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峰华，刘宇帆 | 全球金融科技产业的分布及其影响因素研究进展
摘 要：金融科技是技术驱动的金融创新，通过金融与信息和通信技术的深层次融合，深刻改变着金融业的运作模式。当前，金融科技已成为各个国家和地区高度重视的前沿和关键领域，其发展也正在重塑全球和地方的金融格局。金融科技产业的发展及其空间分布引起了学术界和政策领域的广泛关注，本文系统总结了金融科技产业在不同尺度的空间分布特征，并梳理了影响金融科技产业发展的关键驱动因素。总体而言，在全球范围，亚洲和北美洲在金融科技领域发展领先，以中国为代表的亚洲经济体在金融科技领域的崛起对全球金融格局影响深远。传统的国际金融中心是金融科技发展的重要源地，同时科技中心城市也成为金融科技发展的新摇篮，两者共同决定了金融科技产业的地理格局。在城市内部，金融科技产业呈现出集群发展的态势，往往围绕现有的大型金融或科技企业集聚，或者依托加速器和孵化器发展。各级政府的推动进一步加速了金融科技产业集聚区的形成。经济金融发展水平、信息通信基础设施、金融科技的监管环境以及扶持金融科技的产业政策是影响金融科技产业发展的关键因素。最后，本文从区域发展的视角提出了促进金融科技产业集聚的政策建议和未来研究方向。
关键词：金融科技; 金融中心; 科技中心; 金融地理; 产业集群
作者简介：
潘峰华（北京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部），男，副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金融地理、经济地理、城市与区域发展，E-mail：panfenghua@bnu.edu.cn。
0 引言
金融科技（Fintech）产业的蓬勃发展正迅速推动着全球金融服务的创新和变革。国际清算银行下辖的巴塞尔银行监管委员会将金融科技活动分为三大主要类型：存款、贷款和融资服务，支付、清算和结算服务，投资管理服务。随着金融科技的发展，传统金融活动发生了颠覆性变化，出现了很多全新产品和商业模式。因此，全球金融稳定理事会（FSB）将金融科技定义为技术驱动的金融创新，并由此创造出新的商业模式、技术应用、业务流程或创新产品，进而对传统金融行业的服务供给产生重要影响。该定义目前已成为全球共识，并在2019年8月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金融科技（FinTech）发展规划（2019-2021年）》中被采用。
金融科技是金融和科技的结合，特别是金融与信息和通信技术（ICT）的深度融合，不仅取代了汇款、结算、资产管理等传统金融服务，还创造了云融资、P2P、互联网银行等与ICT技术相结合的新行业。金融和ICT企业是金融科技发展的核心推动力量，而后者作为“侵入者”，表现更引人注目。大量高科技计算机和互联网相关企业，如美国的苹果、谷歌、脸书以及国内的阿里巴巴、腾讯、京东等进入金融科技领域，致力于产品和服务创新，并对传统金融企业产生威胁。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传统金融机构，包括银行、保险等也纷纷加大在金融科技领域的投入，成立子公司或者入股其他新兴金融科技企业，试图在未来竞争中获得先机。
当前，金融科技产业成为全球投资人和创业者聚焦的热点领域，是全球增长最快的产业之一。2019年全球金融科技在风险投资、私募股权和并购交易的总投资额达到1357亿美元，共涉及2693笔交易。截至2019年底，全球共有2719家金融科技初创公司，共筹集风险资本1550亿美元，涉及4226个投资方和61个国家，金融科技产业在全球范围内实现了惊人的增长，金融科技发展的社会价值也被广泛认可。金融科技企业的发展极大地改变了过去以银行等传统金融机构为主的金融市场，弥补了市场缺口，更好地帮助中小型企业和个人融资，促进了普惠金融的发展，对于经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金融科技的发展深刻影响着传统金融行业的改革和创新，金融科技公司构建成的产业网络为实现数字普惠金融贡献了重要力量。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支撑金融科技发展的底层技术为增强金融包容性和发展普惠金融提供了新思路，已成为促进传统金融行业供给侧改革的重要驱动力。
由于其重大的战略意义和社会价值，全球各国和地方政府都在大力支持金融科技的发展。如英国早在2014年就提出要将英国建设成为金融科技的“国际之都”，并于2015年在全球率先推出了“监管沙盒（Regulatory Sandbox）”制度，允许金融科技企业测试创新的金融产品和服务；新加坡于2016年专门成立了金融科技署（Fintech Office）来推动金融科技发展；中国人民银行在2019年发布了《金融科技发展规划》，大力推动金融科技产业的发展。此外，地方政府也积极支持发展金融科技产业。例如，2016年，伦敦金融主管部门推动汇丰银行、劳埃德银行集团等大型金融机构联合许多初创公司建立了金融科技行业合作组织。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政府致力于将墨尔本打造成为全球金融科技中心，于2017年成为澳大利亚首届金融科技节的合作伙伴。近些年，国内城市积极发展金融科技，很多城市出台了政策建设金融科技产业园区，以此为切入点促进各要素集聚，着力打造金融科技中心。
总之，在技术革命和政府大力支持的背景下，金融科技迅速发展，成为全球金融和经济发展的全新驱动力和增长点，进而成为重塑全球和地方金融中心格局的关键因素。全球的金融科技产业主要分布在哪些国家和城市？金融科技企业是否存在空间集聚的现象？有哪些金融科技集聚区和金融科技中心正在崛起？哪些因素会影响金融科技产业的分布和集聚？本文梳理了相关学术文献和研究报告，总结全球金融科技产业的空间分布、集聚的特征及其影响因素，并提出相关的政策建议。
1 金融科技产业全球分布格局和特征
1.1 亚洲和北美洲在金融科技领域走在前列
金融科技产业主要分布在亚洲、北美洲和欧洲，而亚洲、北美的金融科技发展水平处于全球领先地位。在最新的全球金融中心金融科技指数排名中，中国和美国的城市优势突出，纽约在金融科技领域排名中位列第一，北京、上海分列第二和第三位，并且金融科技领域排名前15的城市有10个来自中国和美国。在2018年全球金融科技企业250强中，美国企业占比达到56%；中国则有11家企业入选，包括蚂蚁金服、京东金融、陆金所等。在对29家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的金融科技能力排行中，亚洲和北美银行总体领先。
中国和美国在金融科技的领先优势也表现在投融资活动上。从投资活动的主要发生地来看，金融科技领域的交易和投资主要来自北美，北美也一直处于金融科技创业和融资活动的前沿。2019年，美国金融科技在风险投资、私募股权和并购交易的总投资额达到598亿美元，涉及1144笔交易，创造出年度新纪录；其中，著名的金融服务公司费哲（Fiserv）以220亿美元收购了第一资讯（First Data）金融科技公司（
欧洲市场也是金融科技投资活动的重要目的地，尽管相对落后于亚洲和北美（
1.2 传统金融中心和科技中心是金融科技产业的主要集聚区
金融科技产业主要分布在已有的国际金融中心和科技中心。这些城市经济水平发达、金融市场成熟或者科技实力雄厚，拥有开放包容的创新创业环境，并且有活跃的风险资本。
国际金融中心城市由于长期的历史积累，金融服务和创新能力强，为金融科技的发展提供了成熟且完善的产业生态环境。纽约和伦敦最为典型。纽约作为全球顶级金融中心，有大量金融科技企业集聚。据统计，总部位于纽约的金融科技公司占2019年金融科技融资总额的25%。依托华尔街的影响力、资本基础和既有的金融和高科技人才，众多金融科技公司在纽约成立。伦敦也是全球顶级的金融科技产业中心。由于拥有历史悠久的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和聚焦于金融科技产业的天使投资人、著名风险投资机构以及各级政府的大力支持，金融科技产业在伦敦蓬勃发展，伦敦也成为欧洲市场金融科技初创公司集聚的主要中心。香港、新加坡、东京、上海、深圳、北京等金融中心城市也在金融科技领域展现出突出的优势。在金融科技产业的迅速扩张下，传统金融中心也面临转型压力，进一步增大了在金融科技领域的投入。
科技中心城市也成为金融科技产业发展的重要源地，特别是计算机、互联网等高科技产业集聚的城市是全球金融科技产业的新兴力量，并与传统国际金融中心形成了竞争态势。旧金山就是一个代表，硅谷所在的旧金山拥有大量的全球顶尖信息通讯高科技企业，如苹果、谷歌、脸书等，借助平台优势，这些企业都是全球金融科技领域的重要竞争者以及投资者。硅谷具备成熟的高科技企业创业环境，众多专业的加速器和孵化器的存在使得金融科技初创公司更易得到大型风险投资的青睐（
事实上，一些顶级城市如纽约和伦敦在金融和科技领域都具有全球领先优势，优势的叠加进一步增强了这些城市在金融科技领域的竞争力。一些新兴的金融科技中心也是各个国家主要的金融中心或科技中心（以及两者兼而有之），国外如巴黎、多伦多、芝加哥、奥斯汀、柏林、洛杉矶、波士顿、斯德哥尔摩、孟买、西雅图等城市都在积极建设金融科技中心。北京、上海和深圳是国内最重要的金融和科技中心，因此也是金融科技产业的领跑者。此外，一些城市凭借逐渐成熟且完善的经营环境和商业模式以及较低的运营成本，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金融科技公司和专业人才，形成了区域性的金融科技中心，例如英国的曼彻斯特。而且，现在的趋势是金融科技发展不仅局限于单个城市，而是呈现出明显的区域联动效应。
1.3 金融科技产业在城市内部呈现出集群发展态势
金融科技企业在城市内部呈现出明显的空间集聚，并形成了产业集群。在金融科技产业集群中，众多关键要素如大型金融机构、科技公司、初创公司以及专业的加速器和孵化器等都汇聚于此。一方面，金融科技产业集群往往围绕大型金融企业或者高科技企业而形成。大型金融公司和科技公司有众多的金融和科技专业人才，并且周围往往形成完善的配套设施，为金融科技初创公司的发展提供着强有力的支撑。大型金融公司和科技公司本身是金融科技最重要的投资者和开拓者，不断设立新的分支机构或者并购其他中小企业。同时，企业家是集群发展的重要因素，金融科技新的创业企业家往往也来自现有的大型金融或科技公司。另一方面，金融科技产业也会围绕加速器和孵化器集聚发展。金融科技公司与加速器和孵化器共同形成产业集群，有利于金融科技企业获取风险资本、私募股权基金、银行和大型科技公司的大量潜在投资。加速器和孵化器为金融科技初创企业提供了良好的发展条件，从而更有利于吸引投资。如悉尼的“Tyro”金融科技中心、创新科技中心（Sydney Startup Hub）等，现驻有“Stone & Chalk”和“H2 Ventures”等本土头部金融科技加速器和孵化器，汇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风险投资与金融和高科技人才。
政府的规划和引导进一步加速了金融科技产业集群和集聚区的形成。为了利用已有产业的优势，地方政府倾向推动在现有金融和科技集聚区内部或周边地区发展金融科技产业集群。例如，伦敦金融城政府计划在金融科技行业机构“Innovate Finance”的协助下，在金融城内的布罗德盖特（Broadgate）区域建设金融科技集群。2018年，北京发布了《北京市促进金融科技发展规划（2018-2022年）》和《关于首都金融科技创新发展的指导若干意见》，提出要在金融街和中关村交汇地带创建北京金融科技与专业服务创新示范区，形成具备全球竞争力的创新产业集群。金融街作为国家金融管理中心，集中着我国重要的金融部门监管机构和大量金融公司总部；而中关村作为国家科技创新中心，拥有先进的技术开发能力和高科技人才，二者结合对打造金融科技集聚区具有一定优势。事实上，国内很多地方政府都在积极发展金融科技集聚区（
2 金融科技产业发展的影响因素
2.1 经济、金融发展水平和市场需求
经济发展水平是影响全球金融科技发展的重要因素，决定了金融科技发展的宏观环境［
金融业发展水平和金融创新环境也是影响金融科技发展的重要因素。金融业发展水平和创新程度高的地区，金融企业和人才大量集聚，对金融产品和服务的需求也更为多元和复杂，这都有利于金融科技的发展。此外，由于金融科技是新兴产业，能否吸引创业者以及初创公司能否顺利发展取决于风险投资体系的支持。在金融业发达地区，聚集着各种风险资本、创业投资基金以及天使投资者，这些都是有利于金融科技公司早期发展和扩张的重要资金来源。新兴金融科技初创企业的发展还受到孵化器的影响，孵化器是吸引金融科技初创企业的有效机制。位于更大的集群中的金融科技初创公司，以及孵化器中发展起来的金融科技初创公司，失败的风险更低。
由于银行等传统金融机构与新兴的金融科技公司存在着明显竞争，传统金融业发展的完备程度可能会影响新兴金融科技的发展空间。传统金融服务不足的地区更易出现金融科技企业。当传统金融机构服务不足时，公司获得贷款的难度增大，一个地区的金融科技公司的数量就越多，使得中小企业融资不再仅依赖于地方银行。地方银行虽然拥有丰富的客户经验和战略实力，但是金融科技企业的出现显著了改变传统银行业的经营模式，能够有效地缓解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弥补市场缺口。在美国有超过140家的金融科技公司专门为小企业提供金融服务，另外在拉美地区的金融科技借贷公司也在为无法享受银行服务的中小企业解决融资需求。
在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银行卡和信用卡普及程度相对较低，为移动支付的发展创造了空间。例如，中国的阿里巴巴和腾讯主导的移动支付在市场中占据主流，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国的信用卡普及率较低。类似地，作为东非最发达的经济体之一，肯尼亚使用的移动支付系统M-Pesa将人们日常使用的智能手机转变为支付账户，使得无法享受银行服务的客户群体也能够获取金融服务。目前，M-Pesa在肯尼亚的代理商数量已经多达11万，是当地自动取款机数量的40倍，极大地促进了当地整体金融科技产业的发展。
2.2 科技发展与信息基础设施水平
科技发展水平和通信技术设施是影响金融科技产业发展的重要因素。由于金融科技本质上是金融服务和信息技术的深层次融合，因此科技发展和信息基础设施水平至关重要，决定着金融科技的发展水平。金融科技利用先进技术尤其是互联网、移动电话和区块链等技术，为传统金融业带来重要变革。信息和通信技术水平的提高对减轻信息不对等程度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能够大幅度提升金融服务效率，减少金融交易成本。移动电话技术的使用将互联网的覆盖范围扩大到了过去被排除在外的人群，在银行从未涉足的领域创造了商机，并可能造成颠覆性影响。在没有银行设施的边缘地区，互联网的普及为科技金融技术的使用提供了机会，移动设备的广泛使用提高了金融技术创新的采用率，安全的互联网服务器和移动电话用户数对当地金融科技初创公司的发展具有积极影响。总之，互联网和信息基础设施越完备、信息和通信技术服务能力越强的国家，金融科技越发达。
此外，大型信息科技公司的存在能够反映科技发展水平和信息基础设施建设的水平，也会带动当地金融科技产业集群的发展。金融科技的崛起表明，金融与非金融行业的融合正在加速，科技巨头如苹果公司在向金融服务领域涉足，传统金融机构也在模仿并采用ICT公司的商业模式和先进技术以化解金融科技带来的挑战，金融机构与科技公司的有机结合，构成了良好的金融科技生态系统。由于传统金融机构倾向采用先进技术以提高交易效率，降低交易成本，因此在技术开发上对大型信息科技公司的依赖不断增强，使得大型科技公司不断提高自身的核心技术开发能力。大型科技公司具备天然的与客户群体接触的渠道和专业的高科技人才，使得大型科技公司可以向巨头型金融科技公司成功转变，且在规模效应的作用下带动当地金融科技集群的发展。
2.3 政府支持和监管政策
金融科技的发展也受到政策和制度环境的影响，积极的政策和规划对金融科技的发展布局具有重要的指向和引导作用。英国政府较早意识到金融科技的重要性，并且大力支持产业的发展。早在2014年，英国财政部（HM Treasury）便提出要将英国建设成为世界金融科技中心，并委托安永公司进行研究，将英国的金融科技环境与全球其他主要金融科技中心如纽约等城市进行了比较。2017年，同样受英国政府委托，安永专门对比研究了中英两国金融科技的发展。在英国金融行为监管局（FCA）发布的《2017-2018年度商业计划》中，把金融科技与监管科技作为优先发展对象，建设一些区域性的金融科技中心。在澳大利亚，联邦政府也对新兴的金融科技生态系统给予了关注和支持，出台了若干激励政策鼓励和扶持金融科技初创企业的发展，实施“创客登陆计划”专门帮助科技型创业公司在海外市场发展壮大。新加坡政府于2015年在建设“智慧国家”的背景下，结合自身的金融业基础，积极推动金融科技产业生态的发展，并在新加坡金融管理局（MAS）下设立金融科技创新团队，投入2.25亿新元推动《金融领域科技和创新计划》。2016年，新加坡设立了国立研究基金会（NRF）向金融科技企业和科研人员提供资金，并推出了“监管沙盒”制度，为金融科技行业的发展与创新提供良好的制度环境。由此可见，发达国家政府迫切需要寻找到新的金融创新方式和经济增长热点，金融科技得到了青睐。2019年，中国人民银行发布了促进金融科技产业发展的三年规划，表明了中国政府对金融科技产业的大力支持。此外，非洲的肯尼亚通过大力发展移动支付有效地促进了当地整体金融科技的快速发展，并且在全球金融科技指数排名中排在第42位，仅次于南非的约翰内斯堡，且被选为10个最值得关注的国家中的第一个。
各国不同的监管政策和监管重点使得金融科技发展存在区域化特征，并进而影响到金融科技产业的发展。总体上各国监管机构为增强金融科技领域的国际竞争力并促进普惠金融的发展，主要采取相对宽松的监管政策；同时，为防范金融风险会采取设立“监管沙盒”等包容性监管措施。中国对金融科技长期采取较为宽松的政策，在国家的支持和鼓励下，大量国有风险投资机构和国内IPO市场都支持了不同发展阶段的金融科技企业。互联网金融的爆发式增长以及移动支付的崛起，都是这一政策导向的结果。为了控制风险，最近几年中国逐步建立起更加完善的金融科技监管体系。
中央政府对金融科技产业支持也会影响到地方政府的行为。例如2019年中国人民银行发布了促进金融科技产业发展的三年规划之后，中国地方政府发展金融科技的积极性进一步提升。2020年初，上海发布《加快推进上海金融科技中心建设实施方案》，指出要将上海发展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金融科技中心，并相继出台了一系列关于金融科技企业培育、税收优惠、人才引进等方面的政策，加快金融科技产业集群的发展。
3 结论与讨论
金融科技产业作为战略性产业，已成为各个国家和地区竞相发力的重要领域。金融科技产业的发展并不是过去全球金融或科技格局的简单延伸或复制，相反，金融科技产业的发展有自身的逻辑。现有研究表明，影响金融科技产业发展的因素主要包括经济、金融发展水平、通信基础设施、金融监管环境和政府政策扶持等因素。由于发展禀赋和政策环境等方面的差异，一些国家和地区在金融科技产业取得了领先，甚至可能重塑全球的金融地理格局。以中国为代表的亚洲国家利用金融领域的后发优势、完善的信息基础设施以及鼓励金融创新的政策环境实现了弯道超车，而北美利用其在全球金融和科技领域的强大实力实现了在这一新兴领域的领先。但是，欧洲发达国家在金融科技这一新兴领域的全球影响力相对较弱。一方面，欧洲的传统金融行业比较发达以及监管普遍较为审慎，金融科技发展的空间被限制；另一方面，欧洲缺乏全球性的平台型科技企业，社交网络、网络购物等市场往往被美国公司（如苹果、谷歌、脸书和亚马逊等）所主导。一些欠发达国家和地区由于传统金融服务的不足，反而为金融科技产业的发展带来了机遇，但是总体落后的信息通信基础设施以及政府能力的欠缺往往又限制了其竞争力的进一步提升。
全球主要的金融中心如纽约、伦敦在金融科技领域发挥着领导作用，但是正在面临全球科技中心的强有力挑战，如硅谷由于拥有众多顶级信息技术公司，在金融科技领域具有日益增强的影响力。与此同时，全球也出现了很多新兴的金融科技中心，特别是中国的北京、上海、深圳和杭州等，在金融科技领域已经具备与传统全球金融和科技中心竞争的实力。全球范围内，众多金融科技产业集群正在围绕大型科技或金融企业集聚发展，各类孵化器和加速器也成为金融科技产业集群发展的助推器。同时，各级政府通过规划和各种政策措施扶持金融科技产业集群的发展也成为普遍现象。例如，在金融科技领域领先的城市包括北京、上海、深圳和杭州都在规划建设金融科技相关的产业园区。
在全球金融科技蓬勃发展的趋势下，各级政府积极发展具有国际影响力以及区域性的金融科技中心，是顺应时代浪潮的重要战略。但是政府在发展金融科技中心以及产业集聚区时，要避免一哄而上。特别是要结合地方的优势因地制宜做好规划，引导金融和科技资源有效集聚，促进金融和科技企业的相互融合。大力发展金融科技集聚区有利于金融发展和科技创新的相互结合，更好地发挥金融科技对实体经济增长的驱动效应。金融科技公司与传统金融机构正在逐步从竞争走向合作，二者的深度融合将进一步促进金融服务效率的提高和融资市场的完善，实现互惠互利，最终带来区域经济的繁荣发展。
监管机构在重塑金融科技的未来发展格局方面正变得越来越重要，建立完善的监管框架是政府的重大挑战。一方面，金融科技企业和服务对象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情况非常严重，加上金融科技企业往往具有平台型特征，大量企业和个人都会牵扯其中，一旦出现欺诈和违规行为可能导致严重的金融甚至社会危机，例如中国P2P产业就是负面典型。因此，有效的监管是金融科技产业健康发展的重要前提。另一方面，金融科技企业通过不断的创新来缓解融资束缚、降低交易成本，但容易与传统的金融监管框架产生冲突，过于严格的监管制度就会抑制金融科技企业的创新。因此，政府应加强对金融科技的研究，促进监管科技的发展，建立更具开放包容的金融体系和监管框架，既鼓励金融科技的发展又能够有效防范潜在的金融风险。此外，随着金融全球化的加深以及金融科技企业的平台型特征，金融科技企业跨国经营的现象趋于普遍，因此对于监管者的另一个挑战在于如何实现全球科技金融监管政策的一体化。
金融科技产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遗憾的是国内地理学界对金融科技产业研究还比较缺乏。金融科技的很多议题值得从空间和区域发展的角度去深入探讨，如金融科技产业、创业和融资活动的空间分布、集聚及其影响因素，金融科技发展对全球金融中心乃至全球金融地理格局的影响及其地缘政治意义，金融科技发展是如何进一步增大或者缩小了各个地区的经济发展差异，如何促进金融科技产业的集聚和产业集群的升级以及不同国家不同地区的金融科技政策和监管机制的对比及其影响等。
引文信息：
潘峰华，刘宇帆.全球金融科技产业的分布及其影响因素研究进展.世界地理研究，2021，30（4）：696-707.
［PAN Fenghua，LIU Yufan.The research progress on the geography of Fintech industry.World Regional Studies，2021，30（4）：696-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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