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城记 | 奈良：这种美就像名画残缺了一角一样
ならけん
奈良
这种美就像名画残缺了一角一样
现代著名作家志贺直哉，曾对奈良有过这样的描述：
奈良是个美丽的地方。自然美，遗留的建筑也美。这两者互相融合为一体，可以说是无与伦比的。如今的奈良，虽然只是古代都城的一部分，但她仍然是美的。这种美就像名画残缺了一角一样。
汽车在空蒙的细雨里奔跑，车轮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驾轻舟行进在海洋之上。大和原野烟雾弥障，远方的景物依稀难辨。只有近处的小草，泛着新绿，叶片儿挑着晶莹的水滴，宛如粒粒珍珠。时而有一两瓣飞花，随风飘旋进车内，粘在我的衣领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撩拨着缕缕情思。
车子停在东大寺前，我沿着雨湿的小路朝三笠山方向独自寻芳。三笠山位于古都东部，又名嫩草山，生着遍地的茅草，不大，但很有名气。唐代日本学者阿倍仲麻吕(汉名晁衡)，留学长安，思家心切，写过一首望乡诗，译成中文，大意是这样的："举目望长天，游子思故园。春日神社月，光照三笠山。”后来阿倍随遣唐使回国，海上遇暴风袭击，漂流海南。他的好友大诗人李白误以为他已身死，写了一首悼诗：“日本晁卿辞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数年后，阿倍辗转回到长安，做了唐朝的官，终老唐土。
三笠山
我登上山头，放眼望去，附近的飞火野细草铺毡，野花糁径，大自然充满了勃勃生机。这时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窣的响声，回头一看，几十只梅花鹿紧紧尾随在身后。我站住了，它们也站住、昂着头，眼里漾着热切的光亮。我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通、幸好口袋里装着几块早晨吃剩的饼干。我掏出几块扬了扬，鹿群先是乖乖地鞠躬，然后才慢慢伸过嘴来。早就听说奈良的鹿颇具人情，今日厮见果然不差。
跨出寺院的山门，雨晴了。路旁草木瀼瀼，流水荷荷。唐招提寺上空，蓦地升起一道彩虹，把雨后的古城照耀得金碧辉煌。寺院金堂两端的鸱尾，在五彩缤纷的光海里，显得更加雄伟、壮丽。
晚上，我躺在榻榻米上，一面吃着香甜可口的草莓，一面让思绪化成一只小船，在友谊的海洋里纵情驰骋。这浩浩荡荡的友谊的大海，两千多年来，两国人民用汗水开掘了你，用生命捍卫了你，才使你像今天这样奔腾不息，源远流长。
赤县扶桑一海通，
乘兴云游平城京，
绿草鲜花大和路，
熏风暖雨奈良城。
三笠山下喜逗鹿，
五重塔前笑指虹，
新莓乍尝香满口，
故国回望月明中。
1981年5月
文章选自陈德文《岛国走笔——日本文化之旅》（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作者简介
陈德文 江苏邳县人，南京大学教授。196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东语系日本语专业。1985年赴早稻田大学学习和研究。现为日本爱知文教大学专任教授、大学院国际文化学科日中文化文学专攻前后期指导教授。翻译出版日本文学名家名著多种。被读者奉为“日文翻译第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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