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的设计丨景德镇陶溪川有座会讲故事的博物馆

(跟着音乐一起走进景德镇陶瓷工业遗产博物馆)

陶溪川文创园区以其时尚都市惬意的环境一跃成为景德镇标志性的文化地标，有着与世界对话的大气格局，同时也成为景德镇当地人的时尚社交平台。

陶溪川文创街区所在地曾经是景德镇的宇宙瓷厂，以生产出口的印花类陶瓷为主。它一直倡导“日用瓷艺术化，艺术瓷日用化”，也是机械化做瓷的最早实践者。

在文创园区的改造过程中，这个厂子的厂房被保留下来，经过景德镇陶文旅集团与中国美术学院俞佳迪教授团队（担任室内、展陈、视觉形象设计）、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张杰教授团队（担任规划、建筑保护设计）共同打磨，形成了目前的景德镇陶瓷工业遗产博物馆。

景德镇陶瓷工业遗产博物馆在整个园区里并不是处于很彰显的位置，但在景德镇陶文旅集团的心目中，这个博物馆是整个园区“魂”的存在。

走进博物馆，观众会被一种淡淡的哀愁所牵引，移步易景，情绪被逐渐累积，眼眶也会不由自主地被眼泪所浸润。

这个博物馆的室内、展陈与视觉形象的主创设计师俞佳迪告诉我们，景德镇陶瓷工业遗产博物馆从一开始立项，就坚定了以“人”为主线，以“故事”呈现为贯穿的设计理念。

博物馆门口的视觉装置

 火，是所有陶瓷的出生仪式

走完相对暗沉的暗空间后，观众感受到的第一个高光点就是两面窑火的视觉墙壁，并辅以松柴做装饰墙。这种装置一方面代表了某一种工艺消亡之后的回望，另一方面也预示着工匠精神之火生生不息。

俞佳迪介绍，这一创意源自设计团队在走完景德镇的各个窑址后，大家得出的一个通感：“火，是所有陶瓷的出生仪式”。他们希望这彻底的一团火能够裹挟住观众，并将这仪式感灌顶于观众。

设计师通过展陈的明暗交替点来控制这团窑火的出现节点与情绪断崖处，并通过弧面墙体的围合体量与数字媒体艺术的音画手段，来控制火的质感，使所有的设计细节均为仪式服务。

松柴组成的墙壁是对柴窑逐渐消亡后的一种回望

景德镇市“十大瓷厂”六万陶瓷工人的缩影

芳华不再  记忆长存 

转过弯，博物馆在更大的场景中铺陈开来。其中最受瞩目的是，最鲜活的瓷工形象，最真实的百年故事，被一一展示在观众视线的黄金位置。

景德镇陶瓷工业遗产博物馆设计初衷是“瓷厂工人的百年记忆”，设计团队通过情景式、艺术装置化的展陈设计诠释这种记忆，它们如同一串钥匙，开启了每个观众心中的各类记忆频道，同步了每位观众曾经经历过或间接感受过的“劳动者记忆”。

这种感知频道的开启，换来的是千百万种自主解读和感动。观众在这里可以驻足怀想，想自己，想亲人，想过去，在逝去的芳华中找寻人间的某种温情。

这个环节的完整呈现，与景德镇陶文旅集团在前期完整细致的资料搜集整理有着相当大的关系。他们花了三年时间进行档案、实物收集并以纪录电影手法完成了400多瓷工的口述史影像拍摄和剪辑。这里面包含了工人们建厂垫资支援建设、学大庆、技术改造、90年代下岗、企业改制等近几十年的发展过程，最终也形成了“瓷工命运”的展陈线索。

博物馆展陈现场

在开幕现场，到场的工人们感受到了无比的骄傲：我曾经在这里工作过，努力过，奋斗过，谢谢你们还记得。有一位景德镇的当地领导竟然找到自己已经过世父亲年轻的照片，看到后眼泪止不住地流。

高达13米的手模

陶瓷工匠之擎天巨手

博物馆展陈设计除了透过瓷厂工人的一张面孔、一个家庭为主要展陈线索，还有一条暗线贯穿始终，即景德镇陶瓷工业化与手工艺的起源与回归。

在这个博物馆里，有一处很震撼的场景便是手模的呈现。这个配合空间高度、高约13米的大手模矗立在整个空间很显眼的位置，犹如一个定海神针。除了这个巨型手模之外，1600余个陶瓷小手模形成一个聚合体，以期表达出“众志成城”的现场感受。

滑动查看更多手模

这个手模群组装置中，重点展示了景德镇雕塑瓷厂生产的“两弹一星”试制人员所戴的防腐防辐射乳胶手套的瓷模，以及为“神七”航天员翟志刚量身定制的出舱手套模具。

这个手模雕塑原本是景德镇雕塑瓷厂为橡胶手套厂生产的陶瓷模具，由于质量问题，这些手模堆放在瓷厂仓库的一角未能出厂。在博物馆馆长许绍文的提示下，这些手模被重新利用，以一种艺术化的手法展示在观众面前。

小手聚集成陶瓷工匠之擎天巨手，撑起景德镇陶瓷（china）的一片天空。这也恰好印证了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张杰的一句话：“一个行业支撑一个城市发展了一千多年，这是世界历史文化名城的孤例。” 

场景还原 打扫干净就好

隧道煤窑是陶瓷烧窑史上的一次巨大革命。它就像是一个自动流水线，陶瓷坯胎在这个门进去，随着自动传输装置，走到末尾门的时候，整个烧制正好完成。这个设计降低了成本、提高了产能，同时还解放了劳动力，是这个馆的镇馆之宝。

面对馆内的窑体，主创设计师俞佳迪与陶文旅集团的管理层一致强调“打扫干净就好”的理念，并最大化利用照明设计来体现窑体的原始之美。

工资表展柜

“劳工科”装置

同样，这种“原味提纯”的手法，也表现在工资档案、工艺标准文本等所有原件展品中。与前面所述的手模等情境装置手法不一样的是，这些资料在展示时，都以原件中局部强化的手法来表现。如在工资档案中，设计师会利用平面设计的手法将工资中的几处修改局部放大，以示当年会计出纳的认真程度。而在瓷器产品底款的演进展区中，设计师也会提炼出提款的演进历史，使观众可以在纷繁的展品中“秒懂”历史。

音与乐的交相呼应累积出情绪的制高点

与众多强调视觉的博物馆不同的是，观众一进入景德镇陶瓷工业遗产博物馆的场域，就能感受到环绕其中的背景音乐和各种不干扰的声效，这种隐隐嵌入的乐律有很强的代入感，人的情绪也由此被它所影响。

馆内的展品很多是来自于瓷厂老职工们的踊跃捐助和倾吐故事，所有的展品均被强烈的情绪所浸润。设计师作为收集过程的亲历者与转述人，在完成每一个情境装置的设计后，都希望能够最大化的传递展品所经历的事件与情感。

鉴于博物馆的空间优势，设计师利用方位声场，营造了声场同步的氛围效果。“音”和“乐”、拟声与音乐两种手法交替进行，共同营造出展品所表达的情绪制高点。

陶瓷工人下岗后拉货的三轮车也被博物馆收藏并展示

边布展边流泪  共同打造家的记忆殿堂

这个博物馆从设计至今已经过去三年了，主创设计师俞佳迪以及陶文旅集团的主要参与团队回忆起当年的创作过程仍然充满着怀恋。整个布展过程中，大家四天都没有好好睡觉，每日穿梭奔走，一天就走了四万多步，脚底打了三层泡，布展完成之后人都瘫了。大家常常忘记了甲乙方的身份，如同一起参与当年瓷厂工地建设中的一员，各自分享讨论着“家”的建设。而这个类似“家”的场域，也就是大家今天看见的这座博物馆，是由多方共同设计完成的一座记忆殿堂。

俞佳迪在博物馆施工现场绘制情景草图

俞佳迪与景德镇陶文旅集团董事长刘子力

在博物馆工地现场讨论展陈方案

董事长刘子力回忆，整个布展虽然辛苦，但大家经常是一边布展一边流泪，自己就被展品以及现场的氛围深深打动。这个博物馆项目后来获得了“联合国教科文工业遗产保护2017创新奖”。

景德镇陶瓷工业遗产博物馆是陶溪川文创街区的精神灯塔。它在展陈设计中尽可能去陶瓷化，强调“人”的主体性，同时强化陶瓷周边产业与人和社会的真实关系。可贵的是，这个设计理念的初心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位移与动摇。这种打深井式的研究性设计创作，成就了今天的博物馆风貌和业界地位。

博物馆展陈现场

俞佳迪在整个设计过程中，感触最大的就是“设计师是导演，展品是演员的角色关系在本案中时常互换”。俞佳迪说：“我经常以演员的身份，思考展品给我的戏码。让展品讲展品的故事，或者由我来演绎展品背后那个人的故事，其切入角度是多样的，但唯一不可忽视的便是一个“真”字。不借助多余套路式的展览手段，通过真实的“展品情境装置”让展品自己的故事在空间中弥散，并以比喻、拟人等“文学修辞”手法提炼展品的寓意传达力，最后利用数字媒体艺术的音画点睛，达到展览与观众内心的高度共鸣。我在最近的十年计划——“中国工业家国三部曲”中，都将继续升华与提炼这种展陈设计的观念。”

景德镇陶瓷工业遗产博物馆室内设计、展陈设计以及视觉形象一体化设计主创团队名单：俞佳迪（左一）、方雷（右一）、胡辰源（左三）、吕晓晓（右四）、瞿振超（左四）、麻勇（左二）

主创设计师俞佳迪：博士，中国美术学院副教授，中国美术学院创新设计学院副院长。

近年来，俞佳迪主持完成了含全山石艺术中心（提香与鲁本斯展）、浙江省农村文化礼堂视觉形象及符号系统设计（与韩绪教授合作）、中国国际设计博物馆开馆系列展（“超越建筑的西扎”等展览的展陈视觉设计）、陶溪川美术馆、景德镇陶瓷工业遗产博物馆、宁波华茂艺术教育博物馆（建筑设计：阿尔瓦罗·西扎）、南昌恒茂美术馆（建筑设计：马里奥·博塔）等机构的展陈设计与视觉形象一体化设计，并获得十二届全国美展铜奖在内的各级奖项多次。

善意的设计：当我们将“设计”二字作为动词理解时，它大概包含了设计师和委托方能够真诚开放、共享观念、无分彼此地推进设计本体朝良性发展的大好局面。如果按照这样理解的话，景德镇陶瓷工业遗产博物馆的设计过程，堪称是国内善意的设计之典范。

而当我们将“设计”二字作为名词理解时，它是挖掘展品本身最大的叙事价值，不过度使用装饰手段来炫技，以展品本身的形式重组和情感沉浸，直击观众心灵的创作手法。

——俞佳迪

鸣谢

景德镇陶文旅集团

中国美术学院俞佳迪设计团队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张杰设计团队

出品人/ 马继东

主编/ 尹菱

——

采编/ 伊墨

编辑/ 阿爽、瑛子、周宸伊

实习编辑/ 贾增烨

——

特约撰稿人

谢媛 (上海驻地)

陈彦翀 (广东驻地)

黄梅 (欧洲驻地)

——

监制/ 舒剑

首席运营/ 李海虹

——

官方网站   www.artpower100.com

栏目合作/ 项目咨询   [e-mail]

欢迎提供“善意的设计”案例

精彩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