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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老王

芙蓉楼主 大语文坊 2023-02-13

悼老王

文/芙蓉楼主



早上刚坐到办公室,不经意打开手机,微信群里一条信息赫然出现: 


惊闻玉兴辞世,甚感凄悲。

                       一世辛劳,溘然离去。

二中“老王”,一路走好。

                       人生苦短,吾等珍惜!


一时竟有些茫然,玉兴?老王?继而在脑海中努力搜寻相关信息,这说的是谁呢?


惑而不解的不止我一个,其他几个在线的同事也纷纷发出疑问:啊?”“谁?


再回头仔细读了一遍那条微信,才终于明白,这个有点儿陌生的名字所指的却是个很熟悉的人。只是熟悉却不亲近,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现在知道他的全名叫“王玉兴”,十几年前我刚到单位上班,他就已是单位的老员工了。人们喊他“yu xingr”,我不知道是哪几个字,也没喊过。印象中他一直是又黑又瘦,头顶秃发,手有残疾,走路摇摆显得很弱。他是学校的临时工,早年负责看大门。有一双儿女,全家四口挤在门岗不足30平米的小房间里。一家人都靠他微薄的收入勉强度日。


后来听说在外面买了一所房子,全家搬出了门岗,他的工作由门卫变成了学校的清洁工。时常一手握笤帚,一手拎簸箕,在楼道里逡巡。或拉着一个两轮垃圾车去学校外的垃圾站倾倒。我跟他几乎没有交集,只是觉得他朴实善良生活又很不容易。有好几次早上上班到单位门口,迎面碰到他弓着腰曲着背拉着满满一车垃圾艰难前行。学校门口是个慢坡,所以他瘦弱的身体更显佝偻。我试图将车靠边,他却已将垃圾车拖向一侧,暂停,给我让路。自己再让,不免显得矫情,大剌剌开过又觉不妥,从他身边缓慢经过时,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还有一次,是去年冬天,那天,我的车限号,匆忙中骑上尘封许久的自行车上班,一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到学校才发现车胎已经瘪得不像样子。这样,下班肯定是没法再骑了,怎么办?猛然想起他,垃圾车也应该打气,他那里应该有打气筒。于是走进教学楼一角他的休息室,其实就是个打扫工具储藏室。门是开不展的,因为工具很多。靠近窗户有一张简易的铁床,他正勾着身侧躺在那里艰难地咳嗽。我向他借了打气筒到车棚充气,费了半天劲,冒了一头两手的汗,却没充上。打气筒实在破旧,充气口漏气,我半蹲着身体,一手捏充气口一手压充气臂,动作很滑稽而且漏气比充气还多。正当我气急败坏时,一个黑瘦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边蹲下身帮我按住气口边说:“这个打气筒不好用,忘跟你说了。”


这大概就是我和他唯一的一次交往吧,没什么交情。但今天听说他猝然离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和两个同事前去吊丧,她开着车七拐八拐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他的家,在一个大钢厂的墙外,门前是一条破旧的土路。院子里来往帮忙的有七八个人,房间里陈设简陋,没铺地砖,一张铁制双人床,床腿已斑驳掉漆,一个沉旧的老式皮革沙发,好几处边角已经破损,露出里面的海绵。他的妻子一脸凄然地诉说着,“受了一辈子苦啊……没享一天福就这样去了……半年前就病了……挺的受不住去医院住了半个月……俺小孙子都说爷爷瘦成两层皮了……”她絮叨着又禁不住抹起了眼泪。周围几个人也不免感叹唏嘘,说着一个好人没享福之类的话,表示感叹或者安慰。我不会说什么,只能附和着摇头叹息,才想起确实几个月不见他推车的身影了,原来竟早就病了。


回来的路上,同行的一个老师反复地说,如果早知道人家病了,该来看一看的。从她的声音里,我似乎听到了杨绛式的感叹,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杨绛先生在《老王》一文结尾的遗憾和愧疚,那是一个“幸运者对一个不幸者的愧怍”!


    农历丁酉四月二十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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