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法南传：缅甸的佛教古迹
缅甸是东南亚最古老的佛教国家，据说，佛祖曾亲自到缅甸弘过法。两千多年的信仰，在这个国家留下了许多古迹。三月底到四月初，花老师在缅甸待了三周，那里重要的古迹，我去了近半。
如果你也喜欢造访古迹，那么，这些地方你可以一去。
缅甸最早皈依佛教的地区，是最西边的若开邦（Rakine）。在古代，若开的西边就是佛祖生前活跃的区域，他若真的来过这里一点都不奇怪。
若开人建立的第一个国家叫米碗城（Dhanyawadi），如今仅剩隐约可见的几段残垣断壁。但人们在米碗城的疆界里发掘出了不少佛教的遗迹，例如上面这两尊佛像或是王者像。它们明显受北印影响，尤其是右边这一尊，头上出现了笈多王朝出现的螺发——这种发型，就是汉地佛像“满头包”的前身。如今，这两尊像位于皎道市（Kyauktaw）的摩诃牟尼僧院的博物馆中，那里还有不少米碗城留下的佛像，这些雕像大多是公元2-8世纪所产。
若开历史上先后兴起过四个王国。前三个的王城都已几乎湮灭，但最后一个城邦，也是最辉煌的一个城邦，留下了许多古建筑。这个城市就是妙乌（Mrauk Oo），这里有缅甸第二大的古建筑群。公元15-16世纪，妙乌达到了极盛，君王和贵族们利用沟通东西的贸易获利，建立了许多辉煌的建筑。
妙乌有很多类和缅甸其他地方相似的钟形佛塔，但更显眼的，是他们那堡垒一般的大寺。这些佛寺有着厚重的石墙石顶，这样的建筑结构，很有可能是用来抵御若开雨季的连绵暴雨。
关于妙乌，我之后还会再写一篇文章详述。
若开之于缅甸，就像新疆、西藏之于中国。缅甸“内地”的古建筑史，始于古老的骠国。骠人应该是第一个在伊洛瓦底江沿岸建立国家的民族，他们曾献乐舞于唐朝，一时间名震长安。香山居士白居易的《骠国乐》云：
“玉螺一吹椎髻耸，铜鼓千击文身踊。
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
骠人的乐舞动人，建筑也不孬。上图中的波波基塔（Bawbawgyi Stupa），是缅甸现存最古老的佛塔之一，大约建于5-6世纪，塔高46米，全由砖造。波波基塔的塔型和别的缅甸佛塔都不一样，塔身桶形，顶部较平，和印度鹿野苑的答枚克佛塔较为相似。我去的时候不太巧，正逢保养、整修，整个塔外面搭上了竹制脚手架。维修的工人干起活来颇为随意，我绕着塔走的时候，眼瞅着工人失手，一桶灰泥或是水泥从塔顶落了下来……
波波基塔位于室利差旦罗古城（Sri Ksetra）遗址当中。这座遗址，在缅甸中部的卑谬（Pyay）市郊，它和北方的罕林（Halin）、毗湿奴城（Beikthano）组成了缅甸唯一一个世遗：骠国古城群（Pyu Ancient Cities）。相比之下，罕林和毗湿奴城留下的遗迹更少，更难去，我就没去。
室利差旦罗古城中，还留下了好几座寺庙和佛塔。上图中的帕耶玛塔（Payama Stupa）就是其一。这座塔大约建于4-7世纪，是个笋形塔，和缅甸的典型佛塔很类似了。
这两座佛塔的顶部都有金属制的闪亮尖顶，它们都是现代制品，名为华盖（hti），理论上来说，缅甸每一座佛塔、寺庙的塔顶上，都应该至少有一个华盖。
“室利差旦罗”是“吉祥的荣耀与幸运之地”的意思。城中的荣耀与幸运，不止体现在建筑上，一些器物也闪烁着金光。例如这个银盘，它的表面上装饰着华丽的金制花纹，盘中央的两头狮子似乎还在打斗，非常可爱。
缅甸人特别喜欢狮子。在大部分缅甸佛寺的门口，都能找到一对像狮子的坐兽。这种动物叫钦特（Chinte），狮首龙身（但常常没有龙身，就只是个奇怪的狮子），在缅币上也能找到它们的身影。
这个银盘正中那两只有角的狮子，似乎就是钦特的早期形象。
室利差旦罗城中也发掘出了不少雕像。上面这一尊骠国佛像，有印度雕像极盛期的风貌，人物姿态舒展，线条流畅，身上的肌肉颇有肉感。
缅甸的佛像常给我一代不如一代的感觉，上面这样风格、水平的人像，在之后统治此地的蒲甘、东吁、贡榜三大王朝的造像中是看不到的。类似的感觉也出现在若开，米碗城的佛像就远胜于妙乌，即使妙乌的国力远胜于前辈。甚至只是在蒲甘，早中晚三个时期的佛像就是一代不如一代。
说到蒲甘（Bagan，以前叫Pagan，但很明显这个名字不讨人喜欢），谁去缅甸旅游不去这里呢。这座四千佛塔之城，满地都是遗迹。它的建筑确实非常有趣。
接受印度宗教的古国，大多也接受了印度的审美。无论是印度教还是佛教，都讲究华丽繁复的美。在东南亚，各个印度化的古国都靠神庙争奇斗艳、彰显信仰。但各个国家呈现繁复华丽审美的技术都不太一样。中爪哇、柬埔寨的繁复华丽，大多靠的是石雕；越南占婆的反复华丽，大多靠的是红砖雕刻。但蒲甘不一样。
蒲甘的繁复华丽，是在一种类似于灰泥的材料上做文章。他们的建筑都是红砖做胎，内外刷上厚厚一层灰泥，外部雕刻，内部作画。
这样的技术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快。泥雕和绘画，总比在硬硬的石头和砖头上雕刻快吧。但坏处是不耐久。蒲甘现存的佛塔都是明证：在那里，所有佛塔的外部装饰都不剩什么了。这些佛塔的外观，本来应该是这样的：这一颗时间胶囊，封存了一整座寺院。
佛寺内部的壁画也好不到哪里去。近千年的岁月，剥落了大部分蒲甘佛寺内墙上的灰泥，剩下的那些在二战中被熏黑了不少。但即使是尚存的那一点点壁画，也能让我们发现蒲甘绘画的水准很高，并不比敦煌差多少。
除了岁月、地震和战火，蒲甘的另一大敌人是人为的修复。一直有传言说，蒲甘没有成为世遗，就是因为修得太差。去之前我还不信，能有多差啊？看了以后我信了。
关于蒲甘，我还会写一篇长文，敬请期待。
蒲甘王朝被元帝国消灭之后，缅甸进入了战国时代。战乱当中，一连串效果强了又弱，崛起又灭国。最后，来自南方的东吁王朝再次统一了缅甸。
在蒲甘东部，有一个叫蒙育瓦（Monywa）的城市。从这里出发，可以抵达一个叫坡文山（Po Win Taung）的石窟。这个石窟就是战国中的阿瓦王朝至东吁王朝时期的造物。
坡文山石窟是一连串的小石洞，大的石洞不过教室大小，小的连一人都容不下。但就是这样的石窟，里面满是佛像和壁画。
坡文山中的人物似乎都漫画化了。这里佛像继承了蒲甘的坐姿，但的比例都变Q了，脑袋变圆变大，满头的螺发变成了一根根的尖钉。上面两张图中的几尊佛像，是坡文山中我最喜欢的几尊。
尤其是这尊睡佛，似笑非笑，似梦非梦。佛教中的睡佛形象，描绘的是佛祖寂灭涅槃。如此表情，确实是离苦得乐啊。
更妙的是他头顶的莲花藻井，配合这笑容，仿佛有让人进入摩耶幻境的魔力。
坡文山壁画的颜色，继承了蒲甘的颜色；坡文山壁画的纹饰，继承了蒲甘的纹饰，但变得复杂了很多。不信看这一方屋顶，繁复得让人有迷幻之感。
但如果你仔细去看这壁画中的人物，就会有一种强烈的异样感。这里佛像的漫画化是变Q，这里壁画人物的漫画化则是……变成外星人？这和蒲甘的壁画就完全不一样了嘛！
看，他们依旧有着那尊睡佛般的似笑非笑。但无论是面容还是肢体，都变成了类似于当代讽刺漫画的形象，似有几分技巧成熟的拙笨。这种风格统一了整个坡文山，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会想到这样的画风会是佛画——但它确实就是。
画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对于我来说是个迷。
说到阿瓦王朝（Ava Kingdom），这个从14世纪延续到16世纪的国家虽没有统一缅甸，但却极为重要。在这个时代，缅甸文学得到了很大的发展，终于取代了外来的巴利文的地位。这时的佛塔，也发展出了新的美感：外墙上的雕刻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纹饰更加复杂、更为立体。为了支撑如此立体的形象，缅甸人发明了用铁丝做骨架的技术。
上面这块雕塑，来自于茵瓦古城（Inwa）东边的一片无名塔群。这里几乎没有游客，塔群藏在居民区中。这又是上篇文章（这一颗时间胶囊，封存了一整座寺院）中那位神奇的导游帮我们找到的地方。
和上次那个地方一样，这片塔群在谷歌地图上搜不到，也没被标记点。怎么找呢，在曼德勒城或是茵瓦古城附近搜“Ngwe Pin Lal Grocery Store”，就能找到这片区域，在这家商店的西北方，卫星图上能看到一小片塔群，就是它了。
还有一个办法，你可以雇我那位导游，找他帮忙。阅读原文里就是那位长发、金属党、摄影师、导游大叔的脸书页面。
说回到这片古塔。这些佛塔，明显有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装饰，有的老，有的新；有的雕刻好，有的水平差。我们的导游也不太确定它们的确切建造时期，只说应该是从茵瓦王朝时期开始的。
茵瓦王朝被东吁王朝取代之后，茵瓦古城依旧当了好几次首都，因此城中留下了不少古迹，都颇有特点。大概也是因为当了那么多年的首都，茵瓦城里的姑娘，是我在缅甸见过最漂亮的。
东吁王朝之后，缅甸迎来了最后一个大一统王朝：贡榜王朝。这一时期，缅甸的古建筑又变了。
一大显著的变化，是这一时期留下了很多柚木佛寺——我们不太清楚这样的木制佛寺在之前的时代流不流行，毕竟木制建筑不易保存，缅甸又在热带。但贡榜王朝时期的许多寺院，依靠着柚木强悍的硬度和耐腐蚀性，熬过了一两百年的时光，虽然明显陈旧、磨损严重，但依旧坚固。
茵瓦古城内的宝迦雅寺（Bagaya Monastery），始建于18世纪70年代，就是一座柚木寺。
宝迦雅寺内的木雕，是缅甸雕刻的又一巅峰。缅甸人不太擅长石刻，面对木头却还是游刃有余的。上面这尊金翅鸟王迦楼罗，雕工细致，装饰华丽，紧握的双手充满了力量。
这样的木雕，在整座寺中还有不少。这是一个值得在里面待上一两个小时慢慢看的僧院。
贡榜王朝也留下了许多佛塔。缅甸最著名的雪德宫大金塔（更多图片请看：爱之寺），就是在贡榜王朝时被修到98米高的。那些贡榜王朝时期留下的大金塔，在个头上超过了自己的先辈，在装饰上弱化了雕刻，采取了一种简单粗暴又高效的方法：贴金子，真金。这样的华丽，也算是一种返璞归真吧。
去缅甸，看过仰光的雪德宫大金塔，就不需要再看别的大金塔了——注意，这句话反过来是不成立的。雪德宫万里挑一，其他的只是其他而已。
给你我的双眼看世界
最后顺带说几句。我这个公众号呢，更新比较慢，尤其是在我写游记的时候。我的游记如本文，讲的都是我去的地方，图片几乎都是我自己拍的，写法也和一般的游记不太一样。这么写，快不了。如果你对我发的东西感兴趣，请不要看我好几天没更新就取关了，我在这里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