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文科幻说】《赛博英雄传》：侠以理工犯禁 | 安迪斯晨风
《赛博英雄传》：侠以理工犯禁
文/安迪斯晨风
《赛博英雄传》
作者：吾道长不孤
首发：起点中文网
状态：连载中（55.2万字）
很少有网络小说在第一章的开头就令人落泪，吾道长不孤正在连载中的《赛博英雄传》却做到了：
“为了养活七个孩子，女人只好卖了脊柱、小脑和脑桥，换了一辆工程机械。”
这句话出现在小说开头的第四段，一个可怜的母亲，为了养活孩子，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了连屋子都进不去的大卡车。这段剧情一下子立住了这部赛博朋克题材小说的格调：科技发达的未来世界，人们已经不再依赖生物躯体生存，但平民百姓的生活却依然艰难困顿。
这是一个笼罩着铁锈与铅灰色绝望的准末日废土世界，人类虽然已经进化成了不再需要摄入生物能量，仅靠充电和替换设备就可以永生的新种族，大量高级的信息技术已经普及民用化，但社会形态却退回到了近似于中世纪甚至更加古早的年代。
领主老爷可以看心情决定一群人的生死，平民要上缴自己的子孙骨肉作为“基因税”，荒野中游荡着数不清的绿林暴徒……更重要的是，所有人的头顶上，都悬着一把名为“戴森法则”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就在这样一个绝望的年代里，只剩下一颗头颅的主角向山从长眠中醒来了。他已经忘记了很多过去的事，唯独记得这个世界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这个荒芜倾颓的时代源于他自己的失败。于是他尝试着唤醒自己失落的记忆，同时也尝试着向这个疯狂而扯淡的世界复仇。
一、武侠和赛博朋克的融合
吾道长不孤是一位个人风格极为鲜明的作者，他之前两部作品《走进修仙》和《异数定理》都以宏大的科幻设定和硬核的科学知识普及，通过技术细节来塑造世界观的真实感著称。他还喜欢把两种看似冰火不同炉的元素嫁接到一起，营造一种诡异奇特的氛围。《赛博英雄传》一书也不例外，这一次，他嫁接的是武侠和赛博朋克。
人类社会虽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是“弱肉强食”四个字仍然明晃晃悬在每个人头顶。而重生的向山又恰恰记得，自己曾是一个锄强扶弱、扶危济困的侠义英雄。作者不但成功架构了一个真实而有质感的未来赛博朋克世界，而且对“武功”和“侠义”这武侠小说中的两大核心元素做了深刻生动的诠释。
赛博时代的武功，是一种特意被发明出来的科学技术。当人类对自身进行改造的同时，“赛博武功”的雏形就出现了。书中有句话震撼人心：“残奥会记录超过奥运会记录的那天，就是整个人类社会的拐点。” 因为这意味着，我们人类已经可以充分驾驭和改造人体自身，把科技造物融入自己的身体，甚至有一天完全脱离现在的生存状态，到那个时候，整个人类社会的面貌必将焕然一新——但是，“只有小孩子才会把未来和美好当成同义词”，崭新的社会可能意味着更好，也可能意味着更坏。
很多技术在诞生之初都被人认为将造就更美好的未来，“赛博武功”也不例外。武功可以简单分成两种，外功不必多说，经过科技改造的人体已经可以上天入地、颠倒众生，很多武侠小说中描述的幻想早已成为现实。但是“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以编程和黑客技术为核心架构的“内功”才是“赛博武功”的核心技能，外功高手在内功面前毫无抵抗力。
二、侠义精神的重新诠释
向山的记忆中，武功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对抗专制：
侠客作为‘个体’无疑是强大的，但是他要对抗的东西，是强者的集体。个体的力量，在这个层面上微不足道——武功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弱者手中的剑，去震慑强者。
武功是一种暗杀术。他能够让弱者以最小的成本，获得向强者挥剑的机会。而对于那些向人民施加暴政的人来说，这样的技术正好是最恐怖的。”
然而在这个疯狂的时代，武功却反过来成为了强者欺辱弱者的工具。高傲的统治者豢养着大量武者效命，绿林道的暴徒们不但肆意虐杀平民百姓，还要把那种暴虐的意志灌注到俘获的侠客脑中，用血腥和杀戮的集体记忆给他们洗脑。在向山看来何其讽刺。
所以向山恢复记忆的过程中，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向这些背弃了武侠精神的暴徒们复仇，但是在他看来，又不能简单地“以暴易暴”——首先，我们必须明确，任何人都不应该凌驾于别人之上，只有法律才可以审判人，剥夺人的生命权利。其次，法律并不是恒常不变，永远代表正义的，当法律不公放任恶人的时候，应该有侠义之士出来惩罚恶人。同时，必须记住侠客拔剑的目的，应该也只应该是弥补法律的不足，而不是以人治代替法律。
这是我读过的书中，对侠义精神最好的解读：当世道清平、国泰民安的时候，保障所有人生命安全的应该是法律制度和道德准则。但是当“朝堂之上，朽木为官”的浊世到来，法律蒙羞之时，那些藐视权贵，愿意为了平民百姓一怒拔剑的侠士，就成为了受欺压、受迫害的普通人最期盼的对象——侠义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代表了弱者最后的一丝期盼，代表了人性最后的一丝尊严。
从这个意义上说，《赛博英雄传》不但是一部科幻小说，更是一部真正以侠义为基的武侠小说。
赛博朋克武侠插画 by Benjamin Goutte
三、追溯赛博时代的起源
如果作者一直按照“武侠X赛博朋克”，故事中夹杂大量科普的路子写下去，本书也能称得上一部科幻网文佳作。但是作者的野心显然不仅仅止于此，他不但想写一个未来赛博废土世界，更想要探寻的是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来的。
第二卷开始，作者换了一种写法，分出来一条单独的故事线，去讲述主角向山遥远的过去经历。这条故事线可以看做是一本独立的近未来科幻小说。
年轻时候的向山还是一个纯白鲜嫩的博士生，跟着自己的导师加入了一个改变世界面貌的“罗摩计划”研究项目，一个大时代也由此拉开序幕。与远未来背景的故事本体相比，这条近未来故事线写得更加吸引我，因为可以轻易从中读出《与罗摩相会》或《三体》等经典科幻小说的影子——它讲的故事也是经典科幻中常见的题材：一个神秘的外星造物降临地球，会给整个世界增添哪些波澜。但是这个故事又有所不同，因为一开始我们就已经知道了结局是一场毁灭性的巨大悲剧，这条故事线的终结，就是小说真正的起始。
《赛博英雄传》是一部不断带给我惊喜感的小说，特别是第二卷的双线叙事写法实在是对“传统网络小说”写法的挑战，但或许也是因为小说中有太多硬核知识设定和论述，写法也不是爽文路子，本书受众似乎并不多，实在非常遗憾。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出版实体书吧。
【作者简介】安迪斯晨风，一个什么书都看的“杂学家”，出过一本心理学的科普书和一本博物志，但天天在微博上聊网络小说，本职是个监狱警察。
5 June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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