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属称谓语泛化现象及其成因——以“小老弟”为例

亲属称谓语泛化现象及其成因

——以“小老弟”为例

“你怎么回事，小老弟？”随着网络媒体的流行，想必大家对这句话并不陌生，甚至可能成为该词的日常使用传播者之一。“小老弟”一词源自一档综艺节目《中国新说唱》，导师热狗因接触嘻哈文化多年，就称其团队里的小伙伴为“小老弟”，队里选手上场时他也纷纷为其喊话：“他的实力不错，正常发挥的话是没有问题。”令人尴尬的是，被他赞许过的选手无一例外都逃不过被淘汰的命运。因此网友调侃道“你怎么回事，小老弟”。随之“小老弟”成为网络流行词，在网络平台、日常交际中得到广泛使用，“小老弟” 的意义也逐渐虚化。

大多数人将其当作一个梗，觉得十分有趣并经常使用。但从语言学的层面来看，我们可以发现原本作为亲属称谓语的“小老弟”，它的现行意义与原义有了较大区别，出现了泛化现象，本文试图对这一现象进行探究并分析其成因。

一亲属称谓语的泛化

首先，我们来了解一下何为亲属称谓语？曹炜认为，根据人们的社会关系和所扮演的社会角色，称谓分为亲属称谓和社会称谓。“人们的社会关系主要指的是亲缘关系，属于亲缘关系的称谓语叫做亲属称谓语。” 用亲属称谓称呼非亲属成员是汉语称谓的一种特殊现象，也是十分普遍的现象，这种现象一般被称为亲属称谓语的泛化。如称呼不具有亲属关系的人为“大爷”、“大妈”、“叔叔”等，这是亲属称谓语的泛化。

二“小老弟”的语义泛化现象

“小老弟”的语义泛化现象主要体现在理性意义与色彩意义的泛化上。下面依次介绍。

（一）理性意义的泛化

刘大为（1997）提出“语义泛化是词语在保持越来越少的原有语义特征的情况下，不断产生的新的使用方式，并将越来越多的对象纳入自己的指称范围内的现象。”他还指出流行语中的语义泛化尤其明显，而且泛化十分迅速。现在网络上流行的称谓语“小老弟”就处于这种泛化过程中。从理性意义的泛化角度来看，具体包括两个方面：词义的扩大、词义的转移。

1.词义的扩大

“老弟”“老妹”源自东北方言中的亲属称谓语，其意义就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小弟”“小妹”。指称的是同辈之间年龄较小的一方。在使用“老弟”“老妹”这些称谓时，常常会在前面加上“小”来表示亲切、喜爱的感情色彩。在日常交际中，人们使用“小老弟”一词来指称关系较小的同辈友人，表示亲昵。这是“小老弟”的原义。

随着“小老弟”一词在网上的迅速流行，其语义也发生较大改变。从理性意义上看，网络流行语“小老弟”逐渐失去了[+男性]、[+年幼]、[+亲属]等语义特点。它的性别指向、年龄特征以及亲属血缘关系等核心语义特征都逐渐淡化。现在网络上流行的用法，“小老弟”一词既可以指男性之间的互称，甚至可以突破性别限制，成为女性或者男女之间交流的称谓语。例如：

（1）来了，小老弟！（此处“小老弟”即可指男性也可指女性）

（2）嗨，这位小老弟要试试身手--你们这些大高个的朋友怎么样，呃？来露一手？（可以用来支撑具有非亲属血缘关系的对象）

2. 词义的转移

随着语义的泛化，“小老弟”的词义也发生了转移，词义转移是指某词的词义原本指甲事物，后来转而指向乙事物。“小老弟”的“小”不仅仅指年幼了，进一步引申为地位的低下、经验的不足、态度的谦卑。其功用不仅是作为称谓语来使用，还作为一个虚化的描述词来使用。

（3）去年，迅达集团产销灶具六十多万台，在全国数百家燃具灶中，由原来的小老弟 一跃成为“大哥大”。（表示地位的低下）

（4）他从来没带过班主任，和其他老教师相比还只能算个小老弟。（表示经验的不足）

（5）两国领导人也相继发表谈话，两国报刊更为之大作文章，双方都说自己是“小老弟”，对方才是“老大哥”，一场争戴“劣势”桂冠的宣传战就这样打起来了。（表示态度的谦卑）

上述三例我们可以看出，“小老弟”[+年幼]的这一语义特征逐渐消退，使用范围也从年龄转移到地位、经验、态度等。

（二）色彩意义的泛化

作为网络流行语的“小老弟”与原来亲属称谓语的身份相比，其色彩意义也发生了泛化现象。色彩意义是指词所表示的某种倾向或情调的意义。“小老弟”色彩意义的泛化主要体现为感情色彩的泛化与形象色彩的泛化。

1.感情色彩的泛化

亲属称谓语“小老弟”原本具有[+亲昵][+喜爱]的感情色彩，但是作为网络称谓语“小老弟”，其流行初始就包含着网友们对节目中被淘汰选手的一种调侃，戏谑，后来在网上流行传播过程中也是表示这样的一种意义，即[+调侃]、[+轻视]、[+戏谑]。其感情色彩由褒义转为贬义。例如：

（6）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小老弟，您多照顾着点。（表示亲昵、怜爱）

（7）小老弟你可以啊！（表示调侃）

（8）我是不会和小老弟一般见识的！（表示轻视）

例（6）表示作为亲属称谓语时的意义，含有一种亲切、喜爱的感情色彩。而例（7）（8）则是“小老弟”变为网络流行语后，其感情色彩也发生了变化，含有调侃、轻视的意思。

2.形象色彩的泛化

形象色彩是词义中能引起主体对客观对象的形象联想的那部分内容，通常通过比喻等方式来进行联想。泛化大多是人们头脑进行隐喻的过程，即将不同领域的概念串联起来。“小老弟”一词在泛化过程中可以用于表示抽象概念之间的比较。例如：

（9）就综合实力来说，我们还只能算是“小老弟”啊。

例（9）中，“小老弟”就表示综合实力这一抽象概念之间的比较，通过比较，我们可以清楚且立体地了解某事物目前所处的状态。

三“小老弟”语义泛化的原因

（一）社会称谓语的缺席

亲属称谓语泛化主要是由于社会称谓语的缺席，例如我们平时经常使用的的大爷、大妈、叔叔等，都是因为在日常交际中我们无法使用其他词语来指称年龄长于自己但又没有亲属血缘关系的长辈，从而导致亲属称谓语的泛化。“小老弟”原来是指具有亲属血缘关系的、年龄较小的男性，但是由于社会交际中缺少表示对亲昵喜爱的男性的称呼，因而使其语义出现泛化。

（二）语言表达委婉含蓄

中国的传统文化使我们在对别人说出不好的话时，会采用委婉含蓄的说法。人们在表达调侃、轻视等态度时使用“小老弟”一词恰好印证了这一点。可以使表达变得更易于接受。

（三）社会发展带来语言的变化

社会和语言相互影响，一方的变化必然带来另一方的变化。21世纪以来，网络成为了人与人之间的主要传播途径。最初赋予“小老弟”其他含义的可能只是某一个或某一些人，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网络的发展，使得这一含义在人群之中迅速普及，从而推动了“小老弟”的泛化进程。

四总结

通过上面的介绍，我们了解了亲属称谓语“小老弟”的泛化现象以及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小老弟”主要经历了理性意义的泛化以及色彩意义的泛化这两个阶段，而社会称谓语的缺席、语言表达要求委婉含蓄以及社会的发展则共同推动了这一历程。亲属称谓语语义的泛化一方面体现了语言的经济性原则，另一方面也增加了表达的新鲜感。

参考文献

刘大为 1997 《流行语的隐喻性语义泛化》，《汉语学习》第4期。

宋静静 2012 《称谓语的泛化研究》，《内江科技》第3期。

包乌云 2015 《流行语语义泛化研究》，大连理工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曹运波 2015 《网络流行称谓语词汇意义特点》，《赤峰学院学报》第6期。

刘  娜 2021 《“小老弟”的语义泛化与成因考察》，《汉字文化》第19期。

作者：

徐香雨 北京语言大学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2021级硕士研究生

本期责编：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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