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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华丽不起来的我

冬凝 青苔要开花
2024-09-05



今早骑自行车上班。因为心情明快,一时间我以为自己就是无所不能的大力水手,衣服呼呼带着风,车轮扫起落叶,嗖嗖嗖,一干骑自行车的老者、骑电动车的大妈,统统向后退去——要说的是,幸亏十字路口的红灯一次又一次扼制住疯狂的我,要不保不准我会冲到哪里。


可是真扫兴。刚刚上班我便接到一位好友的微信,她郑重无比地跟我道歉——说的是几个月前的一件事情,当时正经历不愉快,忘了怎样的机缘,我俩打电话,我便吐露了不快,事后很快忘记,却没想到昨天被另一位朋友提起。诧异这些话的由来,想来想去想起好友,她竟然承认,曾跟别的朋友议论过这件事。


哟嗬,那算个P事呀,难为她这样在乎我,隔了一宿还在耿耿于怀。最关键的是,又不是我搞了婚外恋需要保密,那实在不是一件需要守口如瓶的事情,何况她说出去的每一句都是真话,只是没想到会在人群中传开而已。而传开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自己没有提起,只是不屑于评论人的好恶,然而一个人行走世间,好恶都留下印迹,怎么可能不被各种各样的议论碰触?既然做了,就要允许人家评判呀。


其实事情发生后,我便知道自己不会再参与那个带着有色眼镜的圈子,至于让我不愉快的人,我也早就漠视:你瞧不起姐,姐还瞧不起你,你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焉知就没有哪位先人在你头顶闲闲一笑呢。


哈哈。每当受到外界侵扰,逼出我强大的内心且自信爆棚的时候我都想自称“姐”。我们工厂的一位同事,无论什么场合都喜欢以“姐”自称,以至于后来,我们科的每个人提起她都不叫名字,一律称“姐”。不过这位“姐”其实并不具备爆棚自信的资本,当时的她被生活蹂躏到千疮百孔无处安身,却仍然在夹缝中谈笑风生,我们称呼她“姐”,态度其实是轻慢的,然而我们并不知道,“姐”的自信就是这样积攒起来,一天比一天坚韧锋利,然后使用出去,成全她一个华丽丽的转身。


不过我仍然想,朋友如此郑重地跟我道歉,无非说明一个问题:我这人不好相处呗。还记得年轻时刚参加工作,我妹去我单位宿舍小住,回家便告诉我妈:“妈,我自己下楼会有好多人跟我打招呼,我要跟在我姐身后下楼,没一个人敢跟我吱声。”


对了,还是姑娘的时候,我做人就做的这么“轴”。这些年来,对这尘世的人与事,我更加挑挑拣拣,不想在这个圈里混,不想搭理那个人,不想做这件事,不想说那种话,结果就是跟这世界越来越疏离,更加融入不了人群。


我闺蜜一直想要改变我,她气我活在云端不谙世事,气我情商太低。在她眼里,古往今来,情商太低的人就是死路一条。真奇怪,情商低有什么要紧,情商低的人有情商低的活法呀。就像我,一分为二,在工厂上班的是一个我,在那里我就像一个真正的大妈,看不惯的事情在嬉笑怒骂中自然流淌,什么怪话坏话我都接得起来。是的,手里一是一二是二地做事,嘴上不欠着任何人,更不与任何人有相对亲密的立场,做事对良心,其他无所谓。


跟工作无关的时候就变成另一个我。这些天读书听诗,苏东坡,李白,李清照,陶渊明……在他们诗中感受到的诗意,其实都藏在广袤的山川田野,在那里,你根本不需要认真体会,从形式到内容,无一不是金句纷披。麦田与蓝天的排律,溪涧与桃花的映衬,一朵荠菜花打开花瓣,一条老狗提起睫毛,统统是我的天籁啊。


有一回我参加一个盛大的典礼,台上坐着的都是政界机要。那些发硬的假笑与暴出的肚腩,告诉我他们都是尊贵的荣耀的。那一瞬间我承认自己羡慕了别人的生活片断,当下便在心里把自己跟他们调换了一下位置——假设此刻天灵灵地灵灵,让我有他们的官职地位,有他们的钱财家庭,我突然发现,即便从此一呼百应荣华富贵,我也会不加思考地断然拒绝这样的交换。是的,即便我只是一个工厂的小职员,即便会像那天那样被人因为出自工厂而看不起,也不愿意草率地拿自己的人生去交换。


从此释然。我承认自己是只傻鸟,但我喜欢继续做一只傻鸟。


人生不是个理性的过程,也不是个强求的过程,一天天过日子,一件件经历事情,看似散漫无边,也有阴晴不定,但却是慢慢寻找与构成属于自己的精神体系的过程,有什么,能比自以为适己更明朗更怡然自得的人生呢。


就像荠菜花不愿意变成牡丹,我也是始终华丽不起来的我。我还是愿意回到心情畅快所向披靡简单骑行的清晨,至于那些破事情,哪里还值得我们浪费时间再提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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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苔要开花--第181篇


冬凝,70后,在梦想中一意孤行,想任性却又终究不敢的威海女子。擅写植物静默,也道生活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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