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真正的绛珠仙子?
与其相忘江湖,不如点击上方“岳麓书社”关注
本文摘自《纳兰揆叙与红楼梦》。
作者通过归纳《红楼梦》的十三种隐写手法,揭示《红楼梦》文字表象下的种种谜团。
谁是绛珠仙子
谁是绛珠仙子?作者没有写明,但似乎不是个问题,绛珠仙子是下凡还泪的,黛玉爱哭,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黛玉。红迷基本都持此看法。宝、黛初会时相互有似曾相识之感,也很像神瑛侍者和绛珠草的前因。但作者既然没有写明,《红楼梦》又是“将真事隐去”,就不能直接下结论了。且绛珠仙子的身份事关重大,是整部书的基础点,一断错就全错。何况,如果黛玉就是绛珠仙子,不明写反而费力去暗示,理由也即那个敏感的点是什么?可见真的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所在。
如果以黛玉为绛珠仙子,有很多解不开的疑问。绛珠仙子是绛珠草修炼成的,黛玉也有理由显示出与“草”的特别关系。事实上,和“草”联系极其紧密的反而是宝钗。情感方面,绛珠和神瑛侍者的关系也并不适用于宝、黛之间。
绛珠仙子是爱恋神瑛侍者的,“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缠绵意”即指男女间的爱恋相思。张籍《节妇吟》:“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但神瑛侍者下界为人并非出于对绛珠仙子的缠绵之意,只是“凡心偶炽”。虽曾灌溉绛珠草,对修炼成女体的绛珠仙子实未显示出丝毫的兴趣。宝玉悟禅机时说自己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来去”在这里自然指一生一死,“来无牵挂”等于间接否认了对绛珠仙子有情感,甚至也否认自己有前世渊源。关于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的美丽前世,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因为男人的恩惠而发生的单相思而已。宝、黛二人却是两情相悦誓同生死,无论哪一世,宝哥哥怎么会不爱他的林妹妹?
从癞头和尚对黛玉的态度,黛玉也非绛珠仙子。癞头和尚跑到凡间是为了度脱几个风流孽鬼,首当其冲要度脱的,自然是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这一对,那他理应促成泪债偿还。可你看他是怎么做的?极力反对黛玉和宝玉结缘,化黛玉出家未成,便告诫不许见哭声,不许见外姓亲友。绛珠仙子和泪债债主如果根本没机会认识,甚至认识了也不许哭,如何“冤孽偿清好散场”?说黛玉是绛珠仙子,除了黛玉爱哭这一项可能的联系外,尽是反证。
谁是绛珠?和宝玉发生姻缘情感纠葛的,除了黛玉,只有宝钗。
说宝钗是绛珠仙子似乎很雷人,可宝钗和“草”之间明明有非同一般的联系,宝钗姓“薛”,“薛”本义指艾蒿,也叫艾草,是一种在民间颇有盛名、被认为有辟邪作用的灵草。宝玉的跟班李贵,因为把《诗经》中的“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念成“呦呦鹿鸣,荷叶浮萍”,引起满座大笑。“食野之苹”的“苹”即“薛”。这一个小插曲,似有意提醒读者注意“薛”字。不仅如此。
宝钗被称为“薛蘅芜”,三字的本义都是草,香草。宝钗住蘅芜“苑”,“苑”字本义指饲养兽禽的地方,后指帝王打猎游乐的园囿。也可和草建立弱联系。蘅芜苑里更无一株花木,皆是异草奇石。
第十七回蘅芜苑景象:“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四面群绕各式石块,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且一株花木也无,只见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岭,或穿石脚,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摇,或如金绳蟠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香气馥,非凡花之可比。”
说非“凡花”之可比,等于委婉说这些草都是“仙草”。“实若丹砂”也很容易和“绛珠”相对。秋天的蘅芜苑,这些异草的形貌和绛珠草更是对应。
第四十回:“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
“奇草仙藤”就差没说成“仙草奇藤”了,配上珊瑚豆子般“累垂可爱”的大红果实,岂非现实版的绛珠仙草?蘅芜苑里的“插天的大玲珑山石”,也容易和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的五色石建立联系。还是“插天的”,也容易和“无材补天”联系起来。
绛珠仙子“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宝钗和黛玉,谁身体里有“缠绵不尽之意”?黛玉虽然爱哭,对宝玉钟情,可是书中并无一字说她身体里郁结了什么东西。
宝钗却实实有。宝钗有一个先天的“那种病”,说是“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属无名之症,凭什么名医仙药从不见一点儿效。
什么叫“那种病”?在中国的语言里,“那种”是很奇妙的一个避讳用词,一个言谈间常用的暗语,用来指代那些心照不宣无须明说也不便明说的事儿。比如有人说一个地方是“那种”地方,说谁和谁之间是“那种”关系,听者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种病”也不例外。你看周瑞家的听了宝钗的话后,便不再问是什么病,而是问“姑娘到底有什么病根儿”?感叹“小小的年纪倒作下个病根儿”。显然已经明白病情了。读者们是不是也要跟着这个思路,想一想宝钗这个从胎里带来的“胎毒”,到底是什么?
老百姓俗话说的“那种病”,无非三种:不治之症、性病和相思病。只要谈话的人稍微带出点儿语气神色,听众便什么都明白了。宝钗的“那种病”属于哪一种?首先不是不治之症。宝姑娘的病似有如无,病发时“唇不画而红,眉不点而翠”,健康红润,全无一丝病容。此病的唯一症状是“喘嗽些”。性病更是直接排除。只剩下相思病。
就像只有癞头和尚知道绛珠草和神瑛侍者的故事一样,宝钗从胎里带来的热毒,也只有癞头和尚能治且知根知底。但他给的“海上方”冷香丸又只能缓解一时,除不了根儿。宝钗的“热毒”不是药物能治好的,和尚的仙药也不行。虽然不能去根儿,但又“不相干”,因为“先天结壮”。“结”字的本义是用绳、线等绾成的疙瘩。《说文》:“缔也。”薛姨妈谈起宝钗、黛玉两个的姻缘时,说管姻缘的有一位月下老人,预先注定,暗里只用一根红丝把这两个人的脚绊住,凭你两家隔着海,隔着国,有世仇的,也终究有机会做了夫妇。宝钗的“先天结”,极容易联系这个月老红绳。宝钗和她害相思的那个人,有上天注定的姻缘。“壮”说明月老的红绳系得很结实,那人是挣不开的。
谁和谁有先天的结?唯有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
金玉良姻的月下老人,就是癞头和尚。癞头和尚始作俑金玉良姻,通灵玉给宝玉,金锁及和通灵玉上的八字配对的另外八字给宝钗,并且让镌刻在金锁上天天戴着,十分卖力地撮合宝钗和宝玉。从作者给出的神话故事角度,岂不是为了让绛珠仙子酬报灌溉之德?
证据不止这些,还有更有意思的。
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时,警幻仙子对他说:“因近来风流冤孽缠绵于此处,是以前来访察机会,布散相思。今忽与尔相逢,亦非偶然。”警幻仙子此行显然是为绛珠和神瑛的孽债而来。“风流冤孽”的女主角是绛珠仙子无疑。关键在于“近来”一词,说是“近来风流冤孽缠绵于此处”,黛玉来荣国府都好几年了,和宝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的感情怎会是“近来”才缠绵的?宝钗才是“近来”的那一个。她一来,警幻仙子也就出来活动了。
警幻此次出行,原本不是为了神瑛侍者。太虚幻境的其他仙子一见了宝玉,都怨谤警幻道:“我们不知系何贵客,忙的接了出来!姐姐曾说今日今时必有绛珠妹子的生魂前来游玩,故我等久待。何故反引这浊物来污染这清净女儿之境?”“生魂”指活人的魂魄。警幻解释说:“今日原欲往荣府去接绛珠,适从宁府所过,偶遇宁荣二公之灵。”警幻仙子的原本计划是去荣国府接绛珠的“生魂”。那么可以确定,绛珠此时人在荣府。在去的途中,经过宁府,遇宁荣二公之灵,被他们说动,取消了原计划,把在宁府的宝玉引了来。
宝玉怎么会在宁府呢?因为他此时正跟着贾母在宁府赴宴。从这一点,也可知作者在用逻辑讲故事。
“贾母等于早饭后过来,就在会芳园游顽,先茶后酒,不过皆是宁荣二府女眷家宴小集,并无别样新文趣事可记。”宁荣二府女眷的家宴小集,绛珠却不在其中,而是人在荣府。这是一个重要的点,黛玉、宝钗二人,谁去了宁府,谁就不是绛珠。作者没有明写出来,用一个“等”字含糊过去了,那是肯定的,否则事情就明了。
单此一次无从判断,但接下来时间很近的一次宁府赴宴,作者就写得十分明白了。第八回:“贾母虽年老,却极有兴头。至后日,又有尤氏来请,遂携了王夫人、林黛玉、宝玉等过去看戏。至晌午,贾母便回来歇息了。”“却说宝玉因送贾母回来,待贾母歇了中觉,意欲还去看戏取乐,又恐扰的秦氏等人不便,因想起近日薛宝钗在家养病,未去亲候,意欲去望他一望。”不仅写明黛玉跟贾母去了宁府,还写明宝钗没去。
倒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地去推理,你根本没法想象贾母带着宝玉、宝钗去宁府赴宴,而把黛玉一个人留在荣府,林妹妹要哭死了,贾母、宝玉哪一个也舍不得。
关于宝钗是绛珠,还有一个,或者不是证据,或者是最有力的证据,在八十回里指向模糊的绛珠仙子,程高本四十回续书里,明写是黛玉。
无论从感情上接受不接受,《红楼梦》的第一女主角绛珠仙子,是宝钗而非黛玉。
红楼梦曲子十二支的第一支《终身误》,是从宝玉的角度,写对金玉良姻和木石姻缘的态度,这个很明显。但第二支《枉凝眉》写的谁,就存在一些争议。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此曲写了两个人,这一点是非常明白的。哪两个人?“阆苑”指神仙住的地方,“阆苑仙葩”指绛珠仙草无疑,“阆苑”也可以和“蘅芜苑”建立联系。关键是“美玉无瑕”。如果说是宝玉,宝玉乃“赤瑕宫”的神瑛侍者,“瑕”指玉石上的瑕疵,也就是斑点,“赤瑕”也就是百分百的瑕疵。“瑛”指玉的光彩,出自“赤瑕宫”的“神瑛”,怎么可能是“无瑕”之玉?何况作者也不可能厚着脸皮夸自己美玉无瑕,他对自己的贬损一向毫不留情,什么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而且他和袭人早有一腿。“美玉无瑕”指的是黛玉。
《枉凝眉》和《终身误》一样,都是从宝玉的角度,写他生命中的两个女子。和十二钗正册的首页断词一样,宝钗排在黛玉之前。
宝钗既是还泪的绛珠,为什么她很少哭?八十回里宝钗是很少哭,但她惊人的哭功却已初见端倪。薛蟠说宝钗行动护着宝玉,宝钗回到自己的房里“整哭了一夜”。不仅眼泪丰盛,心劲和精力也十分充足。婚后的宝钗,从青春妙龄直到老死,守了一辈子活寡,还有比这更可悲的么?实在有理由一哭以及一直哭。关于宝钗之哭,《枉凝眉》其实也给了很好的暗示。整个曲子,前面的句子明显都是对立的形式,前一句宝钗,后一句黛玉。尾句则既对立又合一,宝钗的泪是“秋流到冬尽”,黛玉的泪是“春流到夏”。这里暗含黛玉死的时间,黛玉一死,宝钗的哭就开始了。
分析一下“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枉自”“嗟呀”两个词,因为使用对象的不同,其含义也不同。“枉自”有亏你还是、徒然白费两层意思。用在自己身上,是自责自悔。用在别人身上,就是一个贬义词,有鄙视和指责的意思,比如说一个人“枉自为人”。“嗟呀”相对中性,意思是因为有意见而咕咕唧唧地说话议论。“枉自嗟呀”这里指“阆苑仙葩”无疑,宝玉怎么可能指责鄙视林妹妹?这说的是宝钗。“空劳牵挂”的意思是我白白地蒙你的牵挂,这是温柔的,也是伤心和遗憾的。这是对黛玉说的。
END
推荐阅读
《纳兰揆叙与红楼梦》
作 者:率秋玲
定 价:¥78.00
通过归纳《红楼梦》的十三种隐写手法
揭示《红楼梦》文字表象下的种种谜团
点击下方小程序即可购买
查看更多精彩内容:
公众号: 岳麓书社
觉得今天的推送还不错?
顺手关注一个呗!
(长按识别左方二维码即可~)
▼点击“阅读原文”购买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