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答 | LGB青少年的怀孕率为何高于异性恋？

在过去的十年里，学者在加拿大和美国的学校中开展了大规模的青少年调研。研究发现，与异性恋者相比，女同性恋、男同性恋和双性恋青少年（后统称为“LGB 青少年”）的健康状况存在差异：例如自杀未遂、无家可归和吸毒的比率更高。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LGB 青少年的怀孕（或者使人怀孕）比例更高，是异性恋同龄人的两倍至七倍。在 1990 年代以来北美洲青少年的怀孕率呈现总体下降趋势的大背景下，是什么导致了更高的怀孕率？情况在变得更好，还是更糟？
本文在 1992 年、1998 年和 2003 年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省（British Columbia）青少年健康调查”的基础上，试图探究青少年怀孕现象、相关性行为以及实际受到的羞辱（enacted stigma）的变化趋势，并以此解释 LGB 青少年与异性恋青少年健康上存在差异的原因。

「今日分享」

《对羞辱的反抗？实际受到的羞辱与LGB青少年怀孕率的关系》

原文：Elizabeth M., Saewyc Colleen S., Poon Yuko Homma and Carol L. Skay.

Stigma management? The links between enacted stigma and teen pregnancy trends among gay, lesbian, and bisexual students in British Columbia. Can J Hum Sex. 2008 ; 17(3): 123–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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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背景

青春期是性发育的关键时期。从青春期的身体变化，到性唤起和性取向意识觉醒，到初恋再到性行为——这些里程碑事件最常见于青少年时期。

但是，对于一部分青少年来说，这个关键时期也会包括一些影响到他们的性发育和长期性健康的经历。例如，在强迫状态下发生的第一次性经历，如被性虐待或性侵犯，可能会导致各种各样的负面性健康问题。
如果一个青少年的性取向与所处的社会规范与家庭期望不符，那么 TA 可能会受到羞辱。污名化也会带来一系列问题，例如出柜、他人的认同或排挤，以及人身安全等。而这些是异性恋青年在性成长的过程中无需担忧的问题。
尽管过去几年来，加拿大的 LGBTQ 人群处境有所改善（例如对同性婚姻的法律认可），但在许多社会情境，尤其在青少年群体中，非异性恋身份仍然受到歧视。公开 LGBTQ 身份，甚至只是被怀疑是 LGBTQ，都会引起各种负面反应，例如被排斥、骚扰、歧视甚至遭受暴力。
这些负面反应，也被称为“实际受到的羞辱（enacted stigma）”。这种羞辱会加剧了性少数青少年与异性恋青少年之间的健康差距，例如遇险、自杀倾向，以及滥用药物。

图源：Pinterest

例如，在 1990 年代的西雅图，高中的 LGB 青年比异性同龄人更有可能由于种族、性别或性取向而受到骚扰。而遭受过骚扰的学生，不管是什么性取向，逃学、自杀未遂或者出现其他健康状况如未成年怀孕的概率都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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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想：为何 LGB 青年怀孕率更高？

高风险性行为

青少年怀孕的条件一般包括，在排卵期或接近排卵的性成熟期，有生育能力的异性之间进行无防护的性交。大量研究表明，与异性恋同龄人相比，怀孕的风险因素在LGB 青少年身上的发生率相同或更高。例如，有性经历的比例更高、“初夜”在14岁之前发生的比例更高、性虐待和强迫性行为的发生率更高。

图源：[e-mail]

而在大多数但并非全部研究中，LGB 青少年采取避孕措施的频率更低。离家出走、无家可归和流浪青少年中，LGB 青少年比例很高。另外，在一些研究中，LBG 青少年也被报告有更高比率的性剥削和生存性行为。

避免被羞辱

戈夫曼的“污名管理（stigma management）”理论表明，人们可能会采取多种策略来避免或应对羞辱。

与异性恋相比，LGB 青年更可能因为性取向而遭受羞辱。他们采取的应对策略包括隐瞒性取向，同时以“伪装”的形式进行异性恋约会和性行为，以避免被怀疑为 LGB 并因此成为被羞辱的靶子。
曾经经历过骚扰和歧视的性少数可能会选择怀孕或者使人怀孕来自证性取向，以避免遭遇进一步羞辱。使用和滥用药物，作为一种应对羞辱的方式，也可能导致计划之外、且通常是无保护的性行为的发生。

性教育缺失

如果性教育中忽略了 LGB 青少年的性健康问题，这些青少年可能会认为：性教育与他们无关，并对有关避孕和安全性行为的重要信息置之不理。因此当他们与异性交往时，可能并没有做好安全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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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过程

作为系列研究的一环，本研究探讨了北美性少数青年群体可能遇到的风险和健康差异：

1. 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三个青少年群体中，研究异性恋、双性恋以及同性恋的怀孕率差异。

2. 记录在同性别、同年龄段的青少年中，异性恋和性少数群体间的导致怀孕的潜在风险因素有何差异，包括性暴力、高危性行为等。

3. 探究不同性取向和性别群体的怀孕率趋势，以及同时变化的风险暴露趋势，这样的分析可能有助于解释研究结果。

研究者分析了1992、1998和2003年进行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省青少年健康调查”。该调查对全省公立学校 7 至 12 年级学生按班级进行分组分层随机抽样，总体参与率约为 72-76％。自 1992 年以来，总共有 70,000 多名青年参加了该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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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结果

与异性恋的差异

除了少数几年数据显示无差别之外，相较于同龄异性恋，同性恋和双性恋一般：

• 有性行为的概率更高
• 第一次性行为发生在 14 岁以前的概率更高
• 更可能拥有两个以上的性伴侣
• 上一次性经历没有使用避孕套/嗑药的概率更高

怀孕趋势

整个样本中，1992 年到 2003 年之间，所有取向的青少年的怀孕率（包括怀孕和使人怀孕）都呈现整体下降的趋势。

图源：eco-business.com

其中只有异性恋青少年和男同性恋的怀孕率从 1992 年以来一直下降。男同性恋者的怀孕率在 1992 年到 1998 年间的下降速度更快。女同性恋和双性恋青少年的怀孕率在从 1992 年到 1998 年呈上升趋势，在 2003 年大幅下降。

实际受到的羞辱和怀孕趋势

过去一年中，和未怀过孕的相比较，曾怀过孕的女同性恋和双性恋因为性取向而受到羞辱的频次要高两倍以上。曾怀过孕的人也曾受过更多的骚扰和歧视，“实际受到的羞辱”的程度更高。
然而，男同性恋学生的研究结果正相反：过去一年中，曾经让人怀孕的男同性恋由于性取向而受到羞辱的频次比其他男同性恋低了近三分之二，在“实际受到的羞辱”的程度上没有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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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

在 1992 年至 2003 年之间，所有性取向的青少年的怀孕率均下降。异性恋学生遇到的怀孕风险因素趋势似乎与怀孕的趋势密切相关，性虐待越来越少、初次性行为的时间延后、性生活中的危险行为减少、避孕措施得到改善……
然而，在这十年间，尽管性少数群体中不同性取向的青少年怀孕率的下降幅度各不相同，但大多在 1998 年之前有所增加，从 2003 年才有所下降。对于性少数青少年来说，怀孕率增高主要是因为高风险性行为，尽管实际受到的羞辱或歧视也有一定的影响。
但怀孕风险因素并不能完全解释 LGB 青年的健康差异，为什么他们会发生更危险的性行为？而且在更小的年龄段呢？
尽管调查本身并不问为什么，不能提供确切的答案，但结果确实表明了一些潜在的原因。LGB 青年中较高的性虐待率可能是关键。
一般而言，性暴力可能会导致危险性行为和青少年怀孕。这是因为性虐待引起的创伤会使人感到羞耻和耻辱，对性行为的认知发生改变，在性关系中更难协商使用避孕套，或采取其他自我保护行为。
应该指出的是，问卷中并没有问及性虐待的时机，“实际受到的羞辱”和具体的怀孕过程，因此我们无法确定最先发生的是什么，怀孕是出于意外还是对反抗被羞辱的尝试。正如其他研究所提及的，怀孕可能是有意的，是为了通过“为人父母”的方式来改变自身处境。
在性少数青少年中，男同性恋是一个特例。和异性恋青少年一样，他们的怀孕参与率、性经历，遭受性虐待和早期性行为以及其他所有风险行为的发生率都在稳步下降。和其他性少数青少年不同，曾使人怀孕的男同性恋被“恐同”歧视的情况更少，和没有使人怀孕的同类相比，经历“实际受到的羞辱”的情况也并不更多。
除了明显的羞辱和敌意之外，另一个可能的原因是生活中性少数青少年受到的支持和保护差异。与异性恋者相比，性少数青少年和家庭或学校的联系更少，可以获得的依靠和支持更少，因此他们可能更想通过成为父母得到这些亲密的支持。

高风险性行为、受到的羞辱和歧视、性教育缺失、对亲密的支持的期待……这篇论文中，作者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分析了 LGB 青少年怀孕率更高的几种可能的原因。

这些可能性的背后，是 LGB 青少年的社会身份仍然不受平等认可和保护的结构性问题。唯有认识到这一点，采取行动，才能改变 LGB 青少年怀孕率更高的现状。

编译&排版｜Carmen

头图｜kk

编辑｜Ange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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