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行思 | 【连载】“一带一路”上的城市 · 越南篇之二：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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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带一路”自从提出，就一直是热点。国际形势、战略意义、前景展望……太多问题可以研究可以讨论。不过，说点感性的，一带一路串连了那么多地方，大家都去过哪里？那些远方都是什么样的？张纯老师的“一带一路上的城市”系列，将为我们开个头。如果你也去了、看到、体会过、有思考，欢迎来说说你的“一带一路”。

从岘港沿着滨海快速路，在椰风摇曳下一直向南，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古镇会安。时光在这里仿佛倒退了100年，街道上充满南洋风情的建筑，飘来独特的滴滤咖啡的浓香。作为有着千年历史的国际港口，这里似乎综合了诸多旅游胜地的特点：丽江交错复杂的水系，鼓浪屿精致二层阁楼，西锁岛（Key West，美国佛罗里达州南部岛链西南角）鲜艳亮丽的颜色，拿骚（Nassau）热带植物独有的馨香。

然而，走在会安曾经繁荣的秋盆河边，却让我想起了十几年前韩茂莉教授的“中国历史地理”课上讲到的扬州，二者命运相仿，同样经历了运河兴盛时期的辉煌，同样因为运河淤积而衰落，让人感叹人类文明的兴衰与大自然的力量相比真是渺小而微不足道。早在1000年前，会安临近占婆王朝的首都，是使节向中华王朝进贡的起航之地，之后凭借纵横交织的水系网络，曾经一度成长为东南亚最繁盛的港口之一。15世纪，日本和中国商人先后在冬季乘着东北季风，顺南洋而下到会安进行商贸往来；到夏季再乘西南季风返航，成为亚洲重要的海上贸易通道。久而久之，这些商人建立了会馆、客栈和仓库；为了方便与当地人沟通贸易，很多商人娶了当地的会安女子为妻。著名的“日本桥”就建立在这个时代，当时的工匠考虑了可能发生的洪水、台风、地震等灾害，因此这座桥造得非常坚固，“日本桥”于是也成为恒久弥坚的爱情的象征，时至今日仍有越南其他城市和日本的新婚夫妇远道而来，穿上富有当地特色的奥黛拍摄结婚照（图1）。

图1  以“日本桥”为背景拍摄结婚照的新人

然而，正如电影《廊桥遗梦》中的隐喻一样，随着明朝的闭关锁国和日本德川家康家族的禁海政策，中国社区和日本町相继衰落。东北季风再起的时候，会安媳妇再也没有迎来她们翘首盼望的中国或日本丈夫。如今，在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画廊中，很多图景都是会安女头戴斗笠、身穿奥黛的婀娜背影在眺望远处的海面。制度政策的影响，甚至不亚于自然因素对于这个原本兴盛的城市的冲击。

这个时期，大概是大陆另一侧的亚当·斯密开始撰写《国富论》的时代。这位经济学之父可能很难想象，两个东方大国为何在航海时代开启的时候选择闭关锁国而封闭了自己的市场。大概也是在这个时候，西方的经济发展超过了大陆东岸，成就了“李约瑟之谜”。读书的时候，曾经读到白瑞德对于中国墙的宗谱的认识：“墙连着墙，连着墙”——似乎建立屏障把自我封闭起来，就建立了绝对的安全。对于王朝，这个屏障可能是长城；对于城市，可能是高筑的城墙和护城河；对于家，可能是高耸的院墙。然而在历史长河中，国家曾经无数次被外敌翻越长城而长驱直入，城市和家庭的封闭也无法防止“兄弟阋墙”的内部争端。信风南下时，自由往来的力量似乎势不可挡。

很多旅游攻略写到会安，都觉得一天足矣。然而只在街巷上走马观花不深入院落中，真是无法体会到这座古镇的优雅与精致。在阳光和暖的下午，跟随花香进入一家庭院咖啡馆，点上一杯当地特色的滴滤咖啡，仿佛一年的劳累都融化在浓香的咖啡中了。滴滤咖啡正像当地人的生活节奏，你在意或者不在意，就定格在那里（图2）。一滴一滴咖啡缓缓淌在炼乳上，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时光仿佛倒退到了一个世纪前的节奏——兴致来了就提笔写下一段小文，若是没有灵感，慵懒地靠在长椅上呆一下午也无妨。

图2  时光随着滴滤而融化，河灯远去化为满天繁星

难得闲暇的时光让我回忆起了9年前在北京南锣鼓巷做规划的日子。消磨一个下午的时间与当地居民深入访谈，约中戏创业的毕业生谈艺术，或与甲方街道办公室里同龄的女孩一起愉快地工作……可以用整整两年的时间深入社区、认识社区、了解社区，完成一个任务、一份心愿。但今天的南锣鼓巷，商业化带来了大把机会，而后人又会如何评价？

虽然也有着商业化对于地方社区的冲击，但比起我在中国所见的几个古镇，会安相对来说保持了更原真的文化特色，这可能来自于当地人知足、心安的性格（图3）。比如小街上一家做奥黛的小店，有一位会一点中国话的裁缝老婆婆，她在接了7份订单之后就不再接受我的预订，因为“足够了”，怕“赶不好”。另外，会安镇里大部分当地的酒吧保持着晚上10点多就打烊的习惯，认为做生意不能耽误正常的作息，这让爱热闹、喜欢夜生活的欧美游客十分无奈。

图3  充满南洋风情的老商铺如今改为咖啡馆

除了这些心态，当地不可替代的特色我想就是无比灵巧的手指。看上去十分精巧的丝绸灯笼，在手工艺人的摆弄下，分分钟就制作完成。看上去无比复杂的剪纸和镂空的河灯（图4,图5），也没有耗费他们太多的力气。绣坊里的绣女，一边聊着天一边完成各种复杂的图案。在过去的年代，会安女凭借灵巧的双手在纺丝劳作上发挥了独特的优势——她们既在乡间劳作，也从事各种精巧的手工劳动；充满绿色生机的小后院，为航海时代小镇经济在大国之间的崛起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图4  华灯初上，街边售卖手工灯笼和剪纸的小摊

图5  秋盆河上放河灯

订阅号编辑：张祎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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