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体育的收获更在体育之外 | 冰球之路
棕榈说
今天给大家分享一个普通ABC少年玩体育成长的故事。
这里没有专业运动员的成长历程，
（作者为常少宏，授权转载自公众号“地球两端的消息”）
我在美国前十年的业余生活，尤其周末，大多是在教会或者中国人家庭的派对聚会中度过的。周末除了打牌、吃吃喝喝、侃大山、聊孩子、聊爬藤、聊聊什么专业毕业赚了更多的薪水、海归与否之利与弊......我好像找不到什么其他的乐呵。
儿子10岁进了耶鲁少年冰球队，我才开始真正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美国人日常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体育文化。
01
受小伙伴刺激，开始接触橄榄球
与中国人聚会时，十来岁的孩子们大多聚在一起打游戏机，还有的大人一桌牌局，小孩子们围地板坐一圈，另开一桌牌局，要么就挤在一个沙发上一堆一起看卡通片；
与冰球队里美国人聚会时，无论天气多冷，外面下雨下雪孩子们也要跑到外面去，投投篮球，拿着冰球杆射射门，互相接扔棒球，或者在草地上、雪地里互相追跑打闹。
记得Squirt第二年第一次被球队里的地方防火消防员爸爸邀请去家里聚会时，他带着孩子们打Flag Football，这是小孩子们学习玩美式橄榄球的入门运动，杰夫从来也没有接触过，完全不知道什么规则，怎么玩，该做什么？队里的白人孩子们很吃惊：
“你从来没有看过美式橄榄球吗！？我爸爸在我三岁时就带着我看了！”
回家后我为了不让儿子觉得自己落后了，告诉他：以后哪个小朋友再这样问你，你就理直气壮地告诉他：
“我3岁的时候我爸爸已经带着我去过世界各地、美国各地好多地方了！我那时已经去过中国和夏威夷好几次了！你们出过美国吗？”
那一次之后，杰夫学会了美式橄榄球的规则，他也开始带着我们在电视里看橄榄球比赛。每年二月份的Super Bowl (橄榄球决赛），杰夫如果不是出去小朋友家参加聚会，就是在家里指导我们买了爆米花，还有辣鸡翅......，给爸爸妈妈斟满了啤酒，教我们如何看美式橄榄球决赛。
杰夫向我们介绍，这个比赛的广告是如何只是一次性，但却是最具有创新意义的，观众们在那一天不止看球，广告的创意也是被议论的热点；还有出现在开幕式上的歌星们，是如何最代表当代潮流的......
02
陪伴式训练
我们还从杰夫那里学到了：原来美国各个城镇的消防队员大多是世袭的，真正出事时这是一个危险又出英雄的行当，平时却是自由的，工作时一般连续呆在消防队三、四天，剩余的几天就可以在家里陪家人。
因为长期吃住在一起，消防队员们的社交圈子小而紧密，互相之间像亲人一样，外面的人很难进入这个职业圈子。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消防队员们热心付出，乐于助人。如果谁能走入他们的圈子，那么每一个周末你都会有啤酒喝，有烤肉吃。许多人住在湖边海边，他们还会带你去出海捕鱼，告诉你他家的湖边你随时可以去划船、游泳。。。
球队里还有一个爸爸是地方的警察，年轻的时候也打冰球，有大学文凭。他说在这些白人高尚地区警察局招人，很喜欢玩过高中甚至大学体育队的人，并且打冰球出身的人有很好的合作精神，还有沟通的能力。在康州乡下中产阶级聚居的城镇做警察，基本上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大多是处理一些交通事故，或者谁家老人需要救护车了，谁家的猫啊狗啊之类的宠物跑到大街上来了，需要有人去拯救它们...... 警察们也有很多自由的时间陪着儿子到处打冰球。
大卫教练的父母，不但每场比赛都开车到处追着看孙子麦克打球，甚至几乎每场训练他们都不错过，站在看台上为孩子们喝彩。
我以为这样的陪伴让我非常感动，但是球队里其他白人父母们不这么看，尤其是B队里那些孩子在耶鲁一路打了好几年球也进不了A队的父母们，这里不乏医生律师大学教授，他们八卦牢骚起来，我可真是领教了！
他们认为大卫教练一直在被他的父母控制着，监视着，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独立长成一个男子汉，所以他才拼命还要在他的父母面前表现自己，所以他才会把A队建成一个自己的小王国，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他的潜意识中仍然希望可以得到他在高中时没有打进冰球校队所失去的父母的认可。据说这是一次球队家长们聚会时，大卫教练的“酒后真言”。
03
日常生活——看球
这一年几乎场场比赛都是赢球，比赛的时间也是黄金时段，或者是上午或者是下午，比赛之后正好可以大家一起去吃午饭，或者一起去吃晚饭。许多时候吃过午饭后，大家还结队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找个地方打保龄球，打迷你高尔夫球，还有室内激光射击等等。
我没有给孩子报过任何学术性的课外补习班，除了上学放学后做了作业，其他时间包括周末，这些年就是到处打球，跟着球队的朋友们去玩各种其他的运动，杰夫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花大把时间在游戏机上，后来家里为了小朋友聚会也买了游戏机，但是买的游戏大多基本也是与如何打冰球有关系的。
这一年中最主要的球队集体活动就是去看大学D1冰球队的比赛。
很幸运我们的住宅离美国最好的两个D1大学冰球队的球场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耶鲁大学与奎尼皮亚克大学（Quinnipiac University）的冰球比赛非常精彩。
球队里大多数的家庭都是买的季节套票，可以看到当年十月份到来年三、四月份的常规比赛的几十场冰球。大学队基本是每打一场主场在自己的学校，另一个星期会出去到联盟里的另外一个学校打球。去耶鲁大学与奎尼皮亚克大学（Quinnipiac University）主场看比赛，几乎每周总会有一个球队在打主场的。许多时候杰夫可以混进去坐在买了套票的球队小朋友的身边，他们的父母们挤一挤就有了杰夫的座位了，而老公和我就经常只能买到站票。我作为电脑工程师，一天到晚坐在电脑前，周末我也乐得站着看一两场冰球比赛，感觉这也算是一种锻炼了。
04
远离中国式教育圈
耶鲁大学所在的冰球联盟里包括了美国东北部所有的常春藤大学校队，因为是在耶鲁的主场，又是在耶鲁的少儿冰球队打球，我们自然而然就觉得自己已经是耶鲁人了。当其他常春藤大学冰球队作为客队来打球时，尤其是哈弗大学来时，我们会随着耶鲁大学的球迷们一起为耶鲁喝彩，高声地集体唏嘘哈佛大学任何一个精彩或者失败的表现。当耶鲁大学进球时，大家会随着耶鲁啦啦队还有乐队的鼓点声向哈佛的守门员高喊：“All Your Fault! All Your Fault!" （都赖你！都是你的错！）那种兴奋，不可言喻。
在耶鲁大学冰球队赛前或者大多数时候是在赛后，尤其当球队赢了球以后，我们少儿球队里的几家人和孩子们经常会聚到一个餐馆里，大人们喝喝啤酒吹吹赛事，孩子们则在另外一边也去吃吃喝喝，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开怀大笑些什么。这样的日子与在中国人的聚会里共同探讨如何爬藤、如何在七年级要去准备考SAT, 如何进入少年天才辅导夏令营，实在是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
在这样的时候，偶尔也还会有中国朋友们想起我们，去邀请我们参加中国人的聚会，而每次从那里回来，我都会觉得有点焦虑，我会忙着想：杰夫也应该换钢琴老师了！他应该开始学习钢琴以外的乐器了，以便以后可以进高中乐队！他应该去外面补习数学竞赛课，是不是也该攻一攻奥数了？我应该给他请个老师也开始学SAT了！......
但是当我再回到球队的圈子里时，马上又把冰球看做至高无上的最有趣的事了。
05
中美文化差异
也许是受到爬藤的影响，对于耶鲁的比赛我总是更加热衷，只要时间允许，几乎场场不落。对于同时水平相当，甚至比赛冲撞更加精彩的奎尼皮亚克大学 （Quinnipiac University）的冰球比赛，我没有那么热衷于去观战，只有当耶鲁主场没有比赛我们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时，杰夫会跟着球队里其他的队员一起去看奎尼皮亚克大学的冰球比赛。杰夫这时已经在球队里混成了一个很受欢迎的队员，他喜欢在网上还有书中学习很多的笑话，然后在更衣室里讲给小朋友们听，经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在球队里成了一个著名的很有幽默感的小家伙。
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有一次去看比赛，杰夫与球队里的三个小朋友在一起，看到队里另外一个小朋友与他的父母坐在球场的对面，杰夫先悄悄告诉他身边的两个小朋友说：“我等一下会让大家大喊对面的小朋友的名字，你们两个只要装出要大喊的样子，不要真喊出声音，只让某某一个人大喊。”
结果四个孩子开始准备大喊对面小朋友的名字，只有某某一个人在场上开口叫，杰夫和另外两个小朋友装出要大喊的样子，却没有出声，某某小朋友悟出怎么回事以后，追着捶打杰夫。对面被喊了名字的小朋友也跑了过来，当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几个孩子抱在一团，笑得前仰后合。
这件事成了当年球队里的经典故事。后来许多年以后，家长与孩子们见面时提起这件事，大家还会哈哈大笑，尤其是当事人某某小朋友，在后来的曰子里，对杰夫甚至生出了一丝崇拜心理。那个小朋友的爸爸当时就在孩子们身边，每次提到这件事，他都笑得恨不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种美国式的幽默，有时却不被中国孩子所接受。
我曾经听说有过一个中国孩子高中生，把另外一个美国孩子门牙打得活动了，受到了学校的处分。
起因就是课间休息时，孩子们站在教室外走廊的两侧贴墙而立，正值美国的鬼节，大家发糖的时候，中国孩子对面的一个美国孩子拿起手中的糖果，一粒一粒地像走廊对面的中国孩子身上抛，还不停地嘻笑着。中国孩子认为这个美国男孩是专门拿他这个软柿子捏，是歧视他看不起他，于是练过几天武术的这个中国男孩，扑上去拳打脚踢把美国男孩的门牙打得活动了。当两个人同时被带到校长办公室时，美国男孩很委屈地说：
“我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我一直想跟他做好朋友......我还以为他会把糖果扔回到我身上，这样我们就有话说了.....我们不在一个班上课，但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这种文化上的差异误解，导致了两个孩子在不同程度上都受到了损失与伤害。
06
对比赛的执着
耶鲁大学对哈弗大学的比赛，场场爆满，一票难求。当我听到比赛的时间与赛事时，到处都买不到票了，但是杰夫不甘心，他说：
“妈妈！我们去门外等票吧！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说去等票，一定可以等到的！有些有年票的人，他们的家人有时临时有事来不了，他们会在比赛前出手手里多余的票！”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冰天雪地的星期六晚上，杰天与我全副武装，穿得暖暖的,提前两小时就来到冰场外等票。我们站在冰场外十字路口的路灯下，昏暗的灯光里飘着晶莹的雪花。 8美元一张的站票，有人要卖50美元，而且只有一张，我告诉杰夫：
“妈妈给你买票你自己进去找小朋友看吧！比赛完了你可以去某某小朋友家，我到他家去接你......”
杰夫不甘心，他拉住我站在路灯下继续等票。
比赛就要开始了，场外的人越来越稀少，卖50美元一张黄牛票的人，手中的票也早已出手了。我觉得杰夫的神情从开始的兴奋，到后来越来越沉重了，我在想：如果真的等不到票，我可不可以到门口与守门的人说一说，我交最高票价的票钱，只要能让孩子进去跟小朋友们一起看比赛.....
杰夫看到每一个过路的人几乎都不放过，问有没有两张多余的票？雪越下越大，已经变成鹅毛大雪，杰夫全身上下几乎都被雪花覆盖住了, 我们彼此不停地互相拍打对方身上的积雪…… 这时走过一位头发有些灰白的老者，杰夫与他对话：
“你有两张多余的票吗？我妈妈愿意付双倍的价钱！”
“对不起，我只有一张多余的票，比赛就要开始了！我可以送给你，不要钱！”
“不行啊，我想我妈妈也很喜欢看这场比赛....”
老者想了想，说：
“你和妈妈把这两张票都拿了吧！我想起我有一个朋友在球场里了，他还有一张多余的票，我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把票送出来给我，你们赶快进去吧！”
“真的吗？你现在就打电话吧！我们在这里等你，保证你可以拿到你朋友的票！”杰夫很认真地说。
就这样, 比赛开始几分钟后，我们终于拿到了两张免费票，走进了球场。杰夫三下两下就钻得看不见人了，去找他的小朋友们了。
那个灰白头发的老者告诉我，他在耶鲁大学教书，并且一再地说：
“You did a great job! You have such a lovely boy! " ( "你做得很棒！你的儿子太可爱了！”）
在大雪纷飞的雪地里站了两个多小时，等着有人有多余的球票，去看一场耶鲁大学对决哈佛大学的冰球比赛，这件事在我的记忆里刻骨铭心。每每想起时，我的心里总会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
编辑 | 小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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