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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黑市”:一场群众的自救行动

低音炮 鲤鱼 一只建筑精 2022-08-01

建筑

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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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上海团购实为“黑市”


上海疫情自3月起就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从 “上海人门口挂的物资篮都是LV”到“抢到大白菜就是买到Dior”的转变,更是让人们对“魔都”一词多了一些理解。“早起抢不到菜,还要搭上一顿早饭”成为了上海人民新的“精致”日常。众多市民表示“抢菜太难了”、“从没抢到过菜”,除了政府的礼包维持生活外只能靠团购“请”菜


▲抢菜日常@上海网友


然而,在这种特殊时期,团购并非你我记忆中合乎市场规则的购买方式,甚至出现了许多“黑市”特征。由于疫情下城市物资配送受阻,团购十次能失败五次,某些黑心商家便借此机会哄抬物价,在恐慌心理的驱使下市民被这些供应商所欺骗,600一包的天价菜,也能交易完成。更有些商家将货品以次充好,高价牟利。一边是投机倒把的商家,一边是满心期待的市民,黑市的频频出现扰乱市场秩序也伤害了广大民众的心。


▲黑市定义@百度百科


尽管如此,还是有大量的市民自发在社区线上团购渠道寻找出路,联合志愿者共同成为社区物资的最大后盾。一场顺利的团购还得靠虚拟空间通畅的信息交流和现实空间完整的物资供应链,线上线下交互接力才得以完成。所以,上海团购可以说是一种在实体空间封锁的背景下,由民众自发形成的自下而上的虚拟空间与现实空间的接力。



2

静默的城市


上海自爆发疫情以来,依次经历了“九宫格”、“鸳鸯锅”、“三区”、“硬隔离”治理模式,区域的封锁限制了市民的空间活动范围,但物资仍然需要流通以保障生存。连接外省的高速公路对车辆驾驶人员管控严格,在高速路口长时间滞留,部分收费站出入口暂时关闭则直接减少了物资进城的途径。


▲5月4日上海封锁区域@百度地图


上海缺少的并不是物资,而是运力。支撑着整个城市运力的大多还是各个外卖平台的小哥,还有一部分是商家长期合作的运输司机。只是大量的司机骑手被封控隔离,可以上路的也需持有通行证或者复工证才可上路,每个大的十字路口都会有警察设卡检查。


▲警察在十字路口设卡@上海网友

▲临时通行证@上海网友


《深夜对话:在桥洞下打地铺的小哥们》采访了多个外卖平台的骑手,连家都不能回、睡桥洞也要保证自己正常工作,足见他们的不易。随着疫情逐步被控制住,更多的骑手从封控区走出,京东组织“敢死队”骑手团进入上海,让运力窘况稍有缓解。


▲《深夜对话:在桥洞下打地铺的小哥们》封面@话匣子


划江静默起,上海市内的便利店、餐馆、菜市场、超市等重要物资供应场所关闭,与消费端物资匮乏的状况不同,平日菜农、摊主们进货的农贸市场货源、外省物资则大量堆在仓库、货车中,管理人员、运输人员的匮乏更是让这些货物陷入尴尬境地。


▲某水果店@上海网友


凯文·林奇在《城市意象》中,将对城市的认识归结为五要素,即标志、节点、路径、边界、区域。如今,标志场所被关停,少量保供单位仅容许特定人群进入;节点从通行交汇处变为通行阻隔点;路径因新的边界划分降低了流通性;市民目光所及的边界小到“足不出户”,大到“下楼核酸”;区域的概念则在政府发放物资时才会显现。意象的重构让整个城市变得陌生,人们的生活也因此而改变。


▲城市意象五要素@《城市意象》



3

人是一座孤岛吗?


在疫情的防控措施下,线下购买的渠道被完全阻断,大多数人只能依靠各大电商平台,然而这些平台所能提供的物资与全市人民的需求相比简直九牛一毛。事实上,能够早起抢菜的甚至是这个城市的幸运儿。未能融入信息时代的老年人连查看微信或许都是个难题,更不用讲在眼花缭乱的app间穿梭拼手速了;嗷嗷待哺的婴孩在此时也无法讲求奶粉有多高营养,玩具能否满足新鲜感了,让孩子吃饱成了父母唯一能考虑的问题;不谙世事的宠物并不理解铲屎官的忧愁,但也许它的猫粮仅剩下最后一天的量,隔壁的狗子已经三天没拉屎了。在“足不出户”的倡议下,每个人似乎都是一座孤岛。


▲邻里互助@上海网友


进行社区建设议题时,我们绞尽脑汁地设计公共活动区域,企图通过设计手段弥合现代社会的冷漠空隙。但这次疫情展现了另一幕场景,被封控的人们由于物资的匮乏,利用网络寻求邻里的帮助。物资尚且丰富的居民会把一部分物资放在楼道里,与同层的其他住户共享;楼上好不容易抢到的活蹦乱跳的整鸡,在楼下住户的帮忙下终于下锅,变成了两家人桌上的加餐;还有独居老人门上的纸条,养狗人家里出现的猫砂……种种现象表明,虽然疫情阻隔了物资的传送,但人心突破了空间的限制,通过网络的信息传递,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社区交往模式。人不再是一座孤岛。


▲邻里互助@上海网友


这种模式进一步升级成为一种自下而上的社区治理模式,由团长牵头、志愿者配合、居民参与的“团购”便是这一模式的产物。团购的基本管理单位为小区,由团长发起,参与者即小区居民付款后团长与志愿者负责统计信息,到货后再由他们进行消毒、分发。大部分情况下,整个过程受到居委限制很小,代表着官方的只是自愿担当的志愿者们,承担最大责任的团长多数是有着餐饮行业经验的从业者,他们同样来自于广大群众,说这是一场民众发起的“物资自救战”也不为过。这种模式通过将散户的需求集中,降低了运输的成本,还可以快速解决囤积货物的问题,在发放物资不足之时成为了人们生存下去最大的保障。


▲聊天截图@上海网友


然而这种模式实际上在每个环节都存在着问题,如何获取靠谱的物资,通过什么方式组织团员购买,如何监督运输过程,如何与志愿者协作沟通等等,接力棒交给网络,促使着虚拟空间的扩张。



4

虚拟空间寻求破壁


现实空间层层受阻,团长只能在网络虚拟空间上完成团购的一系列流程。从某种程度上网络为这场居民自救运动提供了超越实体空间的渠道。在各个社区团长的组织下,有需要的居民进微信群,团长也将word、excel、ppt、ps等各项技能运用自如,全能solo出道,凭一己团购之力成为了各个小区最受尊敬的人。


“据我目前的了解,团长可能有很多种,有的本身是便利店超市的店长,自有渠道,有的是做生意的,比如微商或者其他店,认识供货商;也有普通居民,未来自己、家人、小区居民能买到物资化身为团长;也有的是为了赚钱,去联系一些能提成的供货商。”

——一位上海社区志愿者


由团长线上操控整个团购流程被实践证明是有效的,上海财经大学教授崔丽丽是一位“上海团长”的“团长”,从3月31日起,十天内,她和伙伴们帮助市民们购买了数以吨计的蔬菜、大米、水果、肉、面粉还有6万只鸡蛋。那么令人好奇的是,团长们又是怎么在这个虚拟空间进行一系列具体操作的呢?


01  搜罗物资信



想要获取物资首先要寻找供应商,由于上海各区的封控情况各不相同,能选择的主流团购供应商也各有别。大部分团长会网上搜索上海官方公布的保供渠道,涵盖各区在营运的连锁超市、各大电商平台、药店、加油站等居民急需的保供企业和联系方式。


▲上海各区抗疫保供渠道查询@网络


以宝山区为例,商家推出“集购码”平台,约2-3天更新蔬菜包套餐内容发布网上,居民可根据实际需要,扫“集购码”订购,订购成功后,商家力争在48小时内,由区属国资企业送至社区,再由社区组织配送到户,货到付款。



▲宝山区集购码启动@网络


选择正规的团购供应商一方面货物更有品质保障,成团率高,另一方面货物运输的过程中也会经过正规的消杀,更能保证食品的安全。青浦区的一位17岁的小团长在网上查到了海鲜供应商,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帮助社区内的60户人家团购到了新鲜的宁波舟山海鲜。


▲全上海最年轻小区团长@bilibili


此外,根据崔教授的描述,她们团长的“团长”会帮各团长做溯源,检查各种证照资料,确定菜品内容、套餐数量,明确送达时效,目的是保证给各个团长的资源,包括性价比、产品品质,各方面都是可靠的。到后期社区团购已经相对成熟,团长只需要根据搜罗来的信息联系相关负责人,由他们自行安排运力,团长只需要负责小区内组织大家接龙付钱,组织志愿者分发的工作。


02  组织团员购买



微信群是组织居民购买的主要场所,在群内发布接龙,或者直接通过团购平台发布链接,团员根据团长所制定的规则完成团购。然而每个团长或许都有不同的一套流程,每个人微信里都有那么几十个团购群,信息一不小心就会错过,这也为团长的组织工作带去了一些困难。


“最大的问题就是收钱吧,就是可能有些年长的邻居不会那么一直关注群里面的东西,然后他就一直没付钱。像我们并不是以盈利为目的的,所以生怕会漏掉个别一两个邻居,所以我们要不停的找出来,然后提醒他来付钱。”

——一位上海团长


老龄化也是各大城市所共同面临的问题,更是未来中国必将迎接的挑战,技术的发展难以弥合时代的鸿沟,此时则需要更多人文的关怀。


03  关注运输过程



团长联系到供应商后还需要不断地联系对接,避免由于道路的临时封锁导致物资被截断。有时缺乏对路况的把握——必经路段出现疫情管控或司机黄码没有通行证等,订单不得不取消,团购失败也多在于此。


“我认识一个朋友,牛奶直接没法给送,小区居民都还眼巴巴等着,最后还是他自己开车去浦东接回来的——他自己住浦西。”

——一位上海社区志愿者


04  联系小区管理



团长通过微信或电话与小区居委物业取得联系,获取通行证,让物资进入小区,而某些小区物业会以各种理由拒绝卸货。货送到小区门口后需要经过志愿者的消毒分拣再搬运至楼道口。根据上海市民的描述,居委会志愿者团体有一个共识:非必需品不占用运力资源,不要进行太频繁的网购,增大病毒传染的危险。


货送到小区并取得通行许可后,由团长与志愿者接收,根据团长提供的住户购买信息表单将物资分发到团员家中,由此完成了整个团购流程。


▲团购物资@上海网友


然而,虚拟空间同样存在着信息差。很多人认为随着互联网越来越发达,信息越来越透明,信息差或许随之也越来越小。事实上并非如此,信息不对称、信息差异化的现象甚至更加突出,为团购行动增添了不少困难。


疫情混乱时期,由于网络信息传播范围有限、传播速度也有快慢之分,货源信息更有可能被一些网络世界里搜索能力比较强的人获取到,因此有限的货物便流向一部分人的手中,而对于那些信息渠道比较匮乏、搜索能力较弱的“网络弱势群体”而言就可能拿不到物资,或者要花更多的钱,买同样的东西。另一种情况也同样存在,有些商家有货源,但是出于谋最大利的心理,商家就会把这些物资供给出价高的或者一些人情利益相关的人(自己的人脉圈),进而导致其他人得不到物资。更有商家,在物资稀缺,物流不便利的情况下倒买倒卖获取暴利。总之,网络信息不完全地平等、公开、透明,将会导致商品分配的不平均和价格的不平衡。



5

现实的“触角”


市民自发形成的团购一步步地成熟,互联网团购的问题得到了部分的解决,保供单位的设定也使得团购性质区分出了“正规团”和“野团”,责任书的签订则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一些“黑心团长”。但必须要承认的是,这些也不全然可靠,仍然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甚至这些方法本身也存在一些问题对于城市空间封锁、运力不足形式下的市场模式探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团购这种形式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运力负担,也给商家在空间封锁的状况下帮助快速售卖,但实则是把这些负担与责任转嫁到了基层工作者身上,甚至是每一位群众头上。一次成功的团购离不开供货商的保证、团长的努力、志愿者的帮助、群众的配合……最离不开的,其实是保供系统的不完善。同理,失败的团购则更直接地揭示了这些不完善之处为何高价低质的物资会被疯抢?为何只能开盲盒且品质参差不齐?为何一路运输重重阻碍?为何一些团长最终只能选择明哲保身?为何志愿者有些忙到昏倒仍然无法满足居民基本的物资需求?在探索市场模式的路上,我们最应该坚持的原则,到底是什么?


总之,团购也好,“黑市”也罢,其实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自下而上的自救行动。倘若把人当做一个定量,外部的封锁看似缩减了这个定量,实则将它挤兑到了另一端,触底反弹后的生命力仍然顽强在最后,我们想引用一位“上海团长”的话:


“我本人是团长,但是反对团长制度。

那段时间物资确实紧张,不组团,是真没东西吃。”


团长就是困难期唯一责任人。


我们相信人民群众的力量,但希望能更好地发挥大家的力量。



本期原创 / 低音炮

#  同济大学建筑学研究生。建筑插班生,因变成小动物和做一名女战士的梦想过于南辕北辙而常常处在拧巴状态。

本期原创 / 鲤鱼

# 华工建筑研究生在读,拉伸达人,舞蹈异术家,宇宙一级潜水运动员。


编辑 / 白雎   审核 / 尤加利叶、


本期内容为一只建筑精原创并编排,版权归一只建筑精所有。欢迎转发,转载请在后台键入【转载】、商务合作请在后台键入【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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