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科访谈会（十三）：聊一聊科研圈的性骚扰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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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科普采访系列

聊一聊科研圈的性骚扰现象

本期访谈我们将探讨一个沉重的话题：科研圈里的性骚扰。

性骚扰包括但不限于：不被接受的显性或隐性的、涉及性暗示的语言和行为。有数据显示职场中至少有25%的人遭受过性骚扰，当然科研圈也不例外。甚至由于科研圈中特殊的权力关系使得科研场所的性骚扰更令人头痛、更难以处理。那么，一起听听科研圈中的ta们如何看待性骚扰，在面对性骚扰时是怎么做的吧！

01

性骚扰，怎么办？

Question 01：你被性骚扰过吗？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我在读博期间遇到过性骚扰，但我第一时间告诉了我的导师。后面是导师去帮我处理的。当然我导师非常给力的，在这种情况下他是站出来维护我的，而且他后来维护了我们组所有的女生。

锡箔纸：你也很给力，因为你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报告给自己的导师，没有逃避。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因为我跟导师之间还是比较信任的。他对我来说更像是一个亲人，我受欺负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我肯定要找他求助。

[我们的心声：遇到性骚扰，不要一个人扛，不要退却底线，一定要找信任的人寻求帮助！]

Question 02：你拒绝ta并且告诉导师，想过可能产生不好的后果吗？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当时肯定会想过，但是我比较幸运的是在这件事情第一次发生的时候，在还没有发生严重后果的时候，我导师已经帮我处理了。我知道有其他的女孩子，被那个人进行过很多次的性骚扰，拖到最后其实更难处理。你跟ta切割得越早，你跟ta利益相关就越少，ta能够掌控你的地方就越少。

我们打个比方，假如说是你的导师对你性骚扰，第一次发生你就把这个事情爆出来，或者你反抗了，那大不了就是你博士的前几个月的时间被浪费了，或者失去了这个机会。但是你拖的时间越久，比如说到博士第三年第四年，你再quit的话成本就会更高。所以我选择的是早处理这件事情，在第一次发生的时候就制止了。

泡泡龙：我觉得还蛮沉重的。我代入一下，第一感觉挺愤怒的。我会选择直接去反抗。第一时间表达自己的态度，并采取相应的行动，这样沉没成本是最低的。并且可能一件事情本身发生是一个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它对心理上的影响是很持久的。所以当有这种让自己感到特别不舒服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应该马上去制止这种行为。

锡箔纸：对，有一点不幸中的幸运是她身边有一个信任的人，可以给她提供切实的帮助。早年间大家没有对性骚扰有更清晰的认识的时候，可能有些高校会选择保护自己的教授，而没有太在意受到性骚扰的学生。现在媒体监督能力太强大，很多事情被带到大众视野中了。同时在这个方面高校也是越做越好吧，学校相关的机制也越来越完善。

Question 03：为什么更多的女性面对性骚扰选择逃避和隐瞒？

蝙蝠侠：我就是个怂包。我们先不说这种会在学校发生的性骚扰。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挤过公交，我非常惧怕挤公交。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第一反应就是我以后不挤公交了，我宁愿可能选择骑车或者自己走路去或者打车。

我记得之前有一个销售我们第一次见，他就握着我的手，一个大叔，就握着你的手，真的很恶心。当时我也是真的怂，没敢把手抽出来，但是是真的害怕，我怕他回头打我。那时候天黑的也早，他万一要尾随我给我揍一顿怎么办？我觉得在没有一个坚强的后盾的时候，我可能并不会选择站出来去说这件事情，我能做到的就是离你远一点，只能做到这样，因为我怕他会报复。

锡箔纸：通过逃避的方式来解决性骚扰，其实是大部分女生的选择，她们可能选择沉默，或者和你保持距离、尽量减少接触。

[我们的心声：如果对方的举动让你感到不适了，首先不要怀疑自己，不要合理化这个行为，请保护好自己。但是，如果可以，一定要在保障自己足够安全的情况下，第一时间进行反抗，尽可能降低损失成本！]

02

男性角度看性骚扰？

Question 04：女性看性骚扰自然是讨厌恶心呸，男性怎么看？

锡箔纸：我问了身边一个男性朋友，如果上司对女下属进行性骚扰，他的心态和出发点是什么？这个男生他觉得这种上司一定是有病，精神上有问题。

然后我就问他说你觉得出发点是什么？他是真的爱上这个女下属了吗？他觉得不是，他觉得完全是生理性的出发点，尤其是在自己如果已经有家庭的情况下，他觉得什么爱情都是假的，就是非常原始的动物冲动造成的。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我没有跟男性朋友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我有点好奇，如果一个人有性骚扰意向，他是随机选择对象吗？假如是随机的，那么周围如果有10个女生，她们受到性骚扰的概率相同，那最终是不是会选择软柿子来骚扰，而会反抗的那个人会最安全？

泡泡龙：我分享个案例，是在我身边发生的，一个工作单位的主管有明确的性骚扰行为，对刚毕业的学生都撩拨了一遍，对他有回馈的就会进一步。说话很暧昧，在你工位上他就不经意间肢体接触一下，如果你马上躲开了，或者你有很强烈地去拒绝他的行为，他其实就不会再往前走。但是如果一个女生没什么反抗，甚至表示一种顺从的态度，领导就会很喜欢她。

这个领导同时撩拨了几个女生，是发生了性关系的那种性骚扰。特别是这种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它会有一个潜在的利益输送和交换。还有一个女同事最后陷得是很深的，身边所有的人都跟她说他只是玩玩的，但是她就觉得上司非常爱她。然后每天给他买早饭，帮他打卡，反正有个啥事工作都可以不要的。我也不求啥，我就觉得你爱我，所以这个领导才这么嚣张。

从男性角度分析，它可能是有两方面，前者上司就会觉得如果她对我有所图，那我们之间只是利用肉体关系进行交换。后者可能说不上PUA，好像是不要白不要那种。经常会骚扰一些小姑娘的人可能觉得对方又没有拒绝，没有反抗就是默许，是可以允许他这样的。就这么渣。

[性骚扰变态逻辑：没有反抗就是默许。]

Question 05：性骚扰的人不害怕被报复吗？

泡泡龙：他会觉得自己很有魅力。也能是他的家庭生活很boring，老婆孩子父母各方面的压力很都大，这是一种对他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放松。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我想问一下他有时间去报复不服从他的人吗？

泡泡龙：他不会报复，他就是纯享受型的。其实他是害怕报复的，做了坏事的人心里总是虚的。我认识一个性骚扰下属的惯犯，我曾经很直接的问过他：如果别人举报你，你怎么办？他说那就玩完了，所以不能让别人举报。他曾经用他的私房钱去填一个女孩子的口，因为他把那女孩子搞的怀孕了，已经很严重了，他们是害怕的。

[性骚扰变态心理：欺软怕硬、恐惧后果，但却仍然忍不住。]

Question 06：他们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做这个事情呢？

锡箔纸：因为没有反抗，他就觉得是默认，就觉得你也愿意。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在一轮一轮的试探当中筛选一个合适的、不会反抗的目标，不会感到很麻烦的目标。

泡泡龙：对，这个人不会给他招来麻烦或者是举报他，因为你就想经过很多轮的筛选这个人都不反抗，最后怎么能捅出更大的篓子。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对，其实我在分享我那个例子的时候，我刚才是有点担心的，我怕真的有朋友碰到跟我同样事情的时候，她们去反抗，但是遭到报复。

Question 07：性骚扰的心理动机？

蝙蝠侠：我不知道私生饭是不是也算是性骚扰。我觉得其实这些人心里有问题，反观有性骚扰行为的人，ta是不是心理也有问题。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我记得我看过一篇文章说暴露狂其实就是很享受女生尖叫的那一瞬间所给他带来的快感。性骚扰是不是ta觉得别人迷恋我，或者是极度自负，就觉得自己特别厉害，或者说是很享受别人仰视我的这种心态。

锡箔纸：暴露狂我觉得是比较典型的，精神上异于常人的这么一个心态。但像刚才的例子，在有家庭的前提下，还进行对于下属的一些骚扰，觉得家庭是生活很无聊。他寻求了刺激，然后同时还觉得自己很有魅力，就精神上有一定的满足。

Question 08：科研环境性骚扰，为什么有的被骚扰的学生会顺从？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很多人比如像我姑姑，他们会觉得一个美国的大教授一定就是那种特别牛、懂很多知识的、为人师表的人，所以他们认为教授的话一定是正确的。

蝙蝠侠：所以是基于想象中的学术权威下的服从吗？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对。我能理解学生一开始会觉得导师都是很神圣的，他不应该做错事，他说的东西应该都是对的。

蝙蝠侠：但是她有意识到，这只是一种盲目的权威膜拜吗？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可能一开始也没有反应过来怎么拒绝比较合适，尤其是如果周围没有一个信任的人可以帮她的时候，她就会觉得拒绝导师，是不是这辈子科研事业都毁了，会有这样的顾忌。

蝙蝠侠：我之前听到一个故事，一个女生被导师很长时间PUA之后才觉醒，之后这件事情被爆在me too上。当时我听采访，她说她刚开始是对老师的一种学术崇拜或者是一种迷恋，导致他们第一次发生性关系的时候，她没有反抗。

一开始女生是以为导师是爱她的，但后来因为发现这个导师同时跟二十几个女生进行了互动，然后她觉醒了。

锡箔纸：我听过这个采访，导师表示了对她的好感之后，那个女生说她一开始还有点小得意，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个牛人的青睐，所以她自己心理上是有一定的满足感的。之后她自己是觉得他们两个是以情侣在相处，再后来她发现这个男的和很多女性都有关系之后，她认为她想象当中的情侣关系受到了冒犯，所以才终止了这个关系。所以对于这个女生来说，她可能觉得自己在真正的爱情上受到了挫折，但男老师没有这么觉得。

[我们的心声：不要对权利和权威进行无条件的服从，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判断能力。]

03

如何规避性骚扰的风险？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首先我们从选择导师入手。你在进入一个组之前，你可以先跟他其他的学生聊一聊，了解老师的人品。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杜绝你碰到一个不好的导师的可能性。第二，之后不幸如果遇到性骚扰的话，要尽量早解决，早反抗比晚反抗要好。

此外作为媒体也好，周围的朋友也好，大家开始关注这件事情，我觉得是非常好的。让越来越多的女性意识到我反抗、我拒绝，不是我的错，我在做一个正确的事情。

泡泡龙：我觉得从导师和学生共同的角度来说，首先我觉得建立明确的边界是很重要的。我们跟导师之间的师生关系应该限于科研和学习本身，我觉得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双方不仅要建立边界，而且应该对这种边界达成一种共识，当然这种共识可能是在跟导师相处的过程中不断磨合出来的。

其次双方都要自重，就是自尊自爱，导师他作为权力的关系中的上级要自重，当然学生也是。不管是畏惧权威也好，还是说比较受用权威带来的关爱也罢，都要保护好自己。

从学生角度看，在这种不好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学生应该很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态度，并且对此采用相应的行动，及时求助可以帮助自己的人。如果这件事情发生，除了处理和导师之间的这种关系，还可以在心理上寻求专业的帮助。

其实很多高校是明确不允许老师和学生，甚至TA和学生产生这种恋爱关系的，准确来说是在师生关系共存期间，是明确不允许师生恋的。如果学生没有办法判断导师是爱我、PUA我，还是骚扰我，最好尽量避免发展这段不对称的关系。

锡箔纸：我突然想到当时在助教之前有一个培训，其中提到你作为助教如果学生来问问题，你需要在答疑期间把门打开，借此表示我们不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进行交流。

我有一次拜访一个教授，我进去之后自己把门关上了，他是一个男教授，后来他就提醒我，就是说这个门咱们还是打开比较好。尤其在北美，不管是助教还是教授，他们都经历过这样的培训，就是和学生要在一个开放的空间进行交流，避免两个人单独在密闭空间相处，因为这样可能会造成误解，这对于导师是一个意识提升的比较好的方式。

蝙蝠侠：我觉得刚才其实两位说助教的事情挺好的，如果你单独约见异性的时候，或者你觉得这个人不是很安全的时候，最好选择一个比较开阔或者是人多的一个地方跟ta进行交流。

还有我觉得三十六计走为上，不行咱就跑。但是在你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安全的时候，还是先保护好自己，你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END

我们不希望房思琪的悲剧再次上演，遭遇科研场所的性骚扰，在当下充满恐惧的你，或许会对未来感到悲观，甚至导致长期的心理创伤，但请不要厌弃自己。我们想说：

亲爱的你，不要用爱的借口合理化性骚扰，请先宽恕自己，你没有错，该感到惶恐不安、噩梦缠身、生活在阴影里的应该是做坏事的那个人。寻求可靠的帮助，不管是亲人、朋友、导师还是咨询师，这个世界会帮助你。You are not alone，我们一起对抗世界的恶！

亲爱的你，希望ta们的亲身经历和经验，能给予你力量。无论你选择勇敢拒绝、尽早举报，还是避免接触、保护自己，一定要综合考虑自己的情况找到最优、让自己最舒服的方法应对性骚扰。

亲爱的你，应该被粉碎的不是你的未来、而是那个噩梦，而你只需将生活继续。

如果你身边有关心的人，可以把本篇访谈转发给ta，愿大家幸福安康！

扩展阅读

https://metoomvmt.org/

https://metoochina.me/

《身体从未忘记》-巴塞尔·范德考克

博士：吃葡萄不吐葡萄皮，锡箔纸，泡泡龙，蝙蝠侠

编辑：蜜桃乌龙

采访：锡箔纸

录音：黄圆豌豆

END
●令人头秃的博士之后—博后●PhD走向教职之路●女博士不可避免的生理困难●聊一聊科研圈的PUA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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