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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芯片往事

芯师爷 2023-10-25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芯流智库 Author 杨健楷



黄浦江



“你为什么从沃能科技离职了?”


祁松,是北京市一家知名AI芯片公司,沃能科技的销售负责人。2019年的冬天,我站在办公楼下抽着烟,刷到了一条突然的朋友圈:


离开沃能科技,我很伤心。。。


祁松发微信消息很少用标点符号,只是在每段话的末尾加一些。!~看着给人的感觉像是正在谈恋爱的初中生。


我和祁松是在一场号称世界级的芯片展会上认识的,展会举办在黄浦江畔,人潮汹涌,走到门口就看见了一位台湾朋友。


那时我好奇心过剩,在展览馆中每一个展位前驻足交谈。


我先走到了最国际化的一个展位,台积电,说我是记者,他们问我:你要下订单么?不下订单我们不聊天。


我悻悻离去,又来到一家上海的物联网芯片公司,问询着他们的业务进展。CEO饶有兴致地对我提出的每个问题作出回答,原来这是一家海归回国创业的企业,CEO看着年纪已经不小,头发有点灰白,展位上的年轻人却是一脸稚气,摆弄装着他们芯片的门锁。CEO一边讲他们业务在新疆一个连锁酒店的进展,一边用手招来助理加了我的微信,并叮嘱助理务必随时给我这个年轻的记者发相关资料。


我听的早已有些不耐烦,找了个借口脱身,来到了沃能科技,一家听起来名字很熟也还蛮响的公司跟前。


我向沃能科技的人要了张名片:祁松,北京沃能AI芯片销售总监。嗯,搞销售的,这家公司不是搞矿机挖虚拟币的么?怎么开始不务正业了?宣传板上贴着国内一家算法提供商摇橹的广告,难不成摇橹和沃能有合作?


我观摩了一番展位,上前和祁松交谈。时间过得很快,展会已过人流最旺的时间,祁松靠在桌上,和背着一书包传单宣传册的我聊天。


他说,公司正在转型,我刚入职不久,老大对AI芯片异常重视,新招了一批人,他原来做机顶盒芯片的,很有技术感觉。


祁松戴着一双黑框眼镜,射出一道专注的眼神,他身形瘦削,尽管是在很窄的方寸之地,移动起来仍然很快,他走起路来没有声音,应该是脚底运动鞋的缘故。


他带着我去试用他们的产品,我跟在后面摆弄了一下手机,他已经离我三丈远了。我走到一块屏幕跟前,这个屏幕是一个半成品,旁边连着许多电路。


我问祁松应该怎么弄,他说,很简单,你就把脸靠上去,我脸一凑,那个屏幕上一个红色框框跟着我动,我把脸闪开,再凑上去,机器发出一个声响,门开了!


原来,这也是一个应用于门锁的产品,祁松特意在电路板上给我指了一下沃能芯片的位置,那个芯片没有半个小拇指的指甲片大,我抚摸着那个小小的位置,问东问西,心里涌出的惊奇感的持续时间,与那个芯片面积的大小完全不成正比。


在那次展会上,我在会场外见到了祁松口中的“老大”。沃能科技的CEO,江湖人称鸠摩。


一场演讲后,我和一堆记者在会场外堵住了东邪,那位台湾朋友也在。十个记者举着话筒、手机和录音笔,齐刷刷地举到鸠摩的女助理划定的半空中。


台湾朋友问:南京台积电产能刚刚释放,沃能与他们有合作么?鸠摩说,沃能之前在台积电在台晶圆厂投产的矿机芯片早在去年量产了,采用了业界最先进的工艺制程。在人工智能时代,中国的科技公司,得端侧者得天下。沃能的物联网芯片最近已在台积电南京厂投产,已经出货几十万片,我们计划年内做到数千万营收,明年做到上亿。


我在一旁听着,观察着鸠摩的表情,他似乎没有看任何人,眼睛只是盯着前方。鸠摩说话时声如洪钟,吐出的字句就像排出的一列数学公式,不容置疑。回答了几个问题,身材有点发福的女助理挥挥手,鸠摩向众人鞠了一躬,走了。


说来有缘,凡是参会,我似乎总是能遇见祁松。


在北京的一次展会上,我又见到了他,他站着滔滔不绝地向来者布道,几个中年听众提着挎包,开口就问,价格多少,有啥功能?我们是卖门锁的。我听着有些走神,看到一个大爷走到祁松背后,把展台上的礼品包都拿走了。


不过,沃能在这个盛大的展会上最不缺礼品了,我踱到会场中央,只听见一个漂亮的女主持人大声喊到:恭喜这位听众,他获得了沃能科技赠送的三等奖!


上百人坐在会场中央的位子上,看着女主持人和她手中的奖品。一位沃能的研发人员在台上讲解着最新的AI芯片,熟练地翻着产品介绍的PPT。


每次见到祁松,他的热情总是很饱满,虽然有时有些疲态,但是他聊天总是反应很快。不过,我还是很难想到祁松在沃能干了大半年就离职了。


市场上传闻,沃能科技半年内就要上市,公司已经向港交所提交了招股书,招股书上最为惹人注意的莫过于庞大的虚拟币资产。即将上市的企业,就像一只马上要生蛋的鸡。祁松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走了?




大红门



带着这样的好奇心,我约祁松出来聊一聊。


祁松家住大红门。北京这一带地区以“浙江村”闻名,上个世纪80年代初,不安分的温州人来京做生意,他们跑到国营商场描摹下时兴衣服的样板,在家庭作坊里雇佣来自天南海北的外乡人,做出来几十件衣服,找那些四处跑关系而承包了柜台的老乡代为销售。


短短十年间,温州人竟然圈地盖起了大院,这一度引起了北京市政府和中央的恐慌,于是“浙江村”引来了几次三番的运动式清退,但生命力顽强的温州人在博弈中逐渐“正规化”。


他们中的一些聪明人与北京当地人合伙干起了房地产和商品市场项目,温州人利用那些台面上有权势的北京人,帮助他们在北京立稳了脚跟。


大红门属北京南城,到了晚上显得格外安静,我走在街上,南城的建筑似乎矮了一截。南城这个寂静低调的夜晚,越发衬托出白天人们所进行的活动的高调。


我走进一家东北菜馆,祁松已坐在了位子上,他起身迎我,我忙和他握手,说到,今天我带了瓶汾酒,咱俩好好喝一顿。祁松眯眼笑着,说,我点了几个凉菜,我们先吃着。


两杯酒下肚,祁松打开了话匣子。


“我走的时候,没有任何股票。我走之前几天,负责矿机销售的人也走了。我问他,你那么急么?再过一两个月就发年终奖了。他说,等不及了,一定要走。


不仅仅是销售走了,采购走了,研发走了,工作好几年的元老一点股票没有拍拍屁股就走了…


你知道么,我们离职微信群里的人都能组一个公司出来了,保证啥职能都不缺。大家都很失望,好好一家公司,被搞成这样了。


现在鸠摩请我回去,说给我薪资翻倍,这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么?!我们活这么大岁数,到了这个阶段,我们诚心希望沃能好。


我在离职群里说,沃能是我们共同奋斗的地方,好歹说在北京城是有牌面的,我不会说什么坏话。爽还是不爽,咱自己知道就行,别说出去坏话,损了自己的脸面。我这个话,大家都是赞成的。”


我对着祁松的碰了一个酒杯,抿了一口,有点迷糊。没有股票,老板薪资翻倍再请老人回去,这是什么操作。是钱没有到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开口问到,我看之前,沃能搞的AI芯片还不错,台积电代工,制程还非常先进。难不成公司出了什么问题?


祁松无奈地笑了笑,说到:


“别信那些唬人的鬼话。


沃能对外宣传出流片三四次才成功,实际上一次就搞定了。这么好的机会,老板偏偏不好好搞,每天和孔阙争权,两个人斗得不亦乐乎,下面的人却难办。


我是鸠摩在北京招进去的,但销售工作全国跑嘛,也经常去孔阙那里,接受另一个副总的领导,这个副总平时不管我们的工作,几个月他问一下工作进展怎么样。我碰上什么问题,最后只能找鸠摩,他再说找谁谁谁。心累。”


孔阙是一个耳熟的名字,但我并不清楚孔阙和鸠摩的关系。祁松解释:


“沃能北京一个公司,钱州市一个公司。你别看对外都是沃能,实际上两套班子,最重要的财务、采购、供应链部门都是北京一套,钱州一套,但销售、研发却是一套班子,所以我北京和钱州两地来回跑。


北京的老大是鸠摩,钱州的老大是孔阙。鸠摩招了老多人陆陆续续都跑了,孔阙在钱州很得人心,我听他曾经给一个已经离职的员工买了一套公寓,一百多万啊,大家愿意跟他干。”


我反应过来,祁松夹在两个老板之间,左右为难。两套班子的科技公司,我第一次听说,问到,供应链怎么搞成两套?难道沃能有两拨人在和晶圆代工厂接触?


祁松回到,是啊,这个很简单,就北京一拨人,钱州一拨人,签两套合同不就行了。我点了点头,用筷子捡了些花生到嘴里。祁松接着讲到:


“有一个传闻你应该听说过。沃能这家公司,是鸠摩和孔阙两个人一起成立的。


鸠摩是一个硬件工程师,六年前开发机顶盒芯片,搞得灰头土脸。一天孔阙来北京出差,正好碰见鸠摩在街上推销机顶盒,觉得他们技术应该不错。两人一拍即合,开始创业。


但实际上鸠摩此人并没有什么过硬的技术,他不懂软件。我听说,鸠摩把一个只有初中毕业的天才工程师的成果据为己有。鸠摩在早期虚拟币的网络社区很活跃,逐渐把一个传奇人物的光环戴在了自己头上。


“孔阙,和鸠摩不一样。孔阙在创业前,他的家族已非常富有,是钱州当地的富豪。他不缺钱,创业只不过给他多带来几辆车而已。


孔阙要争取人心。所以你能看到他对下属很好,接待钱州市政府和该省官员都是他出面,甚至总理去考察,也是孔阙出面。鸠摩不服气,这就是为什么那次是他在全球芯片大会上公开演讲。”


祁松提到钱州,我突然想起,沃能最近与钱州当地一家闻名全国的物业公司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是不是钱州的业务开展地更好?


祁松摆了摆手,把手中那一杯汾酒干了,说:


“得了吧,要想吹牛逼,就和别人签战略合作协议,这是展示业绩的最好方法。


钱州管我的那个副总,与物业公司的老总是商学院的同学,双方都是钱州知名企业,互相捧一下场而已,没有任何交易流水发生,你想不到吧。


“更让你想不到的还在后面。沃能不是与摇橹有个战略合作?看着像模像样的,摇橹提供算法框架,沃能出芯片。双方搞了一个合作仪式,还专门握了手拍了照,但是有什么用呢?


摇橹放了个最简单的算法到沃能的芯片上,然后做了个板子放到淘宝上卖,一年你知道卖了多少套?不到一百套!我一年赠送给别人都不止这个数!”


我听了有些吃惊,摇橹是全中国唯二的算法框架提供商,台面上光鲜的合作发在朋友圈估计都要被戳破。如果摇橹给沃能提供算法,这意味着沃能的算法不是自己的。


对于人工智能来说,芯片与算法缺一不可。


芯片是AI的阳光雨露,提供能量。算法是AI的规划路线,指明如何抵达人工智能的终点。一个10年工作经验的算法工程师,年薪可达百万,是硬件工程师薪资水平的三倍。


沃能无力或不想承担如此高昂的人力成本,找到市面上的最富盛名的算法提供商,听到三四十万起步的价位,惊掉了下巴。没想经过一番评估,作为乙方的算法厂商觉得沃能芯片过于初级,拒绝提供服务。


鸠摩找到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朋友,该公司素以高性价比闻名。算法工作行至中场,沃能的芯片工程师发现他们的算法伙伴突然停了所有工作,一打听,老板没付尾款。


算法到芯片的落实,并不是免费的午餐。沃能的芯片瞄准的是方寸之地的端侧,容量小,要把算法装进去,需经一番裁剪。将算法匹配到芯片,自是离不开经验丰富的能工巧匠。


鸠摩觉得,光芯片流片已花了数千万,将这个成果用到矿机上已然足够,AI写在招股书的宣传页上只费笔墨,不费金钱,但要继续往这个潜在的销金窟砸钱,他心里没准。


“如果沃能没有算法能力,那展会上的演示是怎么回事?”我问到。


祁松微微一笑:


“摇橹提供的算法,仅供演示之用,你可以理解为只是一个模拟玩具。真正落到实处,要批量生产,那种花架子是不顶用的。”


原来半年前的展会都是逢场作戏,但如果在那个时候祁松已经察觉了沃能科技的外强中干,为什么不早早离开?偏要等到半年后才败兴离去?


祁松见我若有所思,开口道:


“我干芯片销售干了十年的时间,今年觉得厌倦。芯片都是固定好的应用场景,有什么意思?


但AI不一样,还没人把应用场景明确地拓展出来,国家又很支持。从传统的芯片销售行当出来,看到沃能在招销售总监,我降薪30%入职了。


谁知道AI的风口什么时候过去呢?大公司已经没我的坑位了,我当时想,我要加入一个正在从0到1干AI的公司,抓住那个马上就要发射的火箭。


“我来沃能之前,他们连基本的销售流程还没捋清楚。前面规则都没有,后面只会越来越乱。我来了之后,把销售团队组建了起来,一个个给他们讲销售规则,把销售流程从头到尾顺清楚。公司马上要上市,销售合同必须整理好。


“北京、钱州、深圳、上海都得安排销售团队。北京、钱州我来回跑,可以亲自带三五年工作经验的年轻销售教他们东西,但深圳、上海必须得招十年经验以上的销售,他们必须能独当一面。


北京的电子市场反应慢,深圳那就不一样了,是全球电子市场的晴雨表,等华强北下了大暴雨,北京才飘来了乌云,所以深圳一定要安排机灵的老手。


“AI让我感到兴奋,说实话。这是一个全新的东西。我这大半年在全国各地展会跑,为什么?就是要接触最新的信息,汇集那些好玩的、不同的想法。


销售打的就是信息差,别人没看到的你看到了,你预测到了哪些应用会火,你最先杀进去了,这个市场就是你的了。当你实现了对一个市场的垄断,利润是非常可观的,因为你掌握定价权,并且可以先发制人。


“AI就一定要很高端么?不是。我们就去搞那些最简单、最刚需的。比如说,一个智能门锁,哪需要连什么云端?一上云,又是训练数据、又是数据库、又是云服务,哪一样不得几十万起步,这对那些卖门锁的未免要求太高了。


人脸识别的AI应用已经是非常成熟的了,沃能就搞最低端的门锁芯片,一块也卖二十块钱,这个价钱便宜了一大半,有这二三十块钱的差价,那些做门禁和闸机的公司该有多开心!


即便卖二十块钱,沃能依然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毛利,我们就好好搞这个门锁,卖个几百万、几千万片芯片,利润就有了!


“在理想情况下,一旦我们率先推出了产品,将取得大半年的领先时间。因为别人看到我们的产品,他们再重新设计、生产、调试…整个流程下来起码需要大半年。这就是时间差,时间差就是利润。


“在确定了门锁市场后,我立马安排手底下几个销售,在全国四处跑,把所有的客户拜访情况汇总成表。一拉excel,市场情况一清二楚,我心里马上就有策略了。”


祁松讲的兴起。他对自己的工作很熟悉,看得出来他在沃能倾注了热情。如祁松所言,沃能科技一年做个上亿的营收只在反掌之间。那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扒拉几片蔬菜沙拉,喝了几口可乐,打断他,你在沃能干的还不错,既然你们芯片一次投片就成功了,那应该卖的很好才对吧。


祁松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沃能一切的成功都是偶然。一个投机主义者无法做长久的打算。没错,沃能一次投片成功是不假,但bug没解完。


第一次投片成功了60%,出了几十万片,用到自家产品上没什么问题,有问题还有庞大的售后服务团队擦屁股。但是大批量用到别人的产品上,我的职业生涯将在一年内结束。


“沃能的芯片同时有软件和硬件上的bug。


软件bug好说,程序员撸一撸代码就可以解决。但是硬件bug太多了,有一个bug很严重,到最后机子一旦开始运行,芯片过热,机子死机了。一家搞智能硬件的上市公司用了我们的产品,出现了这种状况。


我干着急,没办法,只能找到已经被鸠摩干掉的芯片设计师。我和他是铁哥们,他花了一个周末,两天两夜的时间,给了我一份技术文档,我再交给研发部门,让他们照办。要知道研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愣是一丁点方法都没想出来。


在入行十几年的时间里,我从没遇到过技术问题要向离职人员请教的情况,从来没有。这就是个笑话。


“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只要沃能一天不解决硬件问题,不重新设计、流片,芯片的问题将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和我对接的甲方收到我给的解决方案,脸立马黑了下去。是能开机了没错,但触屏用手点没动静。我能说什么呢,只能认怂,我跟那位老哥讲,我作为一个销售,只能帮你到这个份儿上了。


客户很不爽,我看他在会议室走来走去,眉毛弯曲下去,变成了对勾形,那两个对勾仿佛在对我说,合同签了,模具开了,只差临门一脚了,这个时间点闹出这个乌龙,下回再也不用这家坑爹的公司。


“沃能的AI芯片刚起步,客户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我以人格担保请过来的,哪里容得这么糟践。


到客户那里宣传,我的销售员把天都吹破了,好几个月才好不容易拉到一些订单。服务没几天,全把马脚露出来了。再这样下去,如果客户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在合同上签字的我,就会被拱上法庭,成为替罪羔羊。


买芯片的甲方客户,小的还好说,糊弄几句过去了。大客户哪个是好惹的,哪个不比沃能有权有势。晚上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就怕别人告我。成熟的芯片不良率一般都控制在万分之几,沃能有百分之几,这高出的几十倍摆明了是把我往监狱里送。


“退一步讲,我走了狗屎运,没有被告,但别人会怎么看我。我打拼了十几年坐到今天这个位子,都是兄弟们把我抬上来的,一些关系我能不动则不动。如果我推荐过去的芯片有问题,十几年积攒的人品与口碑,将瞬间崩塌。


“离开沃能之后,我的心总算可以暂时放了下来。我的那帮销售员也想离开跟着我干。我没找到什么好去处,我不能坑了小弟们。他们还在沃能,我们建了一个微信群,他们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是我把他们拉进来这个局的,我要对别人负起责任。”


不知道为何,祁松讲话带着一股浓浓的东北乱炖味儿。我听着入了迷,他把一字一句吐了出来,在桌上摆上一道舞台剧,瞬间将我拉回戏剧现场。


在祁松的故事中,鸠摩是鼠目寸光的抠搜老板,整日忙于内斗却将客户晾在一旁,他的行为让我感到迷惑,是什么让一个人的不安全感如此强烈,是什么促使所有的人远离他直到身边只剩下一个小秘,他的所有财富与地位,命运的偶然赐予了他,还会将其收回么?


神游了一会,我回到了地面,脑袋里蹦出了一个更加切实的问题,沃能科技这家所谓的高科技企业,它的技术实力在哪里?


祁松醉言醉语了一通,肚子叫的咕咕响,大口吃起了饭菜以消除饥饿感。吃的略为饱了一些,我问祁松,解bug应该是常规操作,沃能怎么连这个问题都搞不定?


祁松说道:


“因为技术大牛全走光了,新来的人根本接不了手,这就叫青黄不接。


沃能从来不敢说研发人员占公司的比例有多少,我实话跟你讲,只有30%不到。这是一个正常的技术公司么?不是。鸠摩心慌。公司到西安的学校跑去招本科生!难以想象!


我参加了所有的面试流程,是面试官,那些孩子基本的技术问题都答不上来,你让他们去解芯片的bug,公司又没有老师傅带。


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在北京领着微薄的薪水,最要命的是没有任何人给他们指路。我平时坐在公司,看着那些年轻人对着屏幕上的代码抓耳挠腮,不忍心。智力就这样被浪费了,青春就这样被虚度了。


“对于公司来说,这个策略无可厚非。一个科技公司,没有发明专利,没有技术大牛,要撑门面,只能拉人头来凑。既然要拉人头,当然要用最廉价的劳动力。


老百姓看新闻,羡慕在华为上班的年轻人,一毕业年薪三十万往上,那是要花时间训练出来的。电子专业的研究生,很辛苦的,上学跟着导师做学术研究,早早在外面实习,熬夜爆肝到天亮,跟着老师傅练出了两把刷子,被老板相中了,这才能留在芯片公司。”


“核心”的研发人员拿应届本科毕业生充数,谜底揭晓,我颇感讶异,又问道,那你说沃能的实力究竟在哪里?新闻说公司将于数月内登陆纳斯达克,国际投行已经做好了招股书。


祁松笑得喘不上气来。


“沃能唯一的实力,就是公关。和云服务巨头的合作看见了吧,那是炒作。试想一下,有哪个公司会把自己的知识产权放到云上面?谁敢把买来的别人的知识产权放到云上面?都不敢。放到云上面的,只是无足轻重的残羹冷炙。


国际投行承销看见了吧,也是炒作。IPO要筹集几个亿美金,投行评估后,砍到了几千万美金,而且六七成都是大股东自己认购的。从头到尾,这是一场自导自演的好戏。沃能为什么这么着急要上市?因为花的都是投资人的钱,等不及了。


“而且,最核心的公关实力,也岌岌可危了。鸠摩新招了另外一个独角兽芯片公司的副总,叫范统,很看重他。


范统什么背景?原来做微商卖面膜的。他在上一家公司,还没过试用期,老板都没特别助理,他就给自己招了一个年轻的姑娘。面试的时候,范统直接说了,当我的助理,有些社交活动需要你应付一下,这是公司的要求,你能接受吧?这事儿闹的整个公司人尽皆知,风吹到了老板耳朵里,把他开了。


实在不知道鸠摩怎么想的,还是最简单的职业尽职调查都没有做,就把这个酒囊饭袋招了进来。沃能的公关总监是我的好哥们,他已经在抱怨了,范统什么都不会,贪污却是一个好手。五十万的展位,他能拿三十万的回扣。公关经费要是这么花,沃能可危险了。”


我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一家科技公司从光明伟正到跌落神坛,只需要一席酒的时间。


AI、芯片…两个名词在海外已经诞生了数十年,在中国漫长的科技周期中也曾几度被人热议,但像最近几年两个名词只要一组合就能爆发无穷威力吸金无数,还是头一次。


机敏的投机者嗅到了金钱的味道,稍加装饰,换上了皇帝的新衣。一些科技公司的新衣,对外界闪耀出blingbling的光芒,甚至让人的眼睛无法睁开。但稍一仔细审视,他们只是欲借新衣实现向“正规化”的转型。


毕竟,投机并不为主流所认可,却可以轻易化妆为投资。新的生产力不易被觉察,旧的生产力往往可以借彼之名升天。


我和祁松对饮,直至瓶中一空。祁松今晚一抒胸中块垒,酒足饭饱后脸上泛起红光。我问他,你还要往AI里面死磕么?祁松轻松答道:


“AI是未来,是方向。这家公司不行了,不代表其他公司不行。我最近相中一家中科院系的公司,国际巨头投资了他们,做的事情让我感觉很实在。”


刹那间,祁松有点像个赌徒,酒后仍然充满希望的赌徒。


我心想,一个普通人如何在1000个骗子、巧言令色者、实干却命途不佳者、默默无闻但注定成功者之间做出选择?他要在那个赌注上花多少时间才能熬出头、抑或失败?或许,根本不应该一开始设计好一条路把自己绕进去。


祁松结了账,我们走出门去,我向祁松作别,他说他家在附近。


南城晚上少了人迹,吸入的空气是轻松的。祁松的电动车把手上裹着棉套,我出门才发现,他腿上也被一圈粗厚的黑色保暖套包围着,这在寒风劲吹的北京是一等的必需品。


我看着祁松骑着电动车远去,渐渐消失在黑夜里。我吐了口气,向大红门地铁站走去。




致真大厦



2020年的开始一切都不平常。


我和祁松不常联系,有时看到关于AI芯片的消息,随手发给他。有一次我发去消息,关心地问了一句,他回复了一句,感谢你还记得我。我一时无语。


北京的疫情稍为停息。得知祁松已到新公司履职,我约他出来小叙,他发来一个地点,北航附近的致真大厦,楼下有个星巴克。


我在星巴克坐着,祁松戴着口罩总算是出现了,我到了地点后去了一个电话,他没有回应。他坐下来说,刚才正在和人谈事情。


行情更难了。祁松感叹道。到处都在裁员,他的一位好友忙的要死,为了证明自己的工作量十分饱和,采购的朋友天天给老友打电话要求物料降价,其实降不降价都没关系。即便销售正处于淡季,他也无中生有地表明自己正在推进一些项目,这样才不致被裁员。


逐渐减员是痛苦的,坐在工位上的员工不知道下一个被裁的是不是自己,因而挣扎着证明自身的价值。与之相比,定额裁员竟显得人道了一些。


一家物联网公司大刀一挥,砍了50%的人员,公司按照项目制将所有岗位的员工一起撸掉。似乎这样的裁员方式,更能让人有团队精神。


祁松也像他的那位采购朋友一样,忙着打电话。我坐在星巴克的时候,他正在跟一个有十年交情的研发副总说战略合作的事情。听到战略合作,我笑出了声。


祁松继续说到,他正准备把NDA(保密协议)发过去,电话那头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说到,签NDA这种事情就不要找我了,老松,你要我立案的话,我安排两个手下随时配合你的工作。


立案这么容易?我问道。祁松喝了口咖啡,给我讲起了他在沃能的一件事情。


一位投资人要投沃能科技,等着上市赚一笔快钱。祁松领着他到研发副总那公司,展示了电路板,说,这是我们合作的项目,合作伙伴有上百万台终端。看看这个闪闪发光的屏幕,上面有活跃的终端数量。


参观完,投资人问,说一下你们的真实销售情况怎么样吧,祁松坦诚道,在其位谋其政,我不可能说实话,我也不说假话,你还是别问了。投资人点点头,不久之后拿出几千万投了沃能科技。


大家都在演戏,祁松是最真诚的那一个。


不过在新公司,祁松对投资人演戏的机会没有了,这是个遗憾。


面试的时候,老板说拿下了几个亿的订单,都是鼎鼎有名的大公司,公司刚被一家上市的国企入股。上市国资、订单如云…祁松听着来劲,一进公司,把一柜子协议翻了个遍,傻眼了,这摆明了是一家没有任何产品的二传手公司。


祁松所在的新公司名字听着唬人,叫九州芯。


我来星巴克之前做了些研究,九州芯势头不错。公司最近获得了“中国芯20强”、“中国IC设计10强”等一系列奖项,一个发量稀疏的美国老头是九州芯的研发领军人物,他手中持有关键的AI芯片专利,经常出席各类全球级别的技术研讨会议。


唯一令人感到疑惑的是,我没有看到任何对九州芯老板的消息,想来这是一个刻意低调的人物。


九州芯名为芯片设计公司,实为项目集成公司。祁松对我解释说。这家公司没有任何一个产品拿得出手,所以必须把海思的AI芯片买过来做成方案,才能对外承接项目。


九州芯从裁员的芯片公司捡了一些研发人才装点门面,承接与实施项目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二百五。


做方案做集成的公司多如牛毛,一个芯片设计公司的配置去做集成,无论是专业度还是性价比都差了一截。与甲方签合同,竟然不担负工期拖延的法律责任,这的确是滑天下之大稽。


祁松感叹道,我大半年没工作,待在家里心慌,想着出来反正先找个公司过渡下,没想到这回直接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公司,还不如沃能科技。


我心中打了无数个问号,先给祁松抛出了一个问题,九州芯不是有自己的AI芯片专利么?这样才能卖知识产权(英文缩写为IP)给别人吧。


“那个老美是干嘛的?他就是拿专利的。九州芯的老板是一个美籍华人,骗过来钱之后他分了那个美国老头儿好多。老美之前在一个芯片大厂干,他名下是有一些DSP专利和最古老的AI专利的。


九州芯只有AI加速器,没有什么真正的AI芯片。什么叫加速器?我没有纯正的AI芯片才给别人加速,公司拿着DSP芯片给AI加速。有AI专利也不假,最古老的、没人用的那种,装芯片里了可以叫AI芯片,但实际运算起来根本用不到。


“IP销售更是搞笑了。九州芯自己的AI芯片不能独立使用,老古董专利卖给谁?这家公司就是一个IP代理商,但是他自己不承认。


他把别人的专利买过来,授权都不全,也就是买了一个没有使用说明书的复杂玩具。客户要求定制IP,你得会改吧,有些地方改起来是有难度的。他不会,他只会给你改一些最简单的接口之类的。”


祁松三言两语戳穿了皇帝的新衣。但新闻说,九州芯马上要量产,这是怎么回事?祁松哈哈一笑:


“从13年开始到现在都七年了,打量产这个嘴皮子打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第一版芯片没有投片,开发板也没有,上哪里去量产?


流片是要花钱的,芯片设计公司真刀真枪地生产出一颗芯片,可不比一般工厂制造衣服简单。芯片如果量产,台积电的流片费用动辄数百万上千万,光刻机一响,银子哗哗如流水。”


这个骗局实在是低劣了!我义愤填膺地说道。祁松入职不过几天就能看穿这个骗局,为什么还有上市国企愿意投两个亿进来?这么多钱,都花在哪里了?


祁松说:


“两个亿的投资款,占股30%。老板给上市公司的人打了六千万回扣,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一般来说,投资人的钱不一定是自己的,为了保障资金安全,会派驻财务到被投公司,但九州芯没有。钱能到哪里去呢?有人说洗钱洗到美国去了,有人说转移资产转移跑了。不管是哪种情形,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公司账上不会留下一分钱。


“老板骗过的人太多了,一拨一拨跟韭菜似的。六十岁的年纪精力还如此旺盛,骗子也是日夜操劳。


老板一个外甥,在公司做了半年销售,临走的时候挂了七八个法人。他外甥来气了,我一打工的怎么变成法人了?出了事不得把我抓进监狱。老板无奈,折腾了一阵,让总经理他老爹,一八十岁老头当了法人。


“之前,法庭把一些股权判给了别人,老板质押了其余股份。上市公司买的股份,并不存在。因为法律纠纷太多,只要有钱划到九州芯的账上,便会被债权人转走。老板发工资是从他名下的其他公司转过来的,一转到账,赶紧发过去。”


普通员工,怎么会知道公司投资的猫腻?这个知情权未免太大。我到星巴克前台点了一个甜品,回来问祁松,你们员工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十几个员工都是公司的股东啊。过年的时候九州芯发不出工资,老板忽悠大家说,马上新一轮投资搞定,现在公司有点困难,号召员工购买股份,时间短,收益高,相当于一个定期理财产品。好多人认购。


一个哥们跟着老板干了四年,认购了七十万,第二天反悔了,想要回来,老板说,你都是股东了。钱是退不回来了,那哥们最近离职了。”


祁松边说边笑,我做到这个级别,是别人给我股票,竟让我出钱买股票,开什么玩笑。我笑得合不拢嘴,打工一年都没七十万这个数,买股票全让套牢了,打工打成股东,九州芯老板的手法令人眼花缭乱。


“所以,没有一个员工不骂老板。离职的骂,奖金不给,工资欠发,社保没缴,在法庭上干着呢。


公司的离职群叫,九州芯官司群,离开的员工没有一个不打官司。还在公司的也骂,投了大几十万到公司,工资还是中断了一段时间。我工位旁边坐着研发的同事,几个兄弟天天坐在工位上骂老板。


这不,老板不去公司的,我来了两个月只在电梯口见了他十分钟。他见到员工就跟贼见到被盗窃的人一样,不敢正眼看。


“员工是小股东,有外面的投资要进来,当然得知情。员工知道的越多,越来气。视频会议的时候,员工指着老板的鼻子骂,你他妈怎么能骗人呢?心情坏成这样,还怎么干活呢。


“正因如此,九州芯被北京的电子工程师列在了黑名单的前十位。这个黑名单会让你大吃一惊,你所熟悉的上市公司,拿着大笔财政补贴的知名独角兽,只有你想不到的。


到了这些黑名单上的公司,工程师就可以享清福了。这些公司之所以请人过来,有些工程师的水平一点不低,那是因为,投资人、政府官员和考察团过来,需要他们撑场面。


不像在沃能科技,我要付出努力,做出新尝试,对得起我的时间。在九州芯,在任何一家黑名单上的公司,你不用有任何负罪感,你不用卖芯片,你不用搞电路板,你坐在工位上被人当宠物一样观赏,就是你为公司所做的贡献,那也是公司付给你薪水的原因。”


祁松刚才的发言着实震撼到我,那一串言语有如连发的钢炮,击到了我的心坎上。世间竟有如此名正言顺的摸鱼工作。


“我后悔,进来这样一家黑名单公司,老实说,当我搞清楚状况的时候,我被吓坏了。老板说销售部我来负责,我可不敢招人,把别人诱拐到坑里。老板说自己是公司最大销售,结果都是一堆停留在嘴皮子上的空头支票。


唯一的一个项目,过了两年还没交付给甲方,官司打的火热。我哪里敢随便签什么合同,项目的锅不能背到我的头上。


“但工作照样得做,得给自己找点事情。怎么办?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找人签那种没有任何实质条款的短期战略合作协议,时间一过,我也拍屁股走人了。


“现在的工作很轻松。11点上班,下午3点走人。


周一开会,总结上周的工作;周三开会,总结周一周二的工作;周五开会,总结前两次会议的工作。简而言之,工作就是会议版本的俄罗斯套娃游戏。


你拨开外面的包装,里面是一样的包装,你再拨开第二层包装,还是一样的包装。最奇怪的莫过于主持会议的两个领导。北京的总经理在会上老是和上海的研发副总掐架,挣个什么劲呢?都是空气。


开会无聊,上周有次我竟然睡着了,两个小时过去,散会了,中间没人提醒我。会议结束,我和旁边的研发哥们唠嗑,一个工作日以友好的聊天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能感觉到祁松的迷茫,我喝了半杯卡布奇诺,还是在喝泡沫。突然觉察到这一杯咖啡,不就是祁松正在经历的事情。泡沫浮在星巴克大杯的上半身,喝了一个半小时还没见到真正的褐色咖啡。AI芯片的远景吹了这么多年,躬身入局的实践者还在泡沫上漂浮。


祁松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扫了一眼手机,把手机拿给我看,那是一条新闻:沃能科技孔阙赴北京抢公章,已控制公司位于深圳的工厂。孔阙拜会北京市政府官员,汇报业务进展及规划。


我感到有点意外,转念一想也不稀奇,抢公章似乎已经成为中国科技公司的必备操作。


和祁松聊了很长时间,我仍然感觉有个疑问,祁松原来是做什么的?他选择AI芯片赛道的时候,为什么一开始去了沃能科技?


祁松跟我讲起了他的职业生涯:


“刚毕业的时候,我搞研发。那时我去给一个台湾很大的代工厂对接,电脑整机出了点问题,工厂认为是我们的问题,非把我扣下,把出入证没收了,设备也留在那,我不能走。


正巧碰上工人接连跳楼,我当时被安排住在宿舍楼,心情郁闷。最后检查出来不是我们的问题,就把我放了。


“过年的时候,外国客户急着要一个东西,样机晚了一个月,几乎没有测试时间了。我连着加了三天三夜的班,眼没合十分钟。回到酒店,我栽倒在床上,跟个二楞似的。朋友喊我吃饭,硬是拽了半天。大年初一那天,我觉着不行。如果干研发都是这样,我完了。


“我寻思怎么转型。一个朋友对我说,以你的技术水平,做技术支持没问题。那我轻车熟路,于是到了一家大代理商,技术问题我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把板子的问题全搞定。


客户见我很上道,就问我,你这么好的底子,为什么不去原厂?在代理干白瞎了。我肯定要升级,跳槽到另一家代理商做产品经理,开发市场,设计定价策略,相比于蹲在后面吭哧干活的技术支持,产品经理离芯片原厂近,很多终端大厂的朋友,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还得继续升级。我后来出来,到一家芯片原厂领导销售工作。


我不缺钱,一个亿的虚拟币,都能买下老板的股份了。老板问我,销售提成怎么给你算呢,我摇摇头,咱不计较那个,多少点看着给,我就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一两年时间,我把公司芯片的销售额从几十万做到几个亿,没收回扣,不收黑钱,所以我名声很大,也很好。开年会的时候,老板和老板娘请我到公司高管那一桌,笑呵呵地给我夹菜,问我什么时候收购他们手里的股份。虚拟币我现在还留在账户里,作为纪念。


“干了几年,这不是觉得又没挑战,工作没意思了。沃能科技卖矿机的,我之前很熟,AI芯片又是我兴奋的点。从原来的芯片公司出来,我就到沃能了。”


祁松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晚饭饭点快到了,他要回家吃饭了。


我起身收拾一下,和他边走边聊,你之前说的那家中科院系AI芯片公司倒闭了。祁松头上那一绺长出来的红色头发跟着矫健的步伐摇摆,他停下,在手机上搜索片刻,抬头看着我,说到:


“哎,不走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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