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史寻踪】不一样的红烛 不一样的风骨

原载《群言》2016年6期

红烛啊！你流一滴泪，灰一分心。灰心流泪你的果，创造光明你的因。
红烛啊！“莫问收获，但问耕耘。”

油画《红烛颂》

这首具有浓郁的浪漫主义和唯美主义色彩的新月派诗歌写于1932年，诗人是当时风华正茂的闻一多。在回顾自己数年来探索理想的历程和诗作成就时，他写下了这首名作《红烛》，将它作为同名诗集《红烛》的序诗。在这首诗中人们可以看到一个赤诚、热情和充满勇气的人，正如闻一多的一生：赤诚的诗人、学者，热情和充满勇气的爱国志士，卓越的民主斗士。

民国时期上海泰东图书局机器版印刷的闻一多《红烛》诗集

闻一多原名闻家骅，字友三，生于湖北浠水。自幼爱好古典诗词和美术。1912年考入清华大学的前身清华学校，在校期间进行各种文学研究及创作，曾任清华学报、学刊编辑。五四运动时期积极投身于学生运动,与梁实秋等人发起成立清华文学社。自此清华大学诞生了一个充满热忱和赤诚的青年诗人和文学爱好者。之后他赴美国芝加哥美术学院、科罗拉多大学美术学院学习，主攻美术，同时研究文学、戏剧。1923年出版第一部诗集《红烛》。因不满美国政府对华人的歧视，于1925年5月愤而回国，任国立北京艺术专科学校教务长等。1927年年初，应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主任邓演达和副主任郭沫若之邀，赴武汉任国民革命军政治部艺术股股长兼英文秘书，并亲至黄鹤楼前绘制反军阀的大型宣传画。同年秋，任国立第四中山大学（1928年更名为国立中央大学）外国文学系主任。1928年出版第二部诗集《死水》。

闻一多在美国芝加哥美术学院门前

1928年7月，闻一多应国立武汉大学代理校长刘树杞之邀，回到家乡参与武汉大学的创建工作，这不仅是他个人研究方向的转变，他的到来就像给当时的国立武汉大学带来一片新绿的光芒。闻一多先生是武汉大学建校于东湖之滨、珞珈山下的众多开创者之一。当时他被中华民国大学院院长蔡元培指定为国立武汉大学文学院筹备主任，之后曾任国立武汉大学文学院首任院长。武大建校初期，经他建议将落驾山改名为珞珈山，从此武汉大学因为此山的命名而有了灵气，这一名称一直沿用至今。山前原建有石坊，坊上镌刻的“国立武汉大学”六字出自闻一多手笔。闻一多在武大时还设计了两枚校徽、一枚火印，同时也投入校歌的制定工作中。

闻一多为武汉大学设计的校徽当时的国立武汉大学汇聚了众多文坛名流，如黄侃、叶圣陶、郁达夫、沈雁冰等。在武汉大学任教期间，闻一多也开始了诗人向学者的转变，他独立地开始了对中国古典文学系统而深入的研究，逐渐从杜甫深入到古代神话、乐府、古文字学（甲骨文和钟鼎文）、古音韵学等诸多领域，并且都形成了自己独特而深刻的见解，取得了相当辉煌的成就，成为举世公认的著名学者。他发表了论文《庄子》、长篇考证文字《杜少陵年谱会笺》等，而不再创作新诗。他那犀利的眼光，赅博的考索，新颖与翔实的立说，被郭沫若叹为不仅是前无古人，恐怕还要后无来者。在武汉大学期间他也全身心地倾注在教学上，为了普及古代文学、古代文字的教学，他出版了《楚辞校补》并亲自制作教具。他的课堂毫不刻板，授课生动有益，受到广大学生的欢迎，而同时作为教务长的他，不但要在教务例会上解决学杂事务，还热情地辅导年轻教师撰写讲义、推荐开设新课等。他在武汉大学仅三年时间，作出的贡献却一直影响着武汉大学，他后来虽然去过青岛大学和清华大学，但武汉大学对他的影响也是刻骨铭心的。

位于珞珈山的武汉大学行政楼

1937年12月13日南京沦陷，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南开大学联合组成的国立临时大学从长沙迁往昆明，改为西南联合大学。闻一多一边教书，一边关注时局的发展。1944年初夏，他向共产党人周新民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周新民向闻一多转达党组织的意见，认为他参加中国民主同盟更有利于在民主运动中发挥作用。自此，闻一多先生不仅是一名博古通今的学者，更成为一名中国民主同盟的爱国民主志士。
由于蒋介石集团在昆明发动军事政变，1945年11月昆明大中学校6000余学生在西南联大举行反内战时事讲演晚会，国民党当局动用武力包围校园。次日，经民青、民盟和学联商定，发动昆明市三万学生举行总罢课，抗议国民党当局破坏群众集会的罪行。12月1日，国民党云南地方当局调动武装特务军警冲入西南联大和云南大学校园，残酷镇压爱国学生，死四人，伤数十人，史称“一二·一”惨案。闻一多得知消息后，悲愤已极，带领家属子女赴烈士灵堂祭奠，并亲书“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的挽联。他同罢联、民青负责人密切合作，全力支持罢联工作，对烈士入殓仪式、灵堂布置、成立治丧委员会、法律申诉等问题提出具体意见。
1946年6月，蒋介石彻底撕毁政协决议，发动了全面内战。国民党当局利用西南联大师生复员北上、进步力量减弱的机会，企图一举摧毁昆明的爱国民主力量，授予云南省警宪特务部门以“于必要时得便宜处置”之权。7月11日夜，李公朴被国民党特务暗杀。当闻一多于次日清晨五时赶往云大医院时，李公朴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天快亮了吧！”闻一多流着热泪，不停地反复说着：“公朴没有死！公朴没有死！”随后，闻一多与民盟其他同志一起组成李公朴治丧委员会。这时昆明的气氛异常紧张，盛传下一个暗杀对象就是闻一多。7月15日上午，在云南大学至公堂召开李公朴先生遇难经过报告会，闻一多毅然前往。开始报告会没有安排他发言，但李夫人报告李先生被害经过时受到混入会场的国民党特务起哄捣乱。此时，闻一多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发表了后来被命名为《最后一次演讲》的即席演说，强烈谴责国民党特务杀害李公朴的罪恶行径。当天下午，闻一多又赶赴民主周刊社，参加民盟为李公朴暗杀事件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五时许，在返回西仓坡宿舍途中，惨遭多名国民党特务狙击身亡，同行的长子闻立鹤为保护父亲也身负重伤。
闻一多先生爱国为民的浩然正气、舍生取义的铮铮铁骨、永不停步的奋斗精神、爱憎分明的严正立场、耿介忠诚的高尚情怀感动着那个时代，也一直延续到这个时代，他的一生完成了从诗人到学者再到爱国志士的转变。铮铮铁骨，如同他笔下的红烛，以赤诚的爱国精神照亮了中华大地。
闻一多先生的一生是上下求索、奋进不息，忠诚坦荡、形象永立的崇高典范。先生博古通今的学术造诣给后世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他义无反顾的爱国赤诚之心也将永远激励我们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努力奋斗。毛泽东同志曾称颂闻一多“拍案而起，横眉怒对国民党的手枪，宁可倒下，不愿屈服”，“表现了我们民族的英雄气概”。2009年9月10日，经中共中央批准，闻一多入选“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
他是不一样的红烛，他有着不一样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