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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红利怎么还?

王子君的碎碎念 王子君的碎碎念 2022-11-23


读书的时候经常看到“资源诅咒”这个词,指的是一帮矿二代国家或城市,矿挖完了经济就嗝屁了。
那时候对这个词没啥感觉。对一个国人聊资源诅咒,就好比让营养不良的穷人家孩子听你扯富贵病,有点齁。
但某一天我突然反应过来:如果把人看成一种矿呢?

格局一下就打开。
先回看传统的资源诅咒。
二战前,资源诅咒的特征还不明显。相反,早期工业化都是在资源富足地区发生的,例如英德的钢煤联合生产区。
像今年大热的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就位于全球第五大的顿巴斯煤田之上。基于这723亿吨的探明储量,乌东形成了以卢甘斯克钢铁厂为核心的煤钢体系,成为苏联工业化的核心之一。
资源诅咒真正开始流行,基本在二战后。
一,基本国际秩序得到保证,直接动手抢的国家越来越少;
一点五,现代民族主义的兴起,使得直接统治他国领土会产生高昂的治理成本;
二,技术扩散使得开采难度降低;
三,关贸总协定等国际贸易体系使得流通成本降低。
二战后,强国们慢慢从初级帝国主义的“抢就完事了”,转为“抢不如买”。用强势货币来间接收割比直接占领要轻松得多。
这是资源诅咒的基础。
学界对资源诅咒还有不少分歧,但主流都认可一个特征:依赖。
高度沉迷的产业依赖,有点像“再吸一口”。
一,容易形成庞大的灰色寻租空间。
私有财产边界不明晰的状态下出现资源红利,最典型的操作就是许可权寻租。
在开采资质、运输、劳务、销售定价上出现各种或明或暗的“门槛”。明的“门槛”容易滋生腐败,买证挂靠伪造躲避检查;暗的“门槛”容易滋生地头蛇,特别是运输和劳务环节。
这些暗处的地头蛇又往往从属于明处的印章,形成上下联动。
产权不清晰,已经是社会治理能力低弱的体现。照常理,应该要靠强力的交易量来对冲。
大规模的、分散的、个体化的交易,会自发呼唤更公平的规则。
但资源红利时,资源所有方和买方往往是少数大企业大集团。因此虽然交易量庞大、从业者众多,但真正有主导权的个体极少。
一百个俄罗斯的油气田也没有一个华强北公平。产权不明晰结合资源红利,往往会恶化寻租。这点,国内的油矿大院子弟应该会有比我更深的领悟。
二,产业结构严重单一化。
很多地方都有单一化特征。东部南部很多县城只做一两个外贸产业,这都是单一化。
但资源产业的单一化有个问题:资源交易的市场反馈,远弱于多数民用品。
例如佛山搞小家电的,两个季度的淡季,必然导致部分高负债小工厂发不出工资。工人流走、厂房转让设备和土地,散了。
而资源型产业,负债规模远高于多数民用品(重工业资产)、资产估值不清晰(到底有多少是“可开采”?)、工人和设备的跨业切换成本较高(服装城可以简单改成五金城,煤市矿市怎么改?),这都导致资源产业宁可熬,也不会轻易变。
直到最后一车煤被远出,大量负债才被明确违约的结局,然后迅速转入漫长的债务出清。
高成本给资源交易带来高刚性。除非行政干预,否则很多矿真的会咬牙挖到最后一方(例如阜新),在最后一刻爆雷。
而长期的刚性单一,又导致本地投资长期被这个单一产业所挤占。当资源枯竭时,仅有的产能、人力、投资都难以在本地找到有效再投资渠道。
这就使得爆雷之日、雷基本全炸在本地。产能直接蒸发、员工当场失业、设备严重贱卖,本地交易量锐减,瞬间跌入萧条。
三,高收益期里的无效投资。
寻租和僵硬的单一产业,已经很糟了。但再加一锤的,是各种无效投资。
在红利期里,手上有闲钱,很多资源富足地区会不自觉地热衷各种超前投资。
有良心的会去发福利,好大喜功的会去大建。这点看一眼沙特就够了,在沙漠里搞各种人造奇观,绿洲海滩,黄沙堆里建高速。
奇观大建,有高额的维护成本;社会福利,是难以削减的民意成本。这俩都是偏刚性的,削减之日就是社会信心衰败之时。
资源的红利,很容易给地方造成一种错觉:我这么赚,我一定做得很好吧?
于是忽视了自身在法治、教育、民生基建、研发和技术储备上的不足。当红利一断,需要其他交易量来迟滞下坠时,左支右绌。
这就使得资源诅咒降临时,不仅有产业本身的债务,还有大量社会面的无效投资所衍生的债务,而且往往和民生相关。
寻租、僵硬单一化、无效投资,这些都是资源诅咒的特点。
现在有个比较黑色幽默的思考摆在我们面前:假如人矿确实挖完了,人矿枯竭又会复刻多少传统资源诅咒的特征?

个人杂想:
首先,单一化里的债务爆雷和投资挤压是高度类似的。
债务爆雷最好理解:我国流水线工人占劳动力总量约11.7%。从产业结构上看,至少有5000万人以上从事着低技术含量的组装工序。
转入老龄化后,单社保压力(接近1比1.8的供养比)就足以拉升劳动力成本。届时,就算打工人卑微地不指望高工资,医保和养老压力也会把社保转为某种“税收”,向企业普遍征收。
走低的青壮年劳动力和走高的社保,最终一定会把劳动力价格拉到制造业难以承受的水平。小厂接单能力下降,爆雷;大厂迁移。结合在一起就是中低端产业的加速流出。
那就是失业。
这倒不好吐槽什么。技术进步本来就伴随着工序本身的就业量减少。
但挤压投资从另一面撞来。
这里说的挤压,是典型的“人矿依赖”:大量对产业的投资(抛去土地这个大头),往往集中于对员工的“管理”。
打卡、摄像头、园区、动作分析、人力流程管理。这些也是要投资的,但这些投资的方向是“管人”,而非“管物”。
设备迭代、材料研发、工序工艺研发上的投资,在我国企业级普遍孱弱。因为人力有红利,投资人力所能产出的增量效率,比投资这些“物”要更赚。
但问题是:当人力从“余”转“缺”,管人的知识和经验很容易无效化,甚至很难输出到海外。
“管物”的投资,例如工程数据和产业数据集成,才是能够扩散到装备制造业和反哺材料研发的关键。
如果想要在低端制造环节转移的同时控制产业链,继续在这个产业里赚多数人还能分享到的钱,那就要有对物的知识。
否则空有“管人”的知识,当产业转移时,除了少数资方和业务培训人员,大量工程师岗位、装备制造行业岗位也被整个转走。还是能赚钱,但只有少数人能赚。
这无助于爆雷时产生的大范围中低端失业。
其次,无效投资。
在咱这的典型,就是红利期的房地产。
我国制造业是赚了钱的,看看东南就知道。但上到老板下到打工人,钱都成了房子。
制造业的剩余是房地产价值的重要支柱。赚了钱买房,因为结婚要房、抵押要房、连特么上市估值都看房。
人矿枯竭本身就会砸房,而制造业稳定收入的工人衰减会加速这个进程,因为稳定现金流走弱,非常不利于强调稳定性的贷款。
至于一线和二三四线的分化、企业主和打工人的“卖厂卖房转进大城地产”,我以前写过很多,不赘述。

最后,寻租。
这块,我认为也有隐性影响。
我个人南北晃荡的经验是:部分东南城市,社会治理能力确实较好。
规则较清晰、窗口好打交道、普通人破事少。即使今年上海被群嘲,我如今依然建议很多小胖友能去上海就去。
这是因为这些城市聚集了庞大的分散个体,这些个体的需求量在倒逼系统迭代,属于压力型改进。
而劳务输出大省们,不分南北,都存在着相当明显的社会治理能力停滞。裙带和地方家族,三四十年的小集团。
红利期里,本地青壮年流出,本地社会治理压力较低,反而加重了某些痼疾;待人矿枯竭后,我估计这种趋势反而更明显。
有点像日本泡沫后,文化产品喜欢描写小农村的怪谈。因为投资和人口大分化后,持续现代化的就是东京大阪们,萧条地区会在存量环境里回归保守。
可能会加重某些地区的寻租。
总之,杂想一篇,姑妄阅之。
但人矿枯竭是十年后的必然事实,驱动我国现代化进程的最大原动力在消失。之后靠什么,国家和大企业的投资主导会改善什么?又会对哪些困境力有不逮?这是眼下讨论里缺失的。
也是年轻小胖友对自己人生规划所不得不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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