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城，疯住了什么？

文丨安娜

今年春节，妈妈病重，在医院接受24小时监护，这场空前惊悚的大规模病毒疫情隔断了常规探视，让这个假期变得漫长，焦虑，煎熬。

直到现在我还迷糊着，无心阅读，无心写作，脑子里似有千军万马在瞎跑，又不知跑向何处。

经医生朋友协调，我们求得每天五分钟的探病时间，限一位亲属。所以我隔天全副武装地去一趟医院，标准装备是N95口罩、帽子、一次性手套。入院当天我考察过进入病房的几条路线，挑选了一条绕过急诊，避开呼吸科，并且行人最少的入楼路线。

进入医院按例测温后，一路低头疾行，绝不与人交谈。电梯到达七楼开启，快速通过公共区域，接门铃，反手关门，摘下手套，酒精消毒双手，穿上医院专用隔离衣，最后才进入妈妈病室。

返程类似，回家后用84液喷洒所有与空气接触过的外层衣物，挂阳台通风，然后洗手洗脸。

我认为我做到了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最好防护，如果这样依然不幸中招，也不后悔。在冒险奔赴医院探视妈妈与自我封闭躲避病毒这两个选项里，前者对我更有价值。

这是一个行动人的自由选择。千千万万人的脑袋里，隐藏着外人瞧不见、也永远无法测算的价值偏好，如何行动据于他们亲自确认的价值排序。

只有自己知道，什么对他最重要，什么次重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挖空心思要办，不重要的事情可以放弃或者延缓，这是三岁娃都知道的简单道理。

如果神龙大手一挥，发出统一行动指令，形形色色的人因此必须放弃他们原来内心的真实需求，被迫接受他们可能不喜欢的标准动作，这本身就是对每个人的权利藐视。

庆幸我所生活的这座城市没有因为浙江成为第二大疫区而疯城，至今进出自如，高速和城际列车依旧运行。尽管客流大为减少，市内公交系统也没有停止。

我们的日常生活基本不受影响，除去口罩和消毒产品到处售罄，其他生活物资车辆照样来来往往。

刚刚步出小区，看到一辆五丰速冻货柜车在一家超市后门卸货，一位司机和两名搬运工正在麻利作业。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们很安静，没有交谈，戴着口罩。

我每次穿过大半个城市去医院的路上，要途经城隍庙、开明街、天一广场这三大商业中心，往昔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街区，如今门庭冷落生气全无。

少数营业的茶饮店、药房和超市前，裹得密不透风的守门人手持红外线测温仪，严阵以待，不戴口罩者一律谢绝入内。

我们小区也没有发疯，只对快递小哥限入，住户进出接受测温。

此疫增加了我对文明的新定义。动不动疯城，超越自身权利撵人，甚至暴力封锁可疑人士的家门，做出这种行为的行政单位和个人，极其野蛮，赚再多的钱，戴再耀眼的名表，坐再高的位置，也与兽类无异。

我这里所说的封村或封城，仅指未经每个个人同意的统一行政命令，村民自发要求与世隔绝不在讨论之列。

双向封锁的伤害最大，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

确实有很多人，太平时期也只是通勤上下班，回家吃喝刷剧打游戏，到了疫情蔓延之时，不用谁命令，他们都会自动自我禁足。

因为没有必须出门的理由，不出门最安全，对自己最有利。自我保护和自我延续是人的本能，除去个别智障和反社会人格者，一般人有足够的理性和智慧根据内心的价值需求，安排好生活。

只要信息渠道畅通，是个正常人一定会及时关注最新疫情动态，学习相关防护知识，积极囤积生活必需品，提前筹谋度过危机的计划。

连孩子也不再闹着出门，安安静静开始干起自己的事情。我老爸以前每天都要去附近老年活动中心坐坐，现在不经任何人提醒，要么窝在沙发上看书，要么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打发时间。

在涉及自身利益方面，没有人是傻X。认为普通人没有自我管理能力，需要神龙下凡管一管的人，才是真傻X。

目前市面上的防护物资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我朋友圈里的刷屏也达到前所未有的一致，千条万条总关疫情，这就是明证。

但是，即使恐怖弥漫，很多人停下来变成死宅，依然会有其他人在引浆卖流蹲点叫卖，依然会有百货小店在开门营业，不少滴滴司机也在路上转悠载客。

此时，也许儿子的课外辅导费待付，老父亲住院的医院正在催费，到期的银行欠债要还，妻子又在等待结婚周年大礼，等等。一旦持续赚取收入的需求超过对疫情的恐慌，他们就会尽最大可能做好自身防护，走出家门，走出城去。

经营企业的一部人也并不希望交通封锁，因为原料运不进，员工回不来就意味着公司停摆，公司停摆不能按时供货的损失可能超过他对疫情蔓延的恐惧。

养鸡场老板家里如果有上万头活鸡嗷嗷待哺，急需外地运来饲料，他对疫情传播的风险肯定就没那么在乎，交通自由对他而言更加重要，否则鸡都饿死了，全部心血东流，一家人的生计何以维系。

我还可以举出无数例子，说明同一件事对每个人的重要程度不一样。一个身患绝症需要靠进口药续命的人，绝对不希望外地的救命药因为疯城而送不进来。

神龙疯城的目的只有两个字，方便，不是救人。阻断扩散的效果好不好，真不好说，凭直觉和有限的经验，你可能觉得这一招好使，可惜这是未经深入思考的粗暴结论，也是不断被神龙界宣传强化的结果。

过几天有点空，我想来一场幻想，幻想在一个没有神龙的世界里，民间如何通过商业网络和自发救助，达到远超神龙能给予的疫情阻断效果。

神龙的心里没有普通人的安全和命运，他们的心里和我一样，只有自己的安全和命运。这一点要非常清楚，如果认为神龙是救世主，不用关注我。

最后布置作业。

疑罪从无，这四个字应该人人知道吧，它是指刑事诉讼中，检察院对犯罪嫌疑人的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确实、不充分，不应当追究刑事责任。正常的法律也是惩戒结果，而不是预防风险，那么，强行把所有未被确认和未被疑视（证据不充分）的人禁闭起来，是不是罪行？

如果上述禁闭不是罪行，那么把无业游民全部关起来是否也是合理的？为了大家的安全，为了防止潜在的偷抢杀人行为，所有人都应该关起来看管，或在他们身上埋植定位跟踪器，是不是更好？

欢迎留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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