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绮楼日记》中的一则宫闱佚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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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本文首发于《文史博览》2023年第6期。作者为岳麓书社编辑胡宝亮。

王闿运《湘绮楼日记》是“晚清四大日记”之一，内容十分丰富，不但记载了与名臣文士的交游活动、治学的感想，也零星记录了宫闱佚闻。

比如，光绪二年（1876）二月十二日，王闿运就记载了一则宫闱佚闻，这则佚闻信息量还很大：“往则皮筱舲已至，辛未一别，又六年矣。户部始补缺。言崇文山云，毅后遗折历评大臣，言甚恳切，纚纚数千言，不见采听，甚可痛也。”

崇文山，指的是崇绮（1829—1900）。崇绮，字文山，阿鲁特氏，蒙古正蓝旗人。大学士赛尚阿之子。于道光二十六年（1846）选为誊录，二十八年（1848）迁工部主事。二十九年（1849）中举人。同治四年（1865）乙丑中进士第一，授修撰。大清立国267年，旗人中状元并授修撰者仅此一人。由于其系蒙古正蓝旗人，也被称为“蒙古状元”。由此也可见其学术功底与家学渊源之深厚。他的女儿就是同治帝的皇后——嘉顺皇后阿鲁特氏，也就是日记中所说的毅后（同治帝庙号为穆宗毅皇帝，因而皇后被称为毅后）。

皮筱舲，名宗瀚，道光五年（1825）生，湖南善化人，咸丰九年（1859）进士，曾任户部广东司主事。由《曾国藩全集》可知，曾国藩多次写信给他。在《湘绮楼日记》与《曾国藩全集》中，他时常被写作皮小舲。皮筱舲长期做京官，与京城王公大臣应有不少交往。他和崇文山交往，进而听到这则佚闻也不足为奇。

据野史记载，同治帝大婚时，皇后有两个人选，一为侍郎凤秀的女儿富察氏，此女妩媚俏丽，为慈禧太后所喜；一为崇绮的女儿阿鲁特氏，年长于富察氏，相貌稍逊，但端庄则过于前者，为慈安太后所喜，也为同治帝所中意。最终阿鲁特氏胜出，被立为后，即孝哲皇后（亦称嘉顺皇后）；凤秀的女儿则为慧妃。同治帝与阿鲁特氏婚后感情甚笃，慈禧却十分不满，经常找茬。同治帝于是经常外出冶游。

同治帝于同治十三年（1874）十月三十日罹患天花，后又并发走马牙疳，终于在同年十二月初五日（1875年1月12日）崩于养心殿东暖阁。同治帝去世当晚，慈禧太后拍板决定立同治帝的堂弟载湉入继大统，这样阿鲁特氏在皇宫中的地位就非常尴尬了——与婆婆慈禧太后关系不睦；与光绪帝构成叔嫂关系；自身又无子嗣。十二月十九日，两宫皇太后下懿旨：“皇后作配大行皇帝，懋著坤仪，着封为嘉顺皇后。”光绪元年（1875）二月二十日，嘉顺皇后崩，年仅21岁，此时距同治帝驾崩仅70余天，一时震惊朝野。如《翁同龢日记》当天记载：“晨起闻嘉顺皇后于本日寅初一刻崩逝，国家不造，至于此极，惊涕不已。”关于嘉顺皇后的死因，有吞金自杀说、绝食自杀说、病故说等多种说法。

皮宗瀚所言如真，那么嘉顺皇后也是一位关心政治、关心时局的皇后。她在自己丈夫病故，自己又不被慈禧太后所喜的艰难情况下，还敢上折子评议大臣，且“言甚恳切”，其胆识、政见可见一斑，这也许和她所受的家庭教育有关。这种行为也折射出嘉顺皇后在生命最后阶段的心态，她可能是在一心求死的状态下才上了折子——毕竟清朝除了临朝称制的太后外，皇后写折子评点大臣，实属后宫干政、有违祖制之举。而嘉顺皇后上折的结果也是悲剧性的：“纚纚数千言，不见采听，甚可痛也。”崇绮作为皇后的生父，可能知道一些其女上折的实情，后来因念女心切，有感于女儿的遭遇，忍不住将此事告诉了皮宗瀚，这种情形也不无可能；王闿运听到皮宗瀚讲的这则佚闻，是在光绪二年（1876）二月十二日，距嘉顺皇后去世尚不到一年，时效性很明显，似乎存在某种合理性。

但是，这则记载是孤证，这件事是不是崇绮说出来的，无法考证，所说内容是否真实，亦无从考证。有人对此事持怀疑态度，如徐凌霄、徐一士兄弟著《凌霄一士随笔》中，有《同治皇后殉夫考》一文，其言：“遗折之说，亦未见记载者，其事难征。虽谓是崇绮所云，终恐依托之词耳。”看来，嘉顺皇后上折之事，仍是个谜案，需要更多的史料来证实或证伪。

△ 《湘绮楼日记》（全五册）

岳麓书社出版

01

作者简介

/ 王闿运 /

(1833—1916)

湖南湘潭人，字壬秋、壬父，因自命其居室为“湘绮楼”，遂又有“湘绮”之称。近代卓有盛名的经学家、史学家和诗文大家，交游涵盖晚清大部分重要人物。长期从事教育活动，先后担任成都尊经书院山长、长沙思贤讲舍主讲、衡州船山书院山长等，门生弟子遍及天下。民国初年，任国史馆馆长。工诗文，通群经，主盟湖湘文坛，被誉为“经学大师”“湘学泰斗”。

点校者

/ 王勇 /

1975年生，湖南武冈人。湖南大学岳麓书院教授，主要从事湖湘文化、秦汉史研究。曾就读于湖南师范大学历史系、北京大学历史系，获史学博士学位。先后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项目及湖南省重大课题多项，专著有《楚文化与秦汉社会》《湖南人口变迁史》等。

02

内容简介

《湘绮楼日记》为“晚清四大日记”之一，上起清同治八年（1869），下讫民国五年（1916），时间跨度近五十年。

本书包罗万有，囊括了时局变迁、人物消长、学术掌故、治学心得、诗文来往、应酬交际、物候天气、佳肴美食等方方面面，既有一代名士的烟火日常，又有近代中国的风云变幻，不仅是一部接地气的名人日记，更是一部真切可信的社会历史实录。对于了解王闿运生平及个性，研究晚清及民国初年的社会历史状况，颇具文献价值。

03

名家推荐

日记上起清同治八年，下讫民国五年，其时间跨度之大，在此一时期同类著作中为数甚少，而且这正是中国社会剧烈变动时期。王闿运以其特有的身份与学识，记录这将近半个世纪的社会变化，这对于了解和研究清末民初这一特殊时期的文化、学术及历史、政治，都很有文献资料价值。

——傅璇琮 

是编起一八六九年（同治八年己巳），迄一九一六年（民国五年丙辰）。中间偶有缺脱，然前后近五十年，亦略举矣。所记人事往还酬应之事为多，亦逐日录其日课，如抄书、倍书，几无间断，数十年如一日。讲学湘、蜀，得士称盛。其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之勤劬，皆可于日记中见之。

——张舜徽

我喜欢的是王闿运的《湘绮楼日记》，因为作者居然把他在旅途中闯进尼庵里去看尼姑的事也记了进去，这部日记就不同凡响了。

——施蛰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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