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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年前另一场中美的微妙对话, 透露布林肯访华的关键意义

 导读:6月18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抵京,展开为期两天访华行程。外界普遍预测,中美本轮互动接触将是缓解双边关系“僵冷”的重要契机。然而,不可忽视的是,中美双方依然存在巨大的认知鸿沟。中美之间沟通的作用和限度何在?2014-2015年中美外交领域的两位知名人物——傅莹与基辛格的对话,或许可以提供一个绝佳观察角度。    在对话中,我们既能看到中美两国在利益界定、行为逻辑、战略动机、思维方式、相互印象等方面的分歧,也能看到两国在寻求建设性对话、努力保证双边关系稳定、在求同存异前提下扩大合作等方面的共识。基辛格指出,虽然现在大国之间相互作战的可能性不大,但战争的风险仍然存在,中美双方都需保持清醒的头脑,可以借鉴战后美欧关系的经验,从避免对抗和选择一两个大题目开展合作两方面做出努力。傅莹则提出中美之间存在的很多问题源自认知偏差,并强调中美必须寻找基于共同利益的基线,在此基础上进行平等合作,尤其需要避免“桌子上面跟中国握手,桌子下面对中国踹脚”的行为。    中美关系过去几年经历巨大波折,美国也逐渐失去理性讨论中美关系的政治环境。拜登政府提出“投资、结盟、竞争”的对华政策,充满压制中国的竞赢色彩;中国提出“相互尊重、和平共处、合作共赢”三原则,提示我们中美关系不能只有消极的“冲突管控”,还需放眼全球的和平与发展。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转发本文,供读者思考。文章转自“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对话基辛格:美国与中国

文|‍‍傅莹、‍‍亨利·基辛格

来源|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


▲ 图源:互联网



 1   美国因高估中国而对华焦虑 

(一)美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兄弟伙伴

基辛格:你在美国访问,见了许多人,有什么感受?

傅莹:我的印象如果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焦虑”。21世纪的世界不同于美国熟悉的20世纪,情况发生很大变化,美国自身面临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应尽快适应变化了的世界,从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必要时做些妥协。

基辛格:当前美国确实处于不寻常的时期。在过去很长一段历史时期,美国都处于绝对优势的地位,外交政策也建立在这一前提之上。因此,这个新的世纪对各方都是挑战,不仅对于美国,对中国也是挑战,难道不是吗?

傅莹:中美面临的挑战还不太一样。美国的难题也许是要学习如何与平等伙伴相处。我观察,在美国的传统世界里面,国家关系只有两种,要么是俯首称臣、寻求帮助和支持的盟友,要么是需要对抗和打倒的敌人。美国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兄弟般的伙伴吧?美国有兄弟吗?

基辛格:(笑)没有吧,我还真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你应该把这样的观点写出来,让更多的人看看和思考。

傅莹:我观察,在美国人的政治文化里面,没有与伙伴进行真正平等合作这一说,因此很不习惯面对像中国这样既不是盟友又不是敌人,只是希望成为伙伴、一个平等兄弟的国家。而根据中国人的政治文化,大国小国都应该兄弟般相处。

说到挑战,中国的困难在于,突然被推到一个更高的平台上,被各方赋予更高的期待,我们许多人对此还没有完全适应,就像上了舞台却背对观众的人,常常还以为自己仍然是看客。中国正在努力学会成为世界公民,在国际上发挥更大的作用,但这需要时间。其实大部分中国人是处于刚刚实现温饱的水平,还有许多人没有完全脱离贫困。您不能想象,仅仅是20年前中国还是多么贫穷,我还记得那些年自己家里每个月发工资之前五六天的窘迫。现在的年青人虽然条件好于过去,但是在就业的起步阶段也是很艰辛的。所以,要普通人广泛地建立起国际意识、培养起分享和分担的能力,这个需要时间。当然中国已经开始有国际利益的观念,而且是非排他性的。

基辛格:美国的普通老百姓并不了解中国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了解他们的日常生活状况,只是觉得中国老百姓越来越有钱,中国也变得更加富裕和强大,会越来越像美国。中国的年轻人和下一代人会认为现在拥有的一切理所当然,对国家和政府的期待也将越来越高。中日岛屿之争以及中国在南海与相关国家的领土争端近来升温,多数美国人认为,原因在于中国想要的越来越多。我个人认为中国没有取代美国的野心,只是希望获得应有的尊重,而且随着中国变得越来越富裕和强大,这种获得尊重的愿望会更加强烈。

中美两国都有自身特殊性。我们这里有着“美国特例论”,认为自己独一无二,实力超群,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中国则有文化优越论,从历史角度看,中国很长时期以来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中华文化优于周边其他国家,因此要求别国俯首称臣。所以,中国未来到底会如何?许多人是持保留看法的。

(二)大国之间战争的风险仍然存在

傅莹:古代中国人有中央之国的观念,以为自己就是天下之中心,应该说这主要是受地理知识所限,而不是基于强权的理念。中国人有文化自豪感,中华文化确实博大精深,但是谈不上想要统治整个世界,事实上中国人当时对外界知之甚少,也没有很大的兴趣,中国的国门是被帝国主义者强行打开的。中国没有扩张主义的文化传统。现在中国人关注的问题也还是相当基础性的,远没有达到美国的水平,还面临许多要解决的问题,不可能也没有意愿取代美国的地位。中国人不可能像美国人那样生活,地球也承受不了这么多中国人都要像美国人那样住大房子、开大车。中国领导人都经受过基层的历练,很清楚国家和人民的实际情况和需求,正致力于解决面临的各种难题。在中国的政治制度下,每一代人都有责任争取把一个更好、更安全的国家交给下一代。中国国内问题很多也很严峻,但总体上是可预测和有方案的,而在国际层面上,新问题也不断出现,这对中国政府和人民来说是更大的挑战。

当前中美是否共同面临一个重要抉择,是要将21世纪引向和平还是冲突?我们有没有能力保持和平?从有了国际关系历史以来,还没有哪个世纪摆脱过战争的困扰。

基辛格:有过,在1815年到1915年的100年间,世界没有发生大的战争,主要是因为,在法国大革命之后,主要国家领导人都希望和平相处,他们通过定期会晤、谈判等方式解决了战争风险,维护了世界的和平。你认为中美之间会爆发战争吗?

傅莹:理论上讲,大国之间再次发生世界规模战争的可能性比较小了,各国经济高度依赖,必须考虑经济利益和代价。在经济全球化的时代,国家无须诉诸战争手段就可以获得资源、市场、资本和技术,已经不再有经济需求刺激下的战争冲动。此外,当今世界科技高度发达,大国之间战争的后果太不可测,甚至不需要热战,通过网络战争就可以相互摧毁、让整个世界停摆。我觉得,现在的危险是仍然有人认为战争是解决问题的一个选项。

基辛格:历史上不是所有的战争都有经济上的需求。现在,虽然大国之间相互作战的可能性不大,但战争的风险仍然存在。回顾“一战”发生前10年的欧洲,虽然没有发生战争,但几乎每年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危机,人们对危机习以为常了,以至于往往忽略,不去认真处理。现在如果对危机处理不及时或者不恰当,也有可能失控,引发战争。当前引发战争的风险是,国家在发出威胁之后不知道如何下台阶。根据我的经验,有的国家正在美中之间玩游戏,美中双方都需保持清醒的头脑,以免被利用了。

(三)中美之间很多问题源于认知偏差

傅莹:过去就有国家善于游走于大国之间,但是我觉得矛盾本身是可控的。倒是日本的安倍首相很值得警惕,他拿钓鱼岛争议做了一个大局,夸大来自中国的军事威胁,借此调整安全战略甚至修改宪法。美国如果看不清楚,因为是盟友而被卷进去,会对形势走向和各方判断有很大干扰,美国最近一些高层讲话比较情绪化、不慎重。我在美国这些天许多人都在质问海上问题,我做了解释,发现他们都没有认真去了解事实就下了结论。

当前中美关系确实处于微妙时期,其中比较突出的问题是,双方对彼此的认知存在很大差距。美国过高估计了中国,认为中国想挑战美国的领导地位,因而对中国焦虑。而中国人并不这么想,中国民众看到的是,美国在很多问题上都站在中国的对立面,当中国面临周边问题的挑战时,美国不分青红皂白总是指责中国,这导致民众对美国的反感情绪上升。特别是,在美国一些选举中,政客需要通过批判中国而获得选民支持,这令中国人费解甚至不满。双方需要加强与对方民众的直接沟通。

基辛格:当前中美双方最重要的是要避免明显的冲突。在周边问题上,尽管中方很多时候是因为受到挑衅而不得不做出反应,但仍然要避免给外界造成威胁邻国的感觉。现在,中美两国面临的共同任务是,能否在一些问题上携手合作。这不仅有利于中美两国,也有利于世界的和平与稳定。双方需要认真考虑能在一起做些什么。正如“二战”后的美欧之间通过真正的合作而拉紧了跨大西洋纽带,中美之间也可以通过合作来加强联系,例如可以在东北亚地区开展一些新的项目合作。当然这种合作也同样要避免使中国的邻国感到不安。

当今,人们都是从电视屏幕和网络上获取信息的,他们的思维方式与当年从报纸和书本上获取信息的人们很不一样,所以我们需要设法划清问题的界限和降低争议的热度。中美之间还有很多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因这些问题而受到干扰。

此外,中美需要加强沟通,不仅是讨论眼前这些问题,还要就两国的战略考虑进行交流,清楚彼此的战略方向有利于双方展开进一步的合作。例如,美方并不需要用南海问题来威胁中国,现代的战略家不会考虑用距离中国几百英里的小岛来遏制中国。

傅莹:中美之间存在的很多问题都源于认知上的偏差。因此,双方确实需要更好地沟通,不仅是在战略层面,还包括与对方民众的直接沟通,这将有助于消除误会,增加彼此理解,逐步建立信任,避免战略误判。我听到不少关于中美开展一些实际的合作来落实新型大国关系的建议,我觉得,要想推动起有时代意义的合作,需要首先培养合作意识和精神。当年美欧的跨大西洋合作本质上是美国援助和扶持欧洲,而且有共同的对立面。21世纪的中美跨太平洋合作应该是平等和双方都有需求的合作,不仅要双方都主动推进,还需要双方都能够妥协,能够照顾对方。我们可以找找共同利益的基线,尝试合作起来,关键是不能一方总是要求另一方满足自己的需要,而是有进有退,真正的平等合作。


 2   中国的选择影响全球新秩序 

(一)美国民众普遍认为美国模式是唯一正确的

傅莹:想请教的是,您认为未来的世界秩序会是怎样的?将如何演变?美国相对实力会继续下降,用旧的方法应对国际事务难以为继,要想保持领导地位,美国将如何调整,又将如何影响秩序的变化?美国对中国这样一些后来者将采取什么姿态?主张开放性,还是排他性的新秩序?

基辛格:上次我们见面交谈,你从中国的角度谈问题对我很有启发,我想先听你说说,这个问题怎么看?

傅莹:未来世界秩序的演变会与中美有很大关联,两国如能开展广泛合作,将是建立新型大国关系的体现和实践。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对未来的世界秩序意味着什么影响?很希望倾听您的思考。

基辛格:我知道,绝大部分美国民众坚持认为美国价值观放之四海而皆准,就外交政策而言,他们普遍认为美国模式是唯一正确的。但我发现,现在我的观点在决策层受到越来越多认可。尽管如此,我依然认为,能影响美国外交政策的人大都主张,当今国际体系应在较长时间里继续发挥作用。

坦率地说,对美中关系进行根本性的哲学评估只能留待下一任美国政府了,将来不管是共和党执政还是民主党执政,都要面对这个问题,现政府仍会努力解决两国关系中的具体问题。在未来两年我们无法解决哲学性问题,但可以为此奠定基础。需要做两方面努力,一是要避免对抗,二是可以选择一两个大的题目开展合作。从美欧关系的经验看,战后美国在对欧关系上提出一系列重大倡议,包括建立多层次对话机制、实施马歇尔计划等,逐步形成了美欧紧密关系的纽带。如果能与中国也这样做就好了。

傅莹:我应邀参加过一些美欧论坛,观察到双方有很好的对话和商量习惯,建立起牢固的信任纽带,尤其有重大事件或出现分歧时,总能及时沟通,当然这有特定的历史和政治背景。中美之间情况不同,但也可搭建更多有效沟通的平台,扩大可视的合作,尤其在解决双边和世界重大难题上,中美应培养平心静气商议解决办法的习惯。

(二)政治安全领域,美国仍在分“我们”和“他们”

傅莹:关于未来世界秩序,用您的话讲,做哲学性展望,我的观察是,现存西方主导的国际经济和金融体系在全球化过程中已经敞开,容纳了更多的国家,包括中国,这些新兴国家不仅成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也在参与其改革。但是在政治安全领域,对美国来说,仍然分割为“我们”和“他们”,“我们”是指与美国有军事同盟关系的国家,“他们”是指同盟外的国家。这样划线表面上看对经济和贸易往来也许直接影响不大,但在安全方面,会让非同盟国家关注和警觉。

如果美国想继续领导世界,要问的是:“亚太再平衡”战略反复强调美日军事同盟是亚太安全的基石,而日本明确把中国作为威胁来源,美国是否考虑到包括中国在内的同盟外国家的感受?美国对未来做何打算,将采取更开放的态度,还是坚持对同盟体系外国家采取排斥立场?中国民众对美日同盟的看法越来越负面,这是否会把中国推向另外抱团的方向?这是美国必须面对的问题。

基辛格:从操作层面看,“再平衡”战略并没有给美国在本地区的军事部署带来实质性变化,也许增加一些军力,也是从中东撤军的结果。中国的战略是,将美国军力推向尽可能远离中国边界的地方,并且在开发这样的军事能力,这是可以理解的,任何理性的政府都会这么做。

美中签署《上海公报》以来,美方一直明确表达了坚决反对任何国家在亚洲和世界寻求霸权的立场。现在的问题是:两国如何在实现自己目标的同时,不给对方带来压力?也就是说,中国如何在满足合理安全需求的同时,不给外界要将美国赶出南海的印象?美国如何在不过度接近中国边界的情况下,满足自身安全需求?这在我看来是战略性难题,但我不认为美国试图将中国逼入墙角,剥夺中国行动自由。

冷战期间,美苏达成两项制度性安排,一是直通克里姆林宫的热线电话,二是相互通报海上重大行动,双方遵循一定规则,避免迎头相撞。尽管用到热线情况不多,一旦用上就是真格的。如果中美能建立类似安排,出现危机时就管用了。

傅莹:中国军队是世界上最独立于美国的军队之一,也是长期受美国拒绝和排斥的结果。从美国对威胁评估的角度,您觉得中国军力在世界上排第几?美国不会侵略中国本土,中国也不会去攻占美国,关注中国威胁的依据是什么?

基辛格:在战略圈的讨论中,总是有对中国威胁的关注。我完全反对美中军事冲突,这对两国都将是灾难性的,我从未听到任何哪怕是观点极端的人,说过美国应当入侵中国。一般观点是,如果中国对邻国施加军事压力,美国必须介入,比如在南海。但从中国历史看,我不认为军事入侵是中国对待他国的方式。美国关于中国的辩论中,没人主张击败中国,也没有任何学派的观点认为美国应打击中国或在军事上削弱中国。

傅莹:中国奉行防御性国防政策,这是宪法规定的。正因如此,美国近期采取的行动和腔调使得其威胁意味更加浓厚。美国战略界人士对中国负面看法的主要原因,是认为中国在海上对邻国示强,中国人感受到的美国威胁也主要来自海上方向。尤其让很多中国人不满的是,近年每当邻国与中国出现纠纷,不管发生了什么,无论是非曲直,美国总是偏袒和支持向中国挑衅的一方。

基辛格:我在一次国际会议上,听到中方官员谈南海问题时说,如果这代人无法解决,就留给下一代人,这应该是官方立场。在此基础上,可以探讨如何就避免采取使局势恶化的行动和维持现状达成共识,当然还要界定现状是什么。其次,很多美国人认为,中国把航行自由看作是中国给予美国的特殊待遇,中方如果能明确讲航行自由是一项国际权利,这两点将有助于拔掉南海问题这根刺儿,减少对美中关系的负面影响。

傅莹:公海的航行自由无疑是一个国际性原则。西太平洋航线的商业航行自由从未受到影响,近年航运价格一直低迷也说明,并不存在安全因素影响。中国是贸易大国,维护商业航道自由畅通对我们至关重要。据我观察,美国人频繁拿航行自由说事,指的是海军的航行自由吧?

基辛格:海军的行动自由在《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中有规定,这些适用于南海。

傅莹:这两方面分开来讲比较好,混到一起对外界是误导。如果两国海军能就重大军事行动相互通报和海上的一些行为规范达成某种安排的话,会解决不少问题。

(三)美方不能对中国“桌面上握手,桌底下踹脚”

基辛格:从哲学角度看,我们都存在一些问题。例如,无论世界上发生什么事,比如说中东问题,美国报纸都会说应该在美国领导下解决,而不会认为可以依据某些原则来解决。这是美国的惯性思维,必须调整,但需要时间。

傅莹:美国主导的世界秩序是否会逐步开放或者调整?

基辛格:不会,美国人习惯了,对他们来说,世界就该是这样组织的。外国人好像总以为,在美国的什么地方有个大方案,由政府来执行,实际上从来不是这样,美国政府的运作方式是,遇到问题就处理问题。中国人很不一样,你们的方式是概念化的,善于讲动机、讲思维方式,而我们这儿不考虑这些。

傅莹:需要积累国际经验,我们在表达自己的观点和解释自己的做法方面可以进一步改善,需要更及时地向世界做出说明,减少误解、避免误读,因为那会留下被人利用的空间。

基辛格:美国总统大选的政治竞争很快就要开始了,共和党候选人很有可能对奥巴马与中方达成的任何协议都提出批评。如果哪个候选人批评他对中国让步太多,你们不必太在意,竞选期间的言论不代表共同立场。

傅莹:我认为中方重视与美方就重大国际和地区问题探讨并合作,但美方不能在“桌子上面跟中国握手,桌子下面对中国踹脚”。当今时代,外交政策的制定不仅是领导人和精英层的事,也有民众和媒体的参与,决策层不能不考虑他们的观点和意见。

基辛格:这是现代外交的一大难题,但是我这样讲是希望人们能理解美国内部有自己的困难。

傅莹:您怎么看中日关系?

基辛格:美国希望避免中日发生战争,虽然美日有同盟关系,但美不会鼓励日本采取任何导致战争的军事行动或者政策,据我所知,美国的政策里没有任何利用日本反对中国的成分,我们应该鼓励中国与日本保持良好的关系。我主张构建一个亚洲与太平洋共同体,各国都参与其中,美中进行协调合作。

傅莹:您设想的共同体与军事同盟是什么关系?中国领导人也提出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您的想法是否与此有交集?

基辛格:我讲的亚太共同体的实质是美中之间的谅解,也包含所有大国,这样就不必担心要面对类似于“一战”前的那种冲突局面。那个时代,国家按照势力均衡的原则选边站队。

我最担心、思考最多的,是当今世界秩序所发生的变化。19世纪以来世界秩序的中心在欧美,21世纪世界秩序的中心在亚太。亚洲最大的变量是中国在未来20年的持续增长,中国的选择将影响和改变世界。美国必须考虑还有多少时间、多少空间可以维持现存秩序,并且需要构思未来的世界秩序。

*文章转自傅莹:《看世界》。



作者:傅莹


全国人大外事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清华大学兼职教授。


作者:亨利·基辛格


美国前国务卿,美国政治家、外交家、国际政治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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