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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绿/四月 急管繁弦弹春花

东宁 青苔要开花
2024-09-05


2019年4月23日 农历三月十九 星期二


急管繁弦弹春花


湿漉漉的。


幸而有雨。开疯了的花,终于可以缓一缓。走在路上,空气里满含泥土与花朵的清气,深深呼吸,觉得吸进去的湿乎乎的雾气,就如一道水线由鼻到肺,有着极明晰的清澈感。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沁入心肺的感觉嘛。


最近这些日子,只要出得门去,便满眼姹紫嫣红一片,真是温风如酒,花人相看。次弟看过杏花、连翘、玉兰、桃花——也别说,玉兰还真能挺些日子,早开的玉兰树叶子已经有半个巴掌大,晚开的却还有不少举着一树静美的大花在春雨中招摇;这场雨过后,桃花定要谢了,紫叶李花落一地,染井吉野樱、大岛樱也开到审美疲劳,倒是重瓣的关山樱酝酿许久,如今娇娇嫩嫩,拉开一幅占尽春色的架势;碧桃与榆叶梅红红粉粉自顾自热闹着,谁让她们开在春花最繁盛的时候呢,要搭话儿的花木太多,我便没顾上好好跟她们聊几句。倒是路边绿化带大片大片惹人的小天蓝绣球颇吸引眼球,然而几次经过,终没有下车一拍她们的倩影。原本是想着一种一种好好写写这些开花的植物,奈何春光走的实在讯疾,随意耽搁一下,便过了最好的时候。


周末去植物园,几棵开白花的老树植在深处,一团团一簇簇,叶绿而多,花小而繁,细细碎碎,我估摸着应该是李树。这几棵李树颇有年岁,花也开的繁茂,绿叶点缀相衬,香雅洁密,清姿曼妙,颇有静女之态。她们枝桠伸展丈余,占去好大一片领地,且花枝如雪,飘逸如仙,几乎将老树的筋骨遮住。人在花下,如同置身冰雪之间,只是不觉寒意,但觉清凉,一片风来,花瓣簌簌落下,就如一场干净的香雪。跟外面闹哄哄的春意相比,此处仿如世外之境,城市的喧闹和嘈杂,淡成细若尘埃的背景。


梨花与苹果花也开的正盛,我更喜欢的,是梨花。


相比李花,梨花要疏朗的多,它绽放成簇,清冷的骨白色花瓣拥在一起,花药紫紫红红,煞是好看。雨中的梨花人们感受的太多,我只想写一写晴朗的时候。遇到她们那天也恰好蓝天白云,春日里暖暖的阳光洒在新绽的梨花上,满树都闪烁着细细碎碎的鳞光。她质地细腻,通透晶莹,令人目眩。与这样一树素洁又透彻的雪白梨花相对,让人觉得心底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萌动,这萌动与梨花的心意相映,生出一道熠熠的光辉,是直白与简洁,是真实与自然,更是一种静水深流的人生境态。


我想梨花根本不知道她自己有多么的美。美不需要刻意的表达或强调,它就在那里。一只蝴蝶在花枝上停留,它只顾沉醉其中,并没有说几句赞美的话,于是我也笑而不语。


暖风十里丽人天,此时开的最好的,还有海棠。《群芳谱》道,海棠有四品,西府海棠,垂丝海棠,木瓜海棠与贴梗海棠。这其中,木瓜海棠与贴梗海棠为蔷薇科木瓜属植物,同为蔷薇科,此两位虽非海棠的苹果属,却有海棠之名,也是实实在在有着海棠的十分美色。


说起来,木瓜花便是木瓜海棠,我们植物园内便有一棵。木瓜海棠是我所见所有海棠花中最喜的花色,它花开乳白,花瓣之上氤氲着淡粉之色,就似豆蔻年华的小女倏忽之间羞红了的容颜。花儿们衬于枝叶之间,似隐若现,标致娇媚,她们从容淡定,随意天然,不惊不喜,无失无得,别有风姿,赏她之姿,恍入禅境,与春日里灿烂繁华的桃红柳绿大有不同。


贴梗海棠跟木瓜海棠乃是近亲,原名皱皮木瓜,也是《诗经.木瓜》中与木瓜一起“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中的“木桃”。木瓜海棠花色艳红,其实并不是我真心喜欢的,然而她栽在我们工厂大门旁边,平日低矮着局促着不为人知,唯独早春倏忽结出的娇艳花苞让我惊喜不已,自然要偏向她三分。再看她的小花,娇而不媚,艳而含蓄,一簇一簇,疏落有致,群花未绽,她便一枝独秀在早春的风中,一直开到群花争艳——这贴梗海棠,承载着一个安定无忧的世外之梦,她缓缓静静开在春风里,不知开于何世,亦不知谢于何时,让人端量她时,不经意中便有了时光漫漶之感。


在市内郊区遍寻海棠,不见四品之中的垂丝海棠,倒是寻出花色娇艳撩人的另一种,看似是北美海棠。不过海棠品类繁多,不敢定言。这片海棠花色泽玫艳,满树皆开,红通通一片,其实倒也不算张扬,然而仍讨不得我的欢喜,索性少言。找寻之中,意外发现西府海棠如今当是街边院落所植最多的海棠品种了。


西府之美,让我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字句来形容她了。其实西府海棠特别好认,她树形收拢如束,亭亭直立,花开之时花朵亦是迎着日光向上,有清朗的洒脱之感。


西府海棠花开五瓣,未绽时色泽嫣红,起初是一点点压抑的深红缀在枝桠的底部,盈盈欲滴,花开之后花瓣缓至浅白带粉,清秀娇嫩,纯净到几乎透明的粉红,正是埋于心底里豆蔻年华的颜色,就如柔美女子凝脂的肌肤,委实惹人爱怜。此时淡烟微雨,西府瓣上缀着的雨珠细碎,欲滴未滴,晶莹剔透,夹着嫩绿如玉的新叶,清美如仙,恬淡雅致,令人沉醉。街头一瞥,即便春深处处繁花,仍在与西府海棠相遇之时,躲不过这扑面而来的心动之喜。这样的喜如小河流水清清缓缓,如春雨细细低低朗润,一点一点地,落至心田深处,让人情不自禁地兀自欢喜着。


想那唐玄宗当年召见杨玉环,玉环醉酒,唐玄宗评:“岂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这段名为“海棠春睡”的典故,将海棠比做贵妃,为海棠花平添几分柔媚之意,后苏东坡写《海棠》,诗中援引此典故,说:“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每每联想到此句,总免不了想要一处庭院,栽上三五海棠,树下置花凳木桌,读书,静思,也或啖茶。待暮色褪去,夜色浓重,一弯新月挂上海棠梢头,花朵与枝叶细碎交错,光影重重,花树风致动人,必然更显娴静,花下或品酒或畅聊,当更有一番情趣吧。


“落日争明那肯暮,艳妆一出更无春。”杨万里把海棠花当作春天的标定,意为海棠花出,预示春已过半,及至海棠落红,则春光流逝将近,依我来看,也未必。前日四处游逛走走停停,见那丁香花苞未满,紫藤花序尚幼,泡桐花也还含苞未放,心想春日应该还有一段时日,然而转念,春雨过后暖风如酒,花光似颊流转不息,这花儿一树跟着一树,当似急管繁弦一曲接着一曲,恐这春,离去日真是不远了吧。

 


2019年4月24日 农历三月二十 星期三


芽尖濯濯,绿意渐阔


天睛了。


四月的天一日日渐长,到下班的时候,太阳还在半空悬着,于是我背着相机,闲逛在春日的井市街里。


路边绿化带里尽是郁郁葱葱的金山绣线菊。一次一次端详她,自她芽胞萌动我便想写她一写,多亏没提前跟她说我的打算,要不一直拖到今天,说不准她会有多恼火。绣线菊新叶初发,金灿灿的,小枝纤细,却茂密繁盛,植于路旁,明亮而安静,这样一整片植于路旁,格外惹眼。


火棘真是耐看,不说她秋日挂果时的美不堪言,就如今窜出的一丛丛嫩嫩的芽尖,玉一样的绿气,也足够欣赏半天。离我最近的这一丛,新叶与老叶之间有一张新结的很小的珠网,星星点点的雨珠还未完全消散,蜘蛛却不知所踪——肯定是个刚学会织网的小家伙,估计调皮贪玩去了。


因为去岁的修剪,火棘深赭色的小枝交错显露,新长的长圆形小叶翠而精致,小枝小叶相衬,让他有了一种特别的专属草木的温雅气质;冬青树攒着劲儿抽条,新抽出来的茎子与叶子一样油亮闪着光泽昂然向上,像一团团碧绿的树球;红叶石楠的新叶一片赭红,阳光照在上面,薄而透明,叶脉清晰,刚刚经了一场细雨,更是干净油亮欣欣向荣。


一丛一丛的红叶石楠做了绣线菊与冬青、火棘的陪衬,黄红绿相间,整个绿化带内便色泽丰富,层次分明,高低错落有致,并不亚于红花绿叶的魅力。众草木间,这石楠也正因了鲜艳的色彩而格外惹眼,年岁长些的石楠已经打了苞,复伞形花序绿中带着粉,酝酿着属于她自己的花事。


为火棘拍照的时候,一枝枸杞闯入镜头。细看他,我忍不住要笑,一定是鸟儿衔来的种子,光阴暗里流度,它默而无息的发芽、抽条、展叶,与这棵火棘做了伴儿。这家伙不甘心捉襟见肘的生存状况,要争取一片属于自己的阳光,便援着火棘的肩头向上,努力伸出一枝来。他适时的提醒了我,该掐枸杞头了。去年这个时候,我在城东某处的乡间小路边与他相遇,正值清嫩,我毫不手软的掐他的嫩尖,回家洗洗炒鸡蛋,是一盘不可多得的好菜。


瓜子黄杨枝叶繁密,从他身边经过,鼻息清冽,有一股好闻的香气,蹲下身子细看,竟然是他不知何时开出了不起眼儿的小花儿,花儿低调雅致,不美,倒是秀丽;最惹人喜欢的是金银木。玉兰开始开花的时候,金银木便发了芽,众花争艳,他不慌不忙铺展枝叶,如今油油一片一无所知的绿,充满怡悦,是刚起步的升平时代。


路过一大片鸢尾科的植物。扁扁的叶子,有肥阔的,有瘦窄的,都已经长到半尺高,偶尔一两棵叶腋处鼓鼓囊囊,那是花苞哟,她们也要开花了。想强调的是,我现在已经不想跟她们纠结具体的名字了,什么蝴蝶花、黄菖蒲、马蔺花,才不管谁是谁,反正她们都是一家子。


几棵二乔玉兰花已凋谢,聚合小果初萌,绿绿弯弯,阔大的叶子是碧玉样的颜色,在风里翻卷着,因为新嫩而显得有些元气不足;银杏叶从他灰白的枝条上探出头来,浅绿的,脉络清晰可见,因了这一把把缩小版的古雅小扇,整棵树都显得气宇非凡;小白蜡树还在沉睡,有年岁的大树已经满树翠绿颇具规模;楸树也芽胞萌动,可惜树太高芽太小,我眼睛又近视,只见得微微点点的小绿,用相机瞄了又瞄,仍看不清具体情况,倒从某种程度上加速了我做败家婆的决心——对,我想要一支长镜头呀。


今天傍晚突然发现,几棵红花洋槐冒出了嫩嫩的芽尖,蜷曲着,像初生的婴儿,才几日前观察河边的洋槐树还没有动静呢,这猛然间的发现让我心里一亮,仿佛闻见槐花清幽的香气。路边的国槐也不甘落后,低矮的梢头小叶初发,被一层疏柔细毛,依稀辨识得出复叶羽状,然卵状的小叶刚挣脱母体,沿叶脉相合,恍如小儿尚未睁开的眼睛,打眼过去,以为他仍在静定沉寂地等季节呢。


柳树尚未飞絮,枝叶长全,正是最好看的时候,远望如一蓬绿烟笼罩,走到近前,又如一席碧玉门帘;与她相邻的杨树与柳摇曳婆娑的姿态全然不同,杨挺立着,树冠昂扬,高举着一树尚且稀疏并未长满的三角状卵形小叶。因为初生,杨树叶仍带着浅浅的赭色,薄而透明。然而杨树到底是有气场的植物,虽说还不够丰茂,但我从他面前走过时,他梢上嫩叶翻转,还是弄出一片呼啦啦的风声。


榆钱已经很大,一嘟噜一嘟噜,压得榆树枝低低的,我想它的口感一定不如前些日子,应该要老了吧;香椿终于自由,赭红的小枝长出巴掌长,正是鲜嫩的时候;柿树的芽尖很值得一看,嫩枝有棱,叶子被毛,并且嫩叶尖整簇向下,像羞答答没见世面的乡野娃。


从前没注意过,构树的小嫩叶竟然也跟之前看到的长大后叶子一样,毛碴碴,灰扑扑,像个未老先衰的小老头儿。这树雌雄异株,我看到这棵恰好是雄树,他长圆形的葇夷花序跟叶芽同出,小指尖粗,尚不足半寸,据说这花序洗净拌面,蒸熟凉拌是一道美味的好菜,然而看他粗陋的长相,我对此“美味”持保留意见。嗯,如果哪天兴起我尝上一尝,肯定会如实告诉你他的味道。


二球悬铃木更有意思,碧玉珠子样的小球已经有小樱桃大,一串串地在叶芽处生出来,小而精致,安静地悬在那里。值得一提的是,二球悬铃木老球至今不落,不好好观察,眼光仍会被那些已经干枯的老球吸引。它们就好比一些舍不得放手孩子的母亲,我这嘴忍不住的想劝他几句——让孩子做主角吧,您也应该有您自个儿的生活了。


草木自然,也许是最能引起人们心动的所在。


城里没有大片山林,没有野地苍莽,只要愿意领略,亦有契心之处,可谓各有各的繁丽与兴茂。今日种种,我无法件件细述,无法透彻到一览无遗,然粗枝大叶一路写来,亦得到种种令人快乐的变化。


应时最美。此间芽尖濯濯,绿意渐阔,每天的变化若有若无,觉而无所形迹,又在不经意中滋长。空气中潜伏着种种消息,宣告着季节的美好,我们缺少的,或者就是不变的日子里,还能有这样崭新的意图与热情吧。



我用心填着自己挖的坑:逐绿/四月 花枝春满,天心月圆

逐绿/四月  杏花、玉兰以及美人梅

逐绿/三月 春山初醒

逐绿/三月  春行如相晤

逐绿  /  三月 身边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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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苔要开花--第150篇

冬凝,70后,在梦想中一意孤行,想任性却又终究不敢的威海女子。擅写植物静默,也道生活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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