人力资源方向的工作,因为它可以说是最没有专业限制的。但是后来拿到offer我又觉得这样不能发挥自己所学的工作,它并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掉转车头选择考研。
对于出走方式的探索,转专业或者修第二学位是比较早期的办法,开始得越早,能够积累的就越多;需要考虑的就是专业壁垒、转入转出的条件,还有时间成本。如果专业壁垒太厚的话是比较难被接受的,有的需要进行降级的操作来补第一年的学习。第二个方式晚一些,跨专业考研或者保研;需要考虑的大致和上一个差不多,可能还要加上更大的竞争压力。最后一个是贯穿整个学习阶段的,通过各种课程或者是社团训练,形成一些技能项,这样就可以帮助我们在转向其他方向的时候有一些经验和作品。
我现在所学的专业,汉语国际教育。名字很通俗易懂,就是对母语非汉语的学习者进行的汉语教学。我当时选择这个专业,一方面是我觉得这个跨度不是很大,在一个文史的大范围里;另一方面也是看中这个专业的发展前景,在全球化形势下,在中国的国际影响力发展的这个时期,产生了想要做语言文化的传播者,这样的梦想吧。
汉语国际教育的课程和历史学除了文明史的课程以外几乎没有重叠,基本上可以分为语言学、语言教育、语言习得几个板块。实践活动就比较丰富而且具体了,我们的很多课程都会开设模拟课堂,要求学生亲自去写教案、讲课、设置练习和互动;也鼓励学生参加线上中文教学平台做兼职老师,给外国人上课;不定期举办一些教学活动或者教学竞赛;也有一些文化类的活动,比如汉语桥;最后一个是很有代表性的,派驻孔子学院志愿者,根据我们的外语种类和水平,派驻到世界各地。
汉语桥项目直播现场
汉语国际教育是一个跨学科的新兴学科,萌发于上个世纪初,作为一门学科可以追溯到建国后。建立不久就在复杂的历史条件下隐匿甚至倒退了。直到世纪末,才重整旗鼓。本世纪的前二十年还是发展得很好的,孔院的数量也在不断增加,但是在新冠疫情之后,再加上国际局势的变化,目前可以说又进入到了新的困境。
跨学科的新兴专业
(1)对汉语认识的推倒重建。在进行系统语言学学习后,我发现很多语言现象是被忽略的,对外国人来说可能刚好是重点难点。对对外汉语老师来说,如何让学生理解和分辨,需要对无数案例进行归纳,发现为什么会这样,然后用生成语法、语义结构、或者成分分析的理论去处理。
(2)跨文化交际的视野也是这个专业很特别的地方,可以举一点跨文化的身势语的例子更容易理解。大拇指向下表示什么意思?在英国、美国、菲律宾,大拇指向下表示不接受、不同意,或者是表示对方输了;在墨西哥、法国表示没用、死了、运气差;在澳大利亚表示讥讽;在突尼斯表示的是倒水和停止的意思。摇头又表示什么?在保加利亚、印度、希腊的部分地区,摇头是表示赞同的,而点头表示的是拒绝,也就是和我们完全相反。所谓跨文化的范围可以更小,也可以用手势语作为例子,在广东地区有用食指和中指叩击桌面表示对倒茶倒酒的感谢的意思,但是在其他地方就有可能引起不礼貌不耐烦的误解。比较极端的类推是认为每两个个体之间都有跨文化的差异,也就是人和人要实现沟通,总要穿越一定的屏障。
(3)关于教育实践有很多人认为是中国人会说中文就可以教汉语,但实际上进行针对性、系统性的教学还是需要反复训练的。疫情下的教学活动效果比线下面对面要差很多,就拿发音来说,没有办法让学生用切实感受的方式纠正。也有研究者正在从教育技术的方面进行创新,力图让课堂更趋于真实。甚至会采用虚拟现实的技术。
汉语国际教育和新闻的关系
(1)语言学下的语言组织和表达能力,怎么样尽可能简洁明了地传递信息,不管是在采访沟通中还是撰写成文中都很重要。
(2)跨文化有关的沟通态度与交往技巧,因为人和人之间的沟通总是跨文化的,所以在沟通之前就必须要了解对方的文化环境,秉持一个文化理解的态度,甚至有时候需要代入对方的文化去思考和推动。
(3)语言行为的言内言外与言后,言内就是表面上说了什么,言外就是言外之意,比如我回到宿舍和室友说好热啊,最表层的意思就是天气真热,言外之意就是可以开一下空调吧;言后是对话产生的实际作用,我的室友把空调打开,这就是言后。我个人认为在新闻实践中,并不是所有信息都是显性的,相反有很多可能是话里有话,是有意或无意隐藏起来的,这时候就需要我们有敏锐的判断,抓住可以挖掘的信息,更好地发挥交际效果。
(4)非言语交际的信息传递,就是要去观察留心别人的语气、神情、动作,不管是个人还是群像,都可以反映很多东西。
最后算是一个总结吧,我明年毕业,目前打算转向从事新闻方面的工作,想做记者。我没有出国,因为我想既然自己的职业目标不是做国际汉语老师,那么有限的时间就要花在更想尝试的事情上,最近也准备去媒体去实习。我长期把自己困在一个实用性的牢笼里,最后却觉得是一件庸人自扰的事。我缺乏的真的是可以变现的知识吗?我想并不是,而是我究竟想实现怎样的变现,想得到哪种成果。我想我所说的“走出去”,是指走出这种功利性的、实用性的困境,踏踏实实地去做一些事情。
跨界共学实验室持续招募中!
请将简历发送到深度营邮箱:nanduzhoukanshendu@163.com
我们将在面试后,选择不同的专业为您组队。
除了在校生,我们也邀请毕业两年内的朋友加入,分享更实用的专业学识。
-END-
实验室召集人|王宇瑄 李秋雨
值班编辑|梁珺怡
统筹总监|许 愿
推荐阅读
[3] 跨界共学实验室 | 王鹏凯:如何用人类学“拆”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