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体验师实习记丨15：一块地与一个社区的连结

我们的农园是公园的组成部分，一座木屋，两亩多地，彻彻底底的开放空间。自从公园管理方把这块地方交给我们运营后，我们做了一系列努力，全是建筑垃圾的贫瘠土地也终于承托住了这些生命，地里的苗们开花的开花，挂果的挂果。

农园也热闹起来了，每天都有旁边学校放学的孩子前来看各种蔬果宝宝，有爷爷奶奶带着孩子来散步，也有顺道走过好奇进来看看的人。

01

奇怪的事：有人偷苗无人偷果

我最担心的是人。农园的产出是会在做活动的时候随机分给前来参与的家庭，我们并不小气。只是一想到当初连苗都有人挖走，这些没成熟的果实恐怕也难以幸免，我心里就不安得很，有人来就忍不住紧张。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很奇怪，果实没有少，叶子菜也没有被摘，连我种的葱都没人掐。大人没动手也就罢了，连熊孩子也没有手痒的，这我就有点搞不明白了，苗都有人要，果实没人拿，这人类的采集本能去哪里了？

02

他山之石：柳兰老师的提示

为了搞明白这个事情，我请教了盖娅森幼的大园长柳兰，打算从孩子的行为开始分析。场景一描述，柳兰老师给了三个可能的推测：1、学校或家长提示过。2、居民素质太高。3、农园干净有序，看起来就不好随便摘。不过这些都不太能解释有人偷苗这件事，毕竟偷苗的人要短时间素质迅速提高不太可能。

我继续描述场景，提到了我们做过的活动，柳兰老师立刻发现了我们的活动中很大一部分是让社区居民来参与了农园的建设。然后我们立刻转向了社区花园与居民共建的话题，原来，答案在这里啊。

03

阿金叔：一个用钱驱不动的大叔

阿金叔是个传奇的人。用他的话说：“你们公益组织穷得跟鬼似的，要你请吃饭，那不得吃素茶素饭啊？”阿金叔是本地人，地道的农人，灵活能干，儿子有出息，不缺钱，爱说爱笑有热情，是个很生动的人。

种植前期的翻地之类的工作我和老师两个女人根本搞不定，全靠阿金叔带着他的种地团队前来。很快我们就发现人力实在太贵了，零工真的请不起，我们看着手里的预算，弱弱的和阿金叔协商，期待他能包下土地维护这个事情。商业社会的规则完全不管用，阿金叔拒绝了，他不缺钱，不想受束缚，只接受零工的方式，但他喜欢这块地，让我们随他的意愿前来，我们当然欢迎了。

至此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副本，阿金叔时常像一个侠客一样，骑着他的三轮车，给我们送来各种厨余、枯枝等。喇叭从农园门口开始摁，滴滴滴叫到木屋门口我们出去欢迎才停。干活亦不和我们商量，常常等我反应过来，架子早已搭好了，地里的草也锄干净了。阿金叔常站在地边大声而自豪的说：“看，我的庄稼长得多好！”

05

农园里的邻居们

农园的旁边就是学校，每天都会有等待接孩子的家长来农园里转转，问问我们的活动近况，说说小木屋以前的历史，接到孩子后又再来转一圈。

孩子们会随时找一个地方蹲下与一块石头一只蚂蚁交流，也会蹲在池塘边看蝌蚪，在菜地里看新出的幼果，或者在屋后的荒原里奔跑。也会进到木屋里来，挤在孵化箱旁边看才孵出来的小鸡。而他们的父母，或是自己在菜园里观察，或是随意走走。

这种感觉，真的很像幼时的邻居们，傍晚时有一搭无一搭的交流。

06

我与农园：突然到来的真实感

天快黑时，农园里没有人了，我独自在园子里走走。眼睛一一扫过开花的黄瓜，结果的丝瓜、西红柿、四季豆，努力抽条的玉米、向日葵、还有我从千里之外的老家买的狗爪豆。青的辣椒、紫的茄子、红的苋菜，生机勃勃的样子，仿佛可以听到它们导管里汩汩流动的从土地里汲取的水分和无机盐的声音。

我看到了家长和孩子们做的稻草人，听到了蛙鸣虫唱，它们就那么真实的在我面前。前几分钟孩子们尖叫跑跳的余韵还在，他们走时还和我道别：“诺诺老师，明天我还要来看小鸡。”

想起了我们的二十四节气活动，想起了我们在农园上的生态种植课，想起了拿着蔬菜愉快的离开的自然笔记达人们。想起我们在这块地上遇见的具体而细碎的事情：通水电、分类垃圾、做堆肥、拉马粪、除真菌、用瓢虫吃蚜虫，半夜徒手抓金龟子、和孩子们过每一个节气、给阿金叔和工人们凉好茶水、品尝到阿金叔自己种的土豆。。。

原来，这就是具体而真实的生活。我们把这块土地从荒地开始，通过一次次的活动和日常的开放，逐渐建立起了社区居民与它的连结。这，不就是三大关系里的人与人么？

而这个傍晚，这些影像在我的脑海里一一掠过，直到此刻，这块地才真正与我有了连结。这不仅仅是我工作的场地，还是我真实生活所在，每天我会拎着提篼带着烧好的饭菜到小木屋工作，原来我喜欢这里。

黄梅戏《牛郎织女》里有一段唱词很美：

架上累累悬瓜果 ，风吹稻海荡金波 ，夜静尤闻人笑语， 到底人间欢乐多 ，我问天上弯弯月，谁能好过我牛郎哥，我问篱边老枫树，几曾见似我娇儿花两朵 ，再问清溪欢唱水，谁能和我赛喜歌 ，闻一闻瓜香心也醉，尝一尝新果甜透心窝 ，听一听乡邻们嘘寒问暖知心意，看一看花朵人间舞婆娑，休要愁眉长锁，莫把时光蹉跎 ，到人间巧手同绣好山河

连仙女都知道人间欢乐多，而我却要这么迟缓才能感知身边真实的生活，真是沉香当做烂柴烧的傻孩子。

07

尾声：一个问题有了答案

阿金叔因为其生动的性格和生活经验，我们邀请他给孩子们讲了小满的民俗，孩子们和他都很开心，我们还邀请他参加颜嘉成老师的朴门工作坊，以后，在对环境更友好的种植方式上面，会有更多可以沟通的地方了。

面对前来农园的人，我也不再因为他们的闯入而惴惴不安了，大大方方与人沟通，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原来大家都很和气，也很尊重我们的劳动成果。

想到培训的时候看到的一个问题：“自然教育是不是服务行业？”这个问题初阶培训后我还和别人讨论过，不过答案并不让我信服。此时我自己倒有了一个答案：这世间有什么工作是可以让人恶声恶气对待他人呢？如果没有，自然教育是不是服务行业还重要吗？

农园的夜风很轻灵，我张开双臂，它穿透了我的裙裾。

完

慢 慢 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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