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板报：时间的孩子

时间的孩子

北京日报 | 2024年02月20日

　　祁建

　　有空的时候，我常带着女儿妞妞，穿梭在北京大大小小的博物馆。她总问我，这件文物有多少年历史？那个建筑经历过哪些事件？我虽喜爱历史，也经常被她问住。无垠的时间长河，多少故事，人怎么能尽知尽晓？

　　一天下午，我们走到北京钟鼓楼时，往日的钟鼓声似乎在耳边响起，此刻真是“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一转身，见鼓楼旁伫立着一座展馆，“时间博物馆”的牌匾悬于大门之上。带着好奇，我们推开博物馆的大门，打开了尘封的“时间机器”。

　　博物馆内水榭楼台雅致清新，有藏满珍宝艺术品的神秘后院，也有面向公众的艺术展厅。妞妞问：“这里为什么叫时间博物馆？”导游张小姐介绍了个中缘由：“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时间是美的象征。时间博物馆坐落在钟鼓楼旁，在古代，钟楼和鼓楼是一座城市最重要的建筑之一。北京的钟鼓楼建在中轴线的最北端，是城市的报时工具所在，俗话说暮鼓晨钟。”

　　时间博物馆是一座三进四合院，藏品以不同主题陈列在四合院的各个房间内，馆内展出的藏品大部分为明清宫廷御制器物。走走停停，我发现博物馆微缩了部分古典园林，将其搬进了馆内。中国古典园林于方寸之内再造乾坤，是天人合一的灵巧境界。我对女儿说：“这儿可以画的素材很多啊。”妞妞正好背着假期作业用的绘画本，准备画画这座博物馆。

　　吉光辰宇厅以实景为展陈风格，让人可近距离观看展品细节。中厅布置为会客室样式，以金丝楠木家具为主；西厅以紫檀、红木家具装饰；东厅布置为书房样式，主要陈设明清黄花梨家具及文房四宝。一座1855年的法国铜镀金天使双面座钟吸引了女儿的目光，它造型为典型的巴洛克式宫廷钟表，工艺极为精湛，据说曾在1855年的巴黎世界博览会上获得银奖。历经百年时光，这个钟依然精准无误，发条上满一次可转时8天，每半点铃音敲响一次。

　　据悉，为了冲破广州贸易制度的限制、开通贸易渠道，法国商人及传道士特别进献这座钟表给咸丰帝，并把嘉庆帝（咸丰帝爷爷）的御题诗句“昼夜循环转，随时运不停。静观分刻数，岂敢自安宁”呈现在表盘之上。

　　妞妞稚气地问：“要是嘉庆帝真能悟到这首诗的内涵，会不会改写了历史啊？”

　　我们转身来到了清乾隆铜镀金珐琅转鸭荷花缸钟前，据说乾隆皇帝对西洋钟非常喜爱，他令广东官员利用通商机会从海外搜罗最精巧的新式西洋钟，并在宫中派人研制。此钟为清乾隆时期清宫造办处工匠用自造的掐丝珐琅缸和法国的奏乐机械系统装配而成。缸面布置荷塘景观，其中三朵荷花可开合。钟盘左边为走时系统，右边为奏乐和活动装置。开动后，在乐曲声中，鸳鸯转动，荷花瓣张开，花芯中的童子两臂张开随乐鼓掌……精巧程度令人称绝。

　　我在墙角发现了一对清光绪御制松石绿地粉彩大雅斋仙芝寿桃大缸，喊女儿过来一起看看。我介绍：“大雅斋为懿贵妃（即慈禧太后）在圆明园天地一家春的画室名，带‘大雅斋’款儿的瓷器被看作为‘大雅斋’画室烧造的慈禧太后专用瓷。”妞妞说，“我要画仙芝寿桃大缸，太漂亮了。”

　　我们来到池边的廊子里休憩，感受“澄川翠干，光影会合于轩户之间，尤与风月为相宜”的风景。妞妞静心画画，她入神地看着夕阳下的鼓楼却迟迟没有落笔，也许是寻找灵感，也许是酝酿情感……一对看完展览的老夫妇也走到这里，鼓足勇气上前，想请妞妞为他们画一幅画像，我有点迟疑，妞妞却爽快地答应了。

　　女儿的画笔飞动，素描渐渐有了轮廓。看到完成的画，老夫妇的眼泪落了下来，画中是他们年轻时的模样，没有皱纹，没有两鬓斑白和岁月的痕迹。难道妞妞能穿越时空，看到遥远的过去？老奶奶说，“大爷老了，忘记了许多人和事。他的童年在这边度过，我们常来走走，但愿他能回忆起一些事情。”老大爷则望向鼓楼，孩子一般喃喃道：“真美，真美。”

　　夕阳无限好，好的不是暮鼓晨钟的景色，而是我们经历了旭日东升的憧憬，烈日灼灼的磨砺后，对人生的感悟。在历史、在时间的长河里，谁又不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