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从不缺乏幽默感。在先秦典籍《庄子》《孟子》《韩非子》《列子》中，就记载了不少诙谐幽默的故事，而“宋人”的出场率似乎特别高，作为“揠苗助长”等段子的主人公，堪称那个时代的范伟。到了汉代，司马迁专门在《史记》中写入一篇《滑稽列传》，对淳于髡、优孟、优旃（zhān）、东方朔等一批“喜剧演员”的事迹大书特书。自从汉末三国出现专门的笑话书以后，历代都有人乐于编纂这一类的书籍。仅以世界书局1961年编印的《中国笑话书》为例，便收入古代的笑话专书77种，计150余卷。
笑话，古人称之为“谐辞”。正如南朝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所说：“谐之言皆也，辞浅会俗，皆悦笑也。”用浅显的语言引得众人发笑，是笑话的基本内涵。此外，刘勰认为笑话的功能不仅仅在于把人逗乐，那些早期经典的笑话，还具有“意在微讽”“抑止昏暴”“意归义正”的特点。至于说后来为何出现一些比较俚俗的笑话，甚至还有一批“荤段子”，早在刘勰那里，就给出了“本体不雅，其流易弊”的解释。到了今天，我们也只能呵呵一笑了。一般认为，中国最早的笑话书当属三国时邯郸淳编的《笑林》。邯郸淳，一名竺，字子叔，三国曹魏颍川人。博学有才，善文字训诂，精古文大篆、八分隶书。与曹丕、曹植多有往来，黄初初年，曾任博士给事中。《笑林》原书今不传，清人马国翰从《艺文类聚》《太平御览》《太平广记》等书中辑得26条，编为一卷，收入《玉函山房辑佚书》，使人得以了解此书的梗概。近人鲁迅也将《笑林》收入《古小说钩沉》中，并略有补辑。今天，我们来读一读《笑林》。这些1800多年前的文字，是否依然会令你会心一笑呢？
某甲夜暴疾，命门人钻火。其夜阴暝，不得火，催之急，门人忿然曰：“君责之亦大无道理，今暗如漆，何以不把火照我？我当得觅钻火具，然后易得耳。”孔文举闻之曰：“责人当以其方也。”大意：某人半夜得了急症，让门人钻木取火，以便尽快医治。这夜潮湿黑暗，不便取火，门人被催急了，生气地说：“您催我这么急，实在是没有道理。今夜这么黑，为什么不拿个火把给我照亮？这样我就能找到可用的工具，钻火就容易多了。”孔融听到这件事后，说道：“督促人做事，应该注意方式方法。”有人吊丧，并欲赍物助之，问人可与何等物，人答曰：“钱布谷帛，任卿所有耳。”因赍大豆一斛相与。孝子哭唤“柰何”，己以为问豆，答曰：“可作饭。”孝子哭复唤“穷”，己曰：“适得便穷，自当更送一斛。”大意：某人去给人吊丧，想要送一点东西，问旁人送什么合适。旁人说：“钱财、粮食、布匹，只要你有的都可以送。”他便选了一斛豆子。孝子见有人来吊丧，哭着喊“奈何，奈何”。他以为孝子在问豆子有何用，便答道：“可以做饭。”孝子又哭着喊“穷矣，穷矣”，他以为对方在说豆子不够用，便答道：“才送你一斛豆子，这么快便用尽了，那我再送你一斛。”桓帝时有人辟公府掾者，倩人作奏记文。人不能为作，因语曰：“梁国葛龚者，先善为记文，自可写用，不烦更作。”遂从人言写记文，不去龚名姓，府公大惊，不答，而罢归。故时人语曰：“作奏虽工，宜去葛龚。”大意：汉桓帝时，有个刚被选入官府做属吏的人，想请人代作递送给长官的文书。所请之人无法胜任，便对他说：“梁国有位葛龚，特别擅长写这类文书，你可以直接抄过来用，不必再找人重写了。”于是，他便原封不动地照抄葛文，连名字都没有换掉。长官接到文书，起初十分吃惊，想明白个中缘由后，便把他罢免。所以时人流传一个顺口溜：“葛龚文章虽然好，抄时得把名去掉。”平原陶丘氏取渤海墨台氏女，女色甚美，才甚令，复相敬。已生一男而归，母丁氏年老，进见女婿。女婿既归而遣妇，妇临去请罪，夫曰：“曩见夫人，年德已衰，非昔日比。亦恐新妇老后，必复如此。是以遣，实无他故。”大意：平原郡有位陶丘君，娶了渤海郡墨台家的女儿为妻。妻子貌美才高，丈夫十分疼爱她。妻子生下儿子后，有一次回娘家去了，因为母亲丁氏年事已高，便把丈夫也叫了过去。丈夫从岳父母家回来后，便把妻子给休了。妻子临行前，问丈夫自己犯了什么错。丈夫答道：“前几天见到你母亲，已经年老色衰，昔日的风采不再，我担心你年老后也会这样，便把你休了，没有其他的缘由。”楚人居贫，读《淮南方》：“得螳螂伺蝉自障叶，可以隐形。”遂于树下仰取叶（螳螂执叶伺蝉）以摘之，叶落树下，树下先有落叶，不能复分别。扫取数斗归，一一以叶自障，问其妻曰：“汝见我不？”妻始时恒答言“见”，经日乃厌倦不堪，绐云“不见”。嘿然大喜，赍叶入市，对面取人物，吏遂缚诣县。县官受辞，自说本末，官大笑，放而不治。大意：有位楚国人，生活十分困顿。一次，他读到《淮南方》中的一句话：“螳螂捕蝉时用于隐蔽身体的树叶，可以用来隐身。”于是，他便去找这种叶子。果然有一片他想要的叶子落下，但与地上的叶子混在了一起，不能分辨。没办法，他只能把地上所有的叶子都拿回家。此后，他开始一片一片地试，每把一片叶子拿到身前，便问妻子：“你能看见我吗？”起初，妻子都回答“能”，后来被他问烦了，便在他举起一片叶子后，说了句“看不见你了”。此人十分欢喜，拿着这片叶子跑到街市上，当面拿人家的东西，被当场擒获，扭送到官府。县官接了案子，问明了缘由，大笑不止，便把他放了。
刘一，中国教育学会传统文化教育分会副秘书长，主要从事中国教育史、传统文化教育研究和中小学教材研发。撰有专著《邵晋涵研究》，北师大版地方课程教材《中华传统文化》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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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号主编：刘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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