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灯,等绿灯,等红绿灯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语言文字周报 Author 杜静宜
作者简介
杜静宜,上海师范大学。
先看下面几个例子(语料来自CCL语料库):
(1)成都大货车连撞保时捷,兰博基尼,劳斯莱斯:三辆车正在路口等红灯时,大货车从后面直冲上来,一排的三车全部遭追尾。
(2)美国人开车,见到红灯一般都停下,即使当时街上空无一人,也得等绿灯,这就是对公共权威的尊重,就是公民责任感。个人主义不能越过这一条。
(3)车速可由每小时15公里左右提高到40公里以上,不等红绿灯,基本上可以不停车,既节省了时间,也节约了大量的油料,减少了汽车启动时的燃烧不完全而造成的尾气污染,加之宽阔的路面将有利于汽车尾气的稀释扩散,因此北京的天空会更加清新,明亮。
根据上述例子我们知道,“等红灯”“等绿灯”“等红绿灯”三个短语在语境中所表达的意义实质上是一样的,即指人或车辆在道路上通行时,交通信号灯变为红色,此时需要短暂地停驻等待,直至红灯变绿,方可继续前进。三个短语意义相同,但在表达形式上却有一定差异,这与认知凸显和语言内部规则等因素密不可分。
首先来看“等红灯”。“等”是动词,“红灯”是动词“等”的宾语,动宾短语“等红灯”是指“因为交通信号灯的颜色变红了,所以通行者接收到信号需要在原地等待”。因此,“红灯”在这里是“等”的原因宾语,即“因为信号灯变红,所以才需等待。”
再来看“等绿灯”。同样是动宾短语,宾语“绿灯”在这里不表示原因,而是作为目的宾语使用的,即“绿灯”是“等”这一行为的目的,其意义是指“当交通信号灯是红色时,通行者需要一定的时间停驻等待,而等待是为了让信号灯的颜色变成绿色”。因此,“绿灯”在这里作“等”的目的宾语。
最后是“等红绿灯”。“红绿灯”在这里作为“等”的宾语,主要是为了传达出说话者的位置信息,即说话人在说话时所处的位置是在有交通信号灯的路口。此时,“红绿灯”是作为动词“等”的处所宾语出现的。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红绿灯”泛指交通信号灯。由于红绿灯具有固定的使用环境和地点,如十字路口、丁字路口等等,因此当人们提起“红绿灯”时,脑海里就会浮现出红绿灯经常出现的处所环境,如“XX路口”等,因此“红绿灯”与“路口”就具有了某种相关联系,这是一种转喻现象,“红绿灯”由表事物意义转喻为表空间意义。
“等红灯”“等绿灯”“等红绿灯”三个短语意义相同,但使用频率不同。通过检索CCL语料库里三个短语的使用频率,我们发现,“等红灯”出现了25次,“等绿灯”出现了12次,“等红绿灯”出现了4次。此外,通过对比筛查微信小程序“微信指数”中的搜索词,我们发现在近30天内“等红灯”的微信指数平均值超过了2800次,“等绿灯”的微信指数平均值则不足700次,而“等红绿灯”目前在微信指数中没有出现。
因此,“等红灯”的使用频率最高,“等绿灯”次之,“等红绿灯”的使用频率最低。它们之所以会出现使用频率的差异,与认知凸显和语言内部规则密切相关。
“等红灯”使用频率最高,这符合语言中的认知凸显原则。根据赵艳芳《认知语言学概论》的介绍,语言中的颜色词具有规律性的选择排序:黑/白>红>黄/蓝/绿>棕>粉/橙/灰/紫。当一种语言中只有两个颜色词时,就是黑白色,但如果出现了第三种颜色,那一定是红色。红色作为焦点色的时候,是最容易吸引人注意力的,由于红色在认知上极其显著,因此在表达等待交通信号灯变化的时候,最容易得到编码,这是“等红灯”出现频率最高的原因。
“等绿灯”的出现频率虽然不及“等红灯”高,但它符合语言的内部规则,根据孟琮等《汉语动词用法词典》的研究,“等”后只跟表目的的名宾类词语,如“等客人”“等朋友”“等电车”“等座位”“等机会”“等票”等,“绿灯”也是目的宾语,“等客人”就是为客人而等,“等绿灯”就是为绿灯而等。“等绿灯”符合语言的内部规则,可以类推;而“等红灯”是“等+原因宾语”,“等红绿灯”是“等+处所宾语”,都不符合语言的内部规则,都不可以类推,“因为感冒而等”不能说“等感冒”,“在操场等”不能说“等操场”。
“等红灯”符合认知凸显原则,频率最高;“等绿灯”符合语言内部规则,也有一定的频率;“等红绿灯”既不能有颜色上的凸显作用,又不符合语言的内部规则,所以使用极少。最后想说一句,当认知凸显和语言内部规则同时起作用的时候,在语言的使用上,认知凸显往往优于语言内部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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