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向红: 西方构建同一性帝国的野心从未消失
“同一性帝国”的失落与欧亚秩序的重构
文|曾向红
来源|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
▲ 曾向红教授视频参与本次会议
1 西方同一性帝国的野心
西方从发现新大陆到现在,他们理想的场景是按照西方的发展模式统一全世界,即一种同一性帝国的野心。具体来讲就是,同一性帝国严格地区分自我与他者,将自我视为优越的一方,将他者视为对自我的威胁,而且是劣等的、有待被拯救或者教化的差异。换句话说,差异就是一种威胁。实际上西方主要通过两种方式构建同一性帝国,这两种方式在法国哲学家、人类学家托多洛夫(Tzvetan Todorov)关于“双重运动”的表述当中有比较明确的阐述。所谓双重运动,即差异就转化为劣势,相似性则要求同化。他者跟自我之间存在很大的差异,但在西方看来,这种差异,比如其他国家的文化文明、生活模式、发展模式,相对西方来讲实际是一种劣势的定位。而相似性强调的是,假如大家有共同的人性,就要求按照西方的模式进行同化。按照这种同一性帝国的构建路径,克服自我的差异,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路是文化上被同化,另一种是物理上被消灭。在历史实践的过程当中,它有很多具体的体现。
西方为什么有对差异的恐惧感以及构建同一性帝国的冲动?其来源可以追溯到1618—1648年的30年战争。30年战争在欧洲历史上影响显著,按照破坏程度来讲,30年战争甚至比第二次世界大战还要剧烈——当然因为时代发展不同,我们对战争破坏程度的衡量有不同的标准——因为30年战争很大程度上是宗教战争,是新教集团跟天主教集团之间围绕宗教主导权的一场战斗,后果是造成了基督教世界的统一不复存在,由此给西方造成的思想影响是,宗教无法成为观念上统一的依据,为了给社会、世界重新寻求一种不可撼动的思想基础,所以才有了启蒙思想家对理性的探讨,强调理性对于情感的主导地位。启蒙运动以后,理性的价值和意义得以彰显,成为衡量差异唯一的准则,或者说唯一的理念。假如达不到理性的标准,便运用双重运动来对文化、对发展模式进行同化或者消灭。这在国际关系当中有一些具体的实践,比如征服和奴役印第安人、在亚非拉地区进行广泛的殖民、贯彻“新文明标准“等。从双重运动的角度来讲,为了构建一个同一性帝国,西方采取的方式就是两种,一种是征服和奴役,另外一种是文化的同化。
2 冷战后西方构建同一性帝国的冲动
通过回顾历史,我们其实可以发现,构建同一性帝国的冲动在西方始终存在,在冷战结束以后也有鲜明的体现。苏联解体后美国成为唯一的超级大国,实力也是独步天下,构建同一性帝国的冲动得以彰显,无论是在西方的话语当中,还是在西方的行动当中,都有非常鲜明的体现。话语的体现有两本比较有名的著作,一本是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明白无误地点出了各大文明之间的差异,以及这些差异对西方构成的威胁,其中他特别强调,威胁主要来自儒家文明与伊斯兰文明的联合,通过他这本书,我们可以发现,对于与西方文明不同的其他文明,西方秉持着这种固有的倾向,即跟我不一样的都是一种威胁。另外一本就是福山的《历史的终结与最后的人》,认为西方自由资本主义的发展模式是人类历史发展的终点,明白无误地表达出来一个潜台词,即不同的国家或者文明均需采纳西方文明或者发展方式,从而实现了国家间差异的消除。所以这两本著作都点出了:一、差异就是威胁;二、按照双重运动的方式消除差异。
在行动方面也有很多具体的体现。比如针对苏联解体以后的前苏联空间,西方包括美国实施的是自由支出法案,尝试引导前苏联国家采纳西方发展模式。另外就是制定新的文明标准,以民主和人权作为判断其他国家或者发展模式是否先进、是否达到文明标准的依据。根据这种思路,在广大发展中国家推进以华盛顿共识为基础的结构改革方案。再就是发动全球反恐战争,在这一问题上,自我与他我的绝对对立得到前所未有的彰显,比如小布什总统所说:“要么跟恐怖分子在一起,要么就是支持我们,”从而在恐怖分子与西方国家之间划了一条绝对的界线。而消除这种差异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要么从肉体上消灭恐怖分子,要么按照西方的模式改造中东国家,如美国于2004年实行“大中东计划”,以改造伊拉克、阿富汗等国家就是典型例证。所以双重运动的传统思路其实始终没有改变。
3 美国构建统一性帝国的失落与欧亚秩序的前景
我们结合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做一些讨论。从美国撤出阿富汗可以发现,美国构建同一性帝国的企图遭到了一个比较严峻的挑战。美国早已发现塑造中国发展模式的能力明显不足,以至于篷佩奥宣布放弃尼克松政府时期的接触政策,而“大中东计划”的失败,尤其是2011年以后中东国家没有走向西方的发展道路,也证明了美国高估了自己消化、消灭或者同化差异的能力。拜登其实明确地承认了,试图去改造是个错误,也就意味着美国构建同一性帝国实际上有心无力,或者说没有能力去完成自己所设定的这一目标。
西方已经意识到了构建同一性帝国的挑战,那么欧亚秩序的前景又是怎样的呢?我们至少可以得出这么几个初步的结论:其一,因为西方已经意识到这种失落或者这种挑战的存在,所以很明确地把矛头主要指向了中国跟俄罗斯,加强了对中国和俄罗斯的围堵;其二,在欧亚地区,中国跟俄罗斯还是影响欧亚秩序的主导性力量,在秩序构建的过程当中其实也面临如何处理差异的问题。这个问题上,根据上海合作组织的发展历程,我们可以发现,上合组织内部有多种文明,根据“上海精神:尊重多样文明,谋求共同发展的理念。与之相似,中国同样了体现了尊重差异和共同发展的精神,因为我们对于差异秉持的是一种求同存异的路径。
所以,是消除差异、同化差异,还是尊重差异、维护差异,目前已经成为影响欧亚秩序发展前景的两条不同路径。历史证明,通过消除或者同化差异构建同一性帝国的企图是徒劳的,所以如何在尊重和维护差异的基础上,保障多元秩序的效率,是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包括上合组织,也面临在新形势下如何发挥作用的问题——虽然上合组织能够尊重差异,但其效率还是有待提高。鉴于如何处理差异是秩序构建中非常关键的问题,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必须得考虑怎么加强跟西方之间对话与沟通,这也是保证欧亚秩序稳定发展的一个必须思考的问题。
最后,阿富汗的稳定、欧亚地区的稳定,是西方,也是中国、伊朗还有欧亚国家共建一种多元秩序的抓手。总而言之,寻求差异、相互尊重,才是一种良性欧亚秩序生成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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