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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佬儿的风流韵事

知心小贝 知心小贝 2022-06-06



作者:金小贝

1

康辉在麻雀街包了一个猪肉铺,每天早上五点,准时把十几扇剥得溜光的猪挂在铁钩上,猪头朝下,猪尾朝上。三下五除二,砍了头,净了尾,手起刀落,一分为二,内脏掏净,就是干净漂亮的白条猪了。

媳妇儿向红是个体态瘦小、肤色黑红的女人,出身农村,长相一般,但勤快。

按麻雀街上男人们的话说:这样的女人实惠。

她总是比康辉早起一个小时,先烧好热水,再开了液化气,炒一盘猪头肉粉条,一盘豆腐青菜,馍筐里盛上三个馒头,打两碗豆浆。一切收拾好后,才喊康辉起床。

吃饭的时候,她总是喜欢说,多吃点,把最后这块肉吃了,还喝豆浆不。

康辉就不耐烦地骂,日你妈老子不知道吃饱?向红就不吭声了,但下顿饭还是这样说。

向红都习惯了。骂就骂吧,自家男人,不让骂还能咋的。谁让他长得好看呢。

一想到康辉的好看,向红就会在给顾客选猪肉的时候悄悄咧一下嘴角。

她是真的爱康辉,打一开始媒人提亲,她就中意了。

县城人,一米八的大高个,虽然是杀猪的,长得一点都不黑,只是长年累月在外面晒,脸看上去粗糙了一点,但皮子是白净的。

那是多快活的几年啊。白天,她随康辉一起卖肉,中午就在肉架后面支起的小灶前做饭。小两口围着煤炉喝肉汤,啃猪骨头,真叫一个香。

遇到没猪杀的几天,康辉就搂着她睡觉,一边睡一边唱:“搂着老婆睡炕头,一觉睡到出日头。”

后来康辉就不唱了。儿子也大了。她也黑了。肉摊后面起了一个蓬,做午饭时就不怕下雨。又买了一辆小货车。

总之,生活是越来越好了。

2

是什么时候感到不对劲的,向红记不清了。反正到后来,钱总是莫名其妙地少很多,生意也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懒散。

有几次,向红试着问康辉,康辉说,打牌输的。

直到去年腊月的一天傍晚。

往常康辉上午忙完,下午总要出去打牌,留向红守摊。火锅刘,明春这几个老伙计午饭后一放下碗,就来叫他。

几个男人凑在离麻雀街一个路口的私人小茶馆里,斗上一下午,舒坦了,就骂骂咧咧地回了家。

向红从来不去找康辉,她一是怕康辉骂她,二是怕耽误康辉赢钱。

康辉说:男人打牌的时候最忌讳女人闹场子,妈的一闹就骚气。

她很羡慕薛二浪,人家就不怕自家男人骚气,一有主顾上门就打电话,五分钟之内不回来就杀上场去。

在牌桌上,一群男人总爱嘲笑明春。康辉说:“薛二浪一嗓子,能吓得明春尿裤裆。”

明春在一群嘲笑中脸不发红气不喘:“还不是咱有把柄攥在人家手里。”

康辉把一对五摔下去,说:“球,多大点事儿,不睡仨五个女的,还叫男人不?”

明春说:“歪日,你牛逼。南关那女的你还在挂着?”

康辉说:“早踢了。”

一群人问原因,康辉哈哈岔了过去,他才不会说是人家又找了个男人。这事儿,太伤面子。

不过他很快也又找了个,比南关还年轻,在XXX上班。

这女人皮又细,条又好,就是太费钱,三天两头朝他要。不是买衣服就是买化妆品。搞得最近手头都有点紧了。

“好火费碳,好女费汉呗。”火锅刘安慰他说。

“也费钱。”明春接道。

康辉哈哈笑起来:“你俩整得真美。”

正笑着,明春突然对着他身后说了一句:“向红来了?”

康辉扭头一看,向红正站在他后面的门口处,红了眼。

3

是薛二浪让向红来的。

有个主顾一下子要一百只三黄鸡,她忙不过来,明春电话又打不通,又怕自己走了客户跑掉,就央求向红帮她去叫明春回来。

一进去,就听见康辉正在大谈他的艳史。

门虚掩着,她立在外面,满屋子的烟草味道从里面窜出来,呛得她头发晕。楼道里冷飕飕的,她打了一个寒颤。

康辉刺耳的笑声比外面的风还要冷,像冰天雪窖,让向红动弹不得。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康辉没想到向红会到这里来。这几年,他总是会趁下午打牌的时候出去找女人。

他从来不担心向红。她老实,听话,关键是,他能拿住她。

当初和她结婚,他本来就不愿意。要不是自己家穷,她又贤惠,能吃苦,他早就娶了县城姑娘了。这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

就是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康辉若无其事地说:“你来弄啥。”

向红没说话,走上去,呼啦一声,推倒了桌子。

几个男人惊吓得跳起来,纸牌散了一地。

康辉张着嘴,半晌没说话。看着向红抡起椅子朝他砸去,才一边躲避一边骂:“妈了个X,你不想过了!”

4

康辉做梦也没有想到,瘦小的向红会有这么大的气性。他回到猪肉摊前,看见横七竖八的猪肉摆了一地,上面还有刀砍过的痕迹。

唯独不见向红。

康辉吃了一惊,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开始对这个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的农村女人莫名地害怕起来。

一街两行的商贩都在朝这里望。薛二浪抄着手,走过来,看看地上的肉、猪腿骨、猪下水,说:“向红刚走没多长时间。”

康辉把这些架子、刀具、肉、骨头,胡乱往棚里一捂,匆匆锁了门。

往常,这些都是向红做的。他只觉得心里慌乱地要命,不知道这个傻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妈的,掌控不住了。

他赶回家,门锁着。打向红电话,没人接。不会出人命吧。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应该不会。有两个孩子呢,她放不下。

可是她到底在哪儿呢?

康辉第一次感觉到向红的陌生。这个女人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什么都听他的,谁知道居然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正在他一筹莫展时,接到了大姐的电话。

5

一屋子人都看着康辉。有康辉的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小姨。

还有向红。

大姐说:“我们刚刚跑去把那狐狸精揍了一顿。”

康辉吃了一惊,却不敢说什么。

二姐说:“康辉呀,你都这么大人了,还会犯这迷糊。你赶紧给向红道歉。”

两个姐夫哥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叹了口气。

康辉嘴里嘟囔了一句。大姐说:“你大点声!”

康辉说:“向红,走,回家。”

向红没说话。

大姐说:“给人家道歉呀。”

康辉说:“向红,是我,不对。”

向红说:“不用道歉,我要离婚。”

康辉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低三下四到这种程度。

他当着姐姐姐夫的面,给向红说好话。以前他总在她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虚弱,可怜。

他根本就离不开她。

其实,从向红在小茶馆里砸桌子时,他就开始意识到,自己以前就是个纸老虎。

他在那些女人面前肆无忌惮地谈论向红的丑,向红的不开窍,向红的死脑筋,向红的不浪漫。

他们哈哈笑着,玩着闹着,把向红这个名字蹂躏过来,糟蹋过去。

那时候,向红就是一块又脏又臭的抹布,他嫌弃,恶心,恨不得扔得远远的。

自从他有了那些女人之后,他很少和向红做了,每次都说困。向红心疼他,从来不提要求,还想着法子为他调补身子。

他是离不开她的。他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尤其是,向红把所有的存折都改了密码。这一招,太狠。不由他不服。如果离婚,他一点光都占不到。

他深深地感叹:女人,千万不能逼。

6

这场离婚大战闹了一个多星期。终于,康辉的诚心感动了向红,猪肉摊又正式营业了。

某天晚上,向红独自一人走到薛二浪的家里,放下手里的两箱奶,说:“二嫂,要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和康辉过得怎么样呢,你和明春哥为我费心了。”

薛二浪说:“说啥外气话呢,向红,咱们都邻居这么多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向红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在外面有人了,只是一直抓不到把柄。我又不敢问他。只能让明春哥套他话,让他自己说出来。”

明春说:“我和康辉是好哥们,也不想让他和我一样犯错。”

薛二浪白了他一眼:“不嫌丢人,还说。”

明春呵呵笑了。

向红说:“归根结底,还是我离不开他。要不,也不会受这份委屈,操这份心。”

薛二浪猛喝了一大口水:“婚姻中的人,谁不要受点委屈。可是,咱们做女人的,一定要长点脑子。”

向红说:“谁说不是呢。”

夜深了。麻雀街停止了喧嚣,路灯静谧地照在积雪上。一半幽暗,一边灿烂,一如这个阴晴不定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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