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新浮现的危险“政变地带”, 俄国偏想从西方手里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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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变难止,非洲会是大国们的下一片博弈场吗?
文|刘雨含、王加特
来源|民智国际研究院
▲ 支持政变的民众高呼反法口号及“俄罗斯万岁”。图源:互联网
自7月26日开始,尼日尔总统卫队发起政变之事愈演愈烈,非洲萨赫勒地区最后一个亲西方政权的局势走向牵动着所有域内外大国的关注。随着近几年马里、布基纳法索等西非国家相继爆发政变,外界普遍推测,尼日尔也将效仿邻国,决意与以法国和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割裂并迫使其撤军,然后倒向俄罗斯的怀抱。
然而,本文认为,尽管近些年西非国家反抗前宗主国“新殖民主义”的呼声愈高,尼日尔作为高度依赖西方的国家,不仅仍面临经济困顿、宗教极端势力肆虐、军人政治秩序未稳等难题,而且巴祖姆总统政权也被“西方民主”视为在撒哈拉地区的“最后希望”。因此,无论是西方是否将轻易放弃这一维稳的关键枢纽,还是尼日尔政变军队是否有能力扶正其政权,都有待商榷。“俄罗斯取代西方权力真空”的论调还为时过早。
1 贫困西非,权力争夺的宝地
在整个萨赫勒地区,伊斯兰极端组织发动的暴力事件占非洲大陆的40%,地区局势近二十年来加剧恶化。不久前的苏丹冲突更是进一步威胁萨赫勒地区局势,增大难民危机和恐怖分子渗透的可能。因此,尼日尔作为西方在萨赫勒地区打击宗教极端势力的军事据点,也是应对难民危机的缓冲带,具有举足轻重的战略意义。西方因此亟需稳定一个亲西的尼日尔。同时,考虑到尼日尔是世界第五大产铀国,去年更是欧盟第二大天然铀供应国,因此在俄乌冲突、欧洲能源危机的形势下,西方对尼日尔局势密切关注背后的另一维度也就不言而喻。
2 美法由盛转衰,但余晖仍在
尽管曾因卢旺达大屠杀而实行对非“脱离接触”战略,法国一直坚持以“非洲宪兵”自居,并在利比亚战争后借维和之名重返非洲。2013至2014年,为应对马里局势恶化,法国曾分别启动“薮猫行动”和“新月形沙丘行动”。然而,法国对非安全援助不仅收效甚微,而且还陷入“越反越恐”泥潭,其援助能力与动机也遭到非洲国家质疑。非洲国家认为,法国为干预非洲事务披上合法化外衣,对非洲自主权严重忽视。随着干预能力下降、安全援助举步维艰,“法兰西非洲”模式愈发难以为继。
毋庸置疑,法国在西非传统势力范围的影响力正在消退。此次尼日尔政变的风向正从反总统巴祖姆转向了反法国新殖民主义,支持政变的民众高呼反法口号及“俄罗斯万岁”,这与不久前马里和布基纳法索政变的情形如出一辙。在经济上,法国矿企欧安诺公司垄断铀矿,导致尼日尔人均GDP不到六百美元,成为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在安全层面,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组织等地区恐怖主义势力向尼渗透,同时大量难民涌入尼境内,法国对此却援助乏力。发动政变的尼日尔总统卫队负责人奇亚尼表示,此次政变正是因饱受伊斯兰极端势力的安全威胁所致。
法美的控制干预很大程度上造成了如今萨赫勒地区相继走向反西方的局面。再加上俄乌冲突加剧了非洲国家的“对冲倾向”,未来尼日尔是否会走上“弃西投俄”的道路,仍尚未可知。但截至日前,从法尼关系逐步恶化、撤侨行动加速、法国国际广播电台在尼中断、俄罗斯瓦格纳集团对政变的积极反应来看,外界关于西方与俄罗斯权力接替的推测有据可循。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西方将从该地区彻底黯然退场。首先,政变背后本就存在尼日尔安全部队内部的分歧与权力斗争,奇亚尼起初也并未得到整个军方的支持。更何况,由于尼日尔高度经济依赖西方援助,90%电力依赖尼日利亚、港口运输依赖贝宁,因此无法排除政变军队最终妥协、与总统达成权力分割协议的可能。而无论法美宣布撤侨时奇亚尼的表态,抑或其声称“已避免采取任何镇压行动”,都足见军方为与西方交涉预留余地的事实。
对西方国家来说,在政变发生前,巴祖姆政府一直都与法美保持密切关系。今年4月,美国总统拜登宣布对西非实行“十年和平计划”,国务卿布林肯也表示“尼日尔是美国在非洲大陆安全合作方面最重要的伙伴之一”。由此可见,尼日尔短期内是无法摆脱西方的影响的。更重要的是,在俄乌局势僵持阶段,西方也竭力避免丧失在非洲的地缘优势。目前,在尼日尔,法国仍拥有1500名驻军,美国部署约1000名驻军及多处前哨基地。政变局势虽紧张,但法美官方都表示,撤军“绝不在计划范围内”。
3 俄罗斯有机可乘,但不确定很大
相比之下,尼日尔政变对俄罗斯在非扩充实力来说确实是个可乘之机,而且俄罗斯的优势并不只是来源于法美在非洲地区势力有所衰退这一外部因素。首先,非洲国家内部正在自发性地掀起对俄罗斯的支持。对非洲说,俄罗斯对非贸易不仅规模庞大,而且覆盖多个关键领域。在刚刚举行的俄罗斯-非洲峰会上,俄罗斯总统普京表示,尽管受到国际制裁和新冠疫情的影响,2023年上半年,俄罗斯与非洲国家之间的贸易额仍增长了近35%。
尤其在军事方面,鉴于俄罗斯军事先前在叙利亚和利比亚战争中凸显出的技术和质量优势,俄罗斯近年来一直都是非洲地区最大的武器供应国,占据该地区近一半(约49%)的武器出口量。此外,在农业领域,由于不久前宣布中止《黑海粮食协议》,俄罗斯在全球粮食危机背景下拥有了更大的权力筹码,对控制受饥荒影响最大、且严重依赖粮食进口的非洲来说更有胜算。在上周的最新表态中,普京承诺将在未来三到四个月内向索马里、布基纳法索、厄立特里亚、津巴布韦、中非共和国和马里这六个国家免费提供2.5至5万吨的粮食。
除了贸易粘合,俄罗斯还怀有与非洲相近的反帝反殖民观念,而这恰恰也是美法等国不具备的优势。从历史情结来看,俄罗斯不仅从未试图征服或殖民非洲,而且在苏联时期还是鼓励第三世界与殖民势力斗争、推动民族解放的重要力量。在今天,俄罗斯和许多非洲国家一样,都秉持贯彻多边主义、反对霸权与单边主义的外交立场。更何况,俄罗斯也曾同样面临过恐怖主义威胁的境遇,以及扼杀该势力蔓延的经验。从这个角度来讲,非洲国家的基本利益与俄罗斯是高度一致的。
俄罗斯的另一优势在于瓦格纳集团在非洲地区本就固若金汤的影响力。瓦格纳集团目前的驻军布局分散在非洲多国,包括莫桑比克、马里、中非共和国、苏丹等。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尽管普京在全球的军事战略布局发生了变化(将瓦格纳集团的部分力量从中东移出,部署到乌克兰),但瓦格纳在非洲的军力并没有大幅度变化。此外,尽管该集团在不久前发起叛乱,其军事力量也撤出了乌克兰的土地,但正如罗斯外交部长谢尔盖·拉夫罗夫所言,瓦格纳在非洲的行动将继续下去。这也从该集团领导者普里戈任前几天现身于俄非峰会的事实中大有所现。而瓦格纳从乌克兰分拨出来的力量,或许正好有机会用于扶持政变军队。
▲ 瓦格纳在非洲的势力从军事扩展到政治和经济层面。图源:Global Initiative
正因如此,克里姆林宫才会更加积极地推动“重返非洲”战略,而这也是俄罗斯对非具备战略机遇的第三个原因。自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步入普京执政时代开始,克里姆林宫就始终在加大重返非洲的步伐。这首先是因为西方的制裁和围剿下,俄罗斯急需寻找摆脱外交孤立的突破口。非洲正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此外,由于非洲地区拥有俄罗斯紧缺的锰、铀、铬、钛、铝土等重要矿物原料和有色金属,“重返非洲”也能为俄罗斯带来无与伦比的经济效益。而非洲的廉价劳动力对俄罗斯来说更是巨大的社会红利。这一切放在如今俄乌冲突爆发、西方制裁加大、俄国内人口增长率衰退的背景下,都更具意义与价值。正因如此,普京才会在前两天的俄非峰会上明确直言“非洲是下一个权力中心”。
然而,虽然俄罗斯的优势不在少数,但并不意味着其已胜券在握。对于俄罗斯来说,它的第一个不确定因素是混乱的非洲本身。拿尼日尔来说,总统卫队军目前对于俄罗斯军事力量的态度其实相当暧昧。一方面,如前文所述,其并未完全放弃对西方的依赖,未来双方仍有合作的可能。另一方面,该军队又尚未明确排除投奔俄罗斯(及瓦格纳)的可能。它正在做的是两边下注,静观其变。
这也反向牵扯出另两个不确定因素——以法美为首的西方和瓦格纳集团。如果法美未来破釜沉舟严防死守,俄罗斯所期待的该地权力真空的局面也无从成型。此外,俄罗斯若想主动增加在该地的影响力,就很大程度上需要依靠瓦格纳集团的力量。然而,一方面,瓦格纳未必愿意与俄罗斯中央军合作,毕竟其此前叛乱就是与国防部功劳与利益分配不均所致;另一方面,由于叛乱的前车之鉴,不仅普京未必再给予瓦格纳更大的信任,而且尼日尔叛军也会对瓦格纳的忠诚度有所顾虑。
最后,尽管俄罗斯对在非投入更多力量意愿很高,但它很可能是力不从心的。毕竟,俄罗斯目前主要的军事力量都被俄乌冲突所缠身。正因如此,它需要通过将强制兵役义务的年龄上限提高至30岁,以此获取新的兵力补给。如果现在从中央军队中拨出军力南下,俄罗斯很可能会因分身乏术而崩溃。此外,如果立刻对非洲事务进行插手,那么很有可能触发西方的反扑,这也将导致更大战略(俄乌冲突)的失控。
故而在可预见的将来,俄舆论造势、长远布局的同时也必定有所顾忌,以法美为首的西方国家不会轻易放弃萨赫勒地区最后的堡垒。如今尼日尔局势尚未尘埃落定,一场由内部分歧、谈判破裂引发的政权更迭未必没有转圜空间。而对于尼日尔,民主机制脆弱且水土不服,虽以邻国为例军政府统治更加稳固,却也缺失宪法保障、易陷入极端夺权政治怪圈。无论西方或俄罗斯谁填补权力真空,尼日尔因其地缘、安全、经济依赖,都难以真正摆脱大国桎梏,实现独立自主遥遥无期。
*文章转自“民智国际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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