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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拉山下】三、失 书​(董克荣 )

知青情缘 2024-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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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拉山下


作者:董克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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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拉山下】序 (董克荣 )

【霍拉山下】一、收工曲(董克荣 )

【霍拉山下】二、送饭(董克荣 )



三、失  书


   玉米收完了,田里的玉米杆也都砍倒堆在路边。我们班每天的任务是在大田里筑毛渠。一天下班后,班长通知我说:“明天你与陈玲仙一起去二支三农的大田里浇水,回去做一下准备吧。”我说:“好的。”


   在新疆说浇水,其实是灌水。农场的土地辽阔,有纵横交叉的水渠,浇水的方法是沟灌,土地干燥了,就开闸往田里放水。


   二十一团不缺水,开都河就在农田边流过。从开都河上游引水进来的是一条开来渠,它是一条天然的水渠,自西向东横贯整个团场。各连队从开来渠引水的是支渠。我们农业三连按地势的高低建有三条支渠,按照不同的区域从支渠把水引进农渠,等浇水时,再从农渠里把水放进毛渠浇灌旱地。支渠、农渠都是人工修筑的固定渠,而毛渠则是根据需要临时修建的。


   班长说的那块地位置在二支渠灌溉的范围,拖拉机刚把地犁完,我们班把毛渠也筑好了,就等着进行秋灌,给第二年的春播保墒。

   其实灌水不单是为了保墒,还有一个作用是压碱。新疆大部分土地的碱性很大,经过灌水,土里的碱随着水流渗到土层下,就不会烧到植物的根系。地势高的地方如果灌不到水,碱会沿着地下水返上地面,于是这块地就寸草不生成为碱包。所以浇水的责任很大。我到农场后还没有参加过浇水,我很期待。


   第二天一早,我到仓库找保管员领了一双高帮胶鞋,背了一个绿色的军用水壶,扛着砍土镘,兴冲冲地跟着陈玲仙出发了。听说灌水时挖开口子,让渠水顺着毛渠流到田里,一般不会有什么事情。我想空闲时间不要浪费,下田时就带了一本书。


   来到田里,陈玲仙到支渠去开闸放水,我在毛渠尾等水。小陈是同班的女生,班长派活时一定不是考虑‘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而是想让我这个男生在干体力活的时候多帮着一点。


   农场每一块农田都有四、五百亩,为了防风沙,农田四周都栽植了一排排沙枣树和高高的白杨树。站在田野里,往北可以看见巍峨的天山,山顶上终年复盖着积雪。


   记得刚来时,我们坐着大卡车从乌鲁木齐翻越天山冰大坂,山上的路全是冰雪,路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所谓冰大坂就是两个山峰间的豁口,那里的气候无常,经常会遇到暴风雪,盘山的拐弯处几乎看不到路面,驾驶员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每次拐弯都引起我们阵阵的惊叫。


   翻过天山向南,山路变得一马平川,绿茵茵的青草像地毯一样铺满山坡。一路上我们看到成群的绵羊像珍珠般撒落在绿色的海洋里,维吾尔族老乡挥动着羊鞭一边驱赶羊群,一边在悠闲地歌唱。


   转身往南看就是雄伟的霍拉山,它的山脊一直伸向远方与天山连接在一起。休息天我很想去霍拉山看看。老职工说还远着呢,看见山跑死马!让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当地有一句俗语说,霍拉山戴帽,不是下雨就是沙尘暴。我们到农场的时间不长,还没有遇到过乌云遮挡山顶,晴朗的天空中难得有云朵飘过。清晨偶尔有一点雾霭层层叠叠地升起,把霍拉山笼罩在里面,山峰被装点得更加神秘,从远处看看这美丽的风景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不一会儿,水沿着毛渠流了过来,我就挖开口子把水放进田里。陈玲仙在地势低洼的地方挖土加高毛渠,以防渠水溢出来。她个子不高,见人没开口就咧开嘴笑。别看她瘦小,抡起砍土曼有模有样,挖起土甩得又远又准,挺能干。


   砍土曼的形状像一把圆头铁锹在脖子处被弯成直角。用它挖出土是往身后甩,而铁锹挖土是往前甩。刚来农场时我们第一次见到砍土曼,也不会用。老班长教会我们使用后,我们觉得用起来比铁锹要省劲。这时我和陈玲仙一起用砍土曼挖土加固毛渠。


   临近中午,陈玲仙说:“我先回去吃饭,等一会来换你。”我说:“你去吧,没问题的。”


   小陈走后,我就沿着毛渠往上游走去。新毛渠在修筑时都是干土,任你拍打脚踩它都不会粘结在一起,一旦灌上水,就会变得松软很容易垮塌。我边走边检查,不断地在低洼的地方加土拍结实。


   这时的天空蔚蓝蔚蓝,毒毒的太阳从头顶上晒下来,身上直冒汗。我摇了摇水壶已经空了,里面的水早就让我喝干。看着渠水在慢慢地流淌,趁现在不忙,看一会儿书吧。于是我就坐在毛渠边,用草帽挡着阳光看了起来。


   在读中学时,我买过一些小说书,有《在烈火中永生》、《战斗的青春》、《粮食采购队》、《苦菜花》等,来农场时我把这些书都带来放在集体宿舍里。那时我和邱国强、张宝奎、董顺大一起住在新营房十三号宿舍里,大家把各自带来的书放在一起,邱国强还为书编了目录,贴上号码,整整齐齐地码在墙边。那天浇水我带去的书是《战斗的青春》,虽然已经看过多遍,但我还是津津有味地翻阅着。


   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地呼喊:“跑水啦、跑水啦!”我看见陈玲仙在渠口向我挥手,抬头看见前面农田里的水白茫茫一片。坏了,决口子啦!我赶紧放下书往上游跑去。


   我浇的这块地有几个大碱包,因为地势高,水流得慢,慢慢地就把毛渠的水位逼高,我正在津津有味地看书,没见到毛渠已经冲开了口子。松软的渠埂开了缺口后越冲越大。我想跑去堵水,刚踩上毛渠,脚就深深地陷进泥里。谁知道,新筑的毛渠放水后是不能踩的,踩下去后越挣扎陷得越深,连胶鞋都拔不出来。陈玲仙见状跑去支渠闸水。等毛渠里的水排完了,我们就在泥浆地里艰难地修复毛渠。


   我感到又饿又渴,几次趴在地上,喝带泥的渠水填肚子,一直到接班的战友过来,我们才把缺口补好。


   这时我想起书来,向渠尾张望,农田已经成了汪洋大海,哪里还有书的影子!


   “快回去吧,”陈玲仙说:“你中午饭还没吃呢。”


   我看着她那张笑脸,真的是无地自容。在须要巡视的关键时刻,我却在看书闯了大祸。


   第二天中午,乘着午休,我偷偷地到田里去找书,湿土已经把书淹埋,书,再也找不回来了。旷野上只有野鸟在觅食。我心里懊悔不已。


   晚上睡觉时,张宝奎慢悠悠地说:“书好象少掉了。”我无言以对,这本书就这样丢失了。


   那天幸亏浇的是旱地,如果是禾苗田被淹,损失就大啦。每当我想起这件事,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那块没有浇上水的碱包,我每每心存愧疚。在以后浇水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会坚守在岗位上。


  书虽然丢失了,可是我收获了一个道理:只有专心致志才能做好事情,一心两用,必定一事无成。



   我躺在床上,心想,这本书被埋进泥土里,以后会腐烂,慢慢地渗透到泥土里变成肥料,用它那些许的养份,滋润着一小片贫瘠的土地,来年会让庄稼长出饱满的果实,也算作出一点贡献。我们支边青年不也像那本书一样,为这片土地渐渐地释放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虽然微不足道,日积月累,一定会改变农场的面貌。这样想着我也就释然了。


   当年我们还年青,对这片土地还没有多少依恋。如今我们离开了,却对那里魂牵梦绕,经常会想起那座霍拉山,经常会思念那条开都河,而且时间越久情感越深。那是因为我们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劳动,在那里学到了如何对待生活和工作,在那里成长、成熟,带着经验和教训,为今后的学习和工作打下了扎实的基础。我们怎能忘记养育我们的那片土地啊!




作者简历


董克荣,1944年出生。1964年高中毕业后支边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二师二十一团,曾当过农工、团宣传队演员、炊事员、文化教员、小学校长。1981年回上海在街道集体单位当营业员。1985年考入上海大学政治学院,毕业后调区集体事业管理局工作。曾担任区人大代表、上海市侨联委员、区侨联副主席。曾在《上海新闻晨报》、《新民晚报》、《上海侨报》、《上海法制报》、《经济时报》、《书评报》、《中国仪电报》、《南市报》、《南市外贸报》、《计划管理通讯》、《浦江同舟》、《国家安全通讯》、《黄浦侨音》、《花溪》、《炎黄子孙》等报刊和杂志刊登文章200余篇。2004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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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投稿《知青情缘》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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