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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开 | 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

汲泉承露养菖蒲抱蒲堂 2020-12-15

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汪曾祺《夏天》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说“栀子”：“木实可染。从木卮聲。”酒杯古称“卮”，因其子实似之，故得“卮子”之名，而“栀子”是由“卮子”转化而来。

栀子还有许多别名，中医上称栀子为木丹，司马相如《上林赋》中称为“鲜支”，谢灵运称“林兰”，陶弘景称“越桃”。也有称“薝蔔”或“詹卜”，是佛家术语，有说栀子从西域传来，故名。

苏轼多次提到詹卜，并与菖蒲对称。如《广州蒲涧寺》诗:“旧日菖蒲方士宅，后来詹卜祖师禅。”、《和子由盆中石菖蒲忽生九花》诗：无鼻何由识薝卜，有花今始信菖蒲。苏轼将栀子和菖蒲看作两种仙药，并分别代表佛家和道家。

古人赏花讲究“六皆比”：“一花，二叶，三盛，四态，五色，六香。”栀子花可谓六艺俱全。韩愈的《山石》诗：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唐人“以肥为美”，诗中的“肥”字自然是美称。

栀子花的花形丰满，花瓣浑厚，若论质感，只有玉兰可相媲美。如依李渔在《闲情偶寄》所评，栀子花此谢彼开、陆续绽放，又不忌风雨，这又为玉兰所不及。在他眼里，栀子的唯一缺点是个头不高：“惜其树小而不能出檐”。

色白

栀子花色白，花蕾初开时可谓洁白无暇，南朝梁文帝萧纲《咏栀子花》：“素华偏可喜，的的半临池。疑为霜裹叶，复类雪封枝。”宋代蒋堂《栀子花》：“未结黄金子，先开白玉花。”都是写栀子花色纯白，冰清玉洁之貌。

香浓

除了白，栀子花还有浓郁的芳香。刘禹锡《和令狐相公咏栀子花》：“蜀国花已尽，越桃今已开。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诗中“越桃”，即栀子的别称之一。“玉京”，是道家传说中的仙界，“香似玉京来”直白点说就是，此香只应天上有。

明代大画家沈周《栀子花》诗：“雪魄冰花凉气清，曲栏深处艳精神；一钩新月风牵影，暗送娇香入画庭。”是描写栀子色与香的名作。明代诗人陈淳诗写栀子花香：“薝蔔花开日，园林香雾浓；要从花里去，雨滑自扶筇。”赏完花，不知道是被花香熏得头晕，还是担心雨后路滑，反正得扶着竹子离开。

六出

我们现在看到的栀子花大多是重瓣，重瓣的栀子也叫“白蟾”。历代诗词中所咏栀子多是单瓣的，花开六出，也就是花分为六瓣。唐.段成式在《酉阳杂俎·广动植之三.木篇》里说：“栀子，诸花少六出，唯栀子花六出。”

陶贞白言：栀子翦花六出，刻房七道，其花香甚。”宋.陆游《二友》诗：“清芬六出水栀子，坚瘦九节石菖蒲。”一般草木之花，多为五瓣，只有从天而降的雪花六瓣，而栀子花是六瓣，被古人认为神异。

同心

古人诗词中更多的是把栀子作为“交友示爱”的象征。南北朝时梁代女诗人刘令娴的《摘同心栀子赠谢娘因附此诗》：“两叶虽为赠，交情永未因；同心何处切，栀子最关人。”此后便有“栀子同心”的说法。“谢娘”就是大名鼎鼎的才女谢道韫，后也用作对心爱女子的代称。唐代诗人唐彦谦《离鸾》诗中就同时用了这两个典故：“庭前佳树名栀子，试结同心寄谢娘。”

再如，韩翃《送王少府归杭州》：葛花满把能消酒，栀子同心好赠人。宋赵彦端《清平乐·席上赠人》：桃根桃叶，一树芳相接。春到江南三二月，迷损东家蝴蝶。殷勤踏取青阳，风前花正低昂。与我同心栀子，报君百结丁香。后两句被视为“绝唱”。

祥瑞

据《艺文类聚》载，汉代皇家园林就有“栀茜园”，《史记·货殖列传》记：“千亩栀茜，其人与千户侯等。”汉代，栀子和茜草是很有经济价值的染料作物，栀子染黄，茜草染红。

明代诗人陈长明《迎仙客》咏栀子就说：栀子房，老经霜，曾染汉宫衣袂黄。所以，古人认为：“占人家黄气者，栀子树也。”意思是说，栀子树能分享主人家的祥瑞之气。

禅友

宋代曾端伯在《三余赘笔》中称栀子为“禅友”。这“十友”花分别是：兰花（芳友）、梅花（清友）、腊梅花（奇友）、瑞香花（殊友）、莲花（净友）、栀子花（禅友）、菊花（佳友）、桂花（仙友）、海棠花（名友）、荼蘼花（韵友）。宋.王十朋就以禅友咏《栀子》：禅友何时到，远从毗舍园。妙香通鼻观，应悟佛根源。

插花

栀子在南宋已经用于插花，《西湖老人繁胜录》记江南端午节的习俗：“城内外家家供养，都插菖蒲、石榴、蜀葵花、栀子花之类....虽小家无花瓶者，用小坛也插一瓶花供养，盖乡土风俗如此。”

可食

中国人贪吃，只要想吃，什么东西都能入馔。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旧访刘漫塘宰，留午酌，出此供，清芳极可爱。询之，乃栀子花也。采大者，以汤焯过，少干，用甘草水和稀面，拖油煎之，名‘薝卜煎’。杜诗云：‘于身色有用，与道气相和。’既制之，清和之风备矣。”。

林洪对油煎栀子花这一美馔评价很高。“薝卜煎”这个名字，听上去也颇为风雅，吟诗大概可对“备前烧”吧。

杜甫有首著名的《栀子》诗：“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于身色有用，与道气相和；红取风霜实，青看雨露柯；无情移得汝，贵在映江波。”杜诗在同题诗作中以境界高人一筹。其中“于身色有用，与道气相和”，以“洁”喻修身，以“清”求道行，值得仔细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