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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快手,90后情侣来中缅边境当猎蜜人

冰瑶 乡见合作社
2024-08-29


上个月,茹秋凯带女朋友曼曼回到浙江台州的老家,他父母才知道,儿子这两年没在北京大厂工作,而是辞职去云南,过着危险又甜蜜的“猎蜜人”生活。
 
喜马拉雅山南麓的尼泊尔猎蜜人被称为“地球上最后的狩猎民族”,其实在中缅边境的云南德宏,也有世世代代在悬崖上猎蜜的群体——傈僳族人。
 
正如尼泊尔猎蜜人的名声更大一样,尼泊尔悬崖蜜的价格也高于云南5-10倍,前者可以高达2000元/斤。

茹秋凯拍的云南傈僳族猎蜜者

互联网改变了这一生态,这也是茹秋凯遇到云南悬崖蜜的契机。当时在快手工作的他,参与到扶贫助农“家乡好货”的板块,来到德宏扶持卖悬崖蜜的主播。有五兄弟依靠拍的猎蜜视频卖悬崖蜜,改变了原来的生活。
 
也是在这次,茹秋凯第一次看到傈僳族人踩着绳梯,挂在悬崖边上采蜜的景象。

茹秋凯拍的悬崖蜜
 
一米多宽的金黄色蜂巢呈扇状,一个个坠在绝壁的齿缝间。几万只喜马拉雅巨蜂从猎蜜人身边飞起,他们只戴着一层盖着脸的纱帽,用竹竿或长柄勺挖出巨大的蜂巢。同伴在山下点着烟。

猎蜜已经成为一个“濒危”工作,没有年轻人愿意学习它。而对于山上猎蜜的农人来说,他们出售的价格不高,也没有渠道销售。
 
茹秋凯惊异于云南悬崖蜜价格与劳动付出的不匹配,而居住在高海拔地区的农民几乎没有其它收入他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什么,而北京的生活,他也受够了。
 
流浪农民的孩子
 
在北京工作的茹秋凯写过“我不太喜欢北京,好像被高度的现代秩序囚禁自己,越来越走不出房门,越来越没有生活。”
 
他说他的童年“野蛮而快乐”。从小生活在台州乡下的他,因为父亲的包容,他可以在别的小朋友被限制去户外玩的时候,在山上奔跑,在水里玩耍。
 
茹秋凯在台州老家

在他初中的时候,父亲为了增加家里的收入,跟着同乡去广东种瓜,成为当地7万“流浪农民”之一。
 
瓜种了13年,他不能确认父亲真的多挣到钱了,因为猝不及防的自然灾害,常常毁坏临近丰收的瓜,电话里的父亲也会在这个时候哽咽。

茹秋凯心疼父亲,他能做到的就是努力考上浙江大学。再大一点,他能把存下的钱打给父亲。

茹秋凯在云南养蜂农人的家
 
就像天命一样,茹秋凯毕业后一直想为农民做些什么。他先是在众筹公司“开始吧”为农业项目做品牌策划。2018年来到北京快手短视频平台,去各个贫困地区,找到推广特色物产的优质农人,培训和帮助他们更好地卖出家乡好货。

也是在这一年,他看到很多农民脚踏实地地生活、干活,“钱不多,但是那种力量感特别触动人。”
 
遇到了拍悬崖蜜视频的云南五兄弟后,茹秋凯隔年也搬到了这个森林密度高达70%的德宏,在乡村创业。
 
曼曼也来到云南

那时,他问在上海工作的女朋友曼曼:“我决定去偏远的乡村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她说:好啊,我陪你。
 
没过多久,她便辞去工作来到了这里。


巨蜂
 
刚开始,茹秋凯和云南五兄弟一起拍摄云南悬崖蜜的采摘过程,发布在快手、抖音等平台。那几年,悬崖蜜的价格上涨了50%,处于150-300元/斤。
 
互联网的关注度也引起了连环效应,加拿大摄影师Kevin Frayer过来拍了一组大片;巴基斯坦的“老铁”飞来买了几百斤蜂蜜;谷歌上“中国悬崖蜜”的搜索排位开始高于“尼泊尔悬崖蜜”……

茹秋凯的手被蜜蜂爬满

如何不被蜜蜂蛰,也是一种玄学。茹秋凯说:“只要胆子大,就不怕蛰”,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有个央视记者过来拍摄,蜜蜂钻到耳朵里了,被送到医院去抢救。”
 
能在喜马拉雅悬崖上筑巢的蜜蜂不是一般的蜂,它们是无法被人类驯服的黑大蜜蜂。体型也是常见意大利蜂和中华小蜜蜂的2-3倍。

拿着刚采到的悬崖蜜

黑大蜜蜂只分布在喜马拉雅山延脉的极净之地,所以可以采集到3000多种包含数百种名贵药材在内的珍稀花蜜。千百年来,被傈僳族人当做良药食用。
 
为了保证每年都能采到蜂蜜,傈僳族人每年只采一季,同一个地方一年只采一次,每次采蜜也只采70%,给蜜蜂留下一些。
 
转山寻蜜
 
跟着农人采蜜采的多了,茹秋凯和曼曼发现农人养的土蜂蜜也很美妙。每一个土蜂蜜都有不一样的味道、香气和色泽。

转山寻蜜中
 
有的能吃出来松木、苜蓿和豆蔻味,有的能吃出来山茶、桂花和薄荷味,有的能吃出来菠萝和芒果味。

他们最近来到杭州参加市集摆摊时,最令品尝者惊艳的是一款有着烟熏味道的蜂蜜。吃到之前,是不会有人想到蜂蜜也能有如此多的味道。


遇到过泥石流塌方后的公路,摔过20多次车

这些土蜂蜜的搜集都来自他们两人的转山寻蜜之旅。他们骑着摩托车,戴好护膝和头盔,头盔上别着GoPro,沿着滇西山脉走一个大环线,去寻找农人们养的好土蜂蜜。
 
茹秋凯和曼曼也突然顿悟:“土蜂蜜应该是本土的,而不是土味的
 
与此同时,他们想为农人们编织一张联络外界的网,帮他们把土蜂蜜送到城市的餐桌上

这些农人如同活在封闭的桃花源中一样,不会用百度,不知道怎么把这么好的蜂蜜卖出去,而城市消费者的购买渠道中常混入假的、勾兑的蜂蜜。

寻蜜时遇到的小山村

茹秋凯和曼曼就把寻蜜旅途都记录在俩人的视频号里,也在公众号里做了自己的微店。

他们纯靠打听,先在镇上找到一罐好吃的蜜,再打听蜜的来源,直到在“老铁们”的帮助下找到农人住处。

截图来自“云南猎蜜大凯”视频号

有次他们遇到泥石流,停下了车,被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大哥捎带着骑过高隆起的土坡上进村,两人一边说“大哥,放我们下来吧”,一边被大哥稳稳地送到了村里,找到了养着土蜂蜜的老奶奶。

老奶奶的土蜂蜜只剩下一窝了,被狗熊偷吃了不少。
 
他们也遇到过住在怒江边山腰上的黄大哥一家,方圆十里只有他们一家人。山对面,是缅甸。
 
他们就在黄大哥家打地铺睡觉,看到黄大哥的二女儿在昏暗的灯光下写作业很是感动,就这样她的成绩还能排到年级前三。不识字的父母也需要女儿帮忙读手机上的短信。

黄大哥在这里做了12年的护林员,直到负责这片林地的公司放弃了这里,他们一家人只好养起土蜂,供三个女儿上学。

黄大哥去寻野蜂

小女儿只有三岁,就睡在妈妈的背上,跟着父母去找野蜂。
 
野蜂住在树洞、土洞和石洞里。有时候花好几天,黄大哥才能撬开石洞,找到蜂王。他会把蜂王放养在木桶里,其他蜂子就会跟着跑到木桶里筑巢酿蜜。
 
黄大哥一家在5年里只养了56窝蜂,对比于其它农人来说,这个数量很少。这也是因为黄大哥没有渠道卖出去。
 
那年冬天,茹秋凯在公众号的微店里用成本价帮他们卖蜜,不赚中间的差价,希望帮他们卖完,让一家人过上一个好年。
 
记录甜蜜
 
毕业于环境工程专业茹秋凯像读研究生一样,研究着土蜂蜜的奥妙。他也请母校的研究室帮忙检验蜂蜜的成分。
 
他和曼曼一直在想,在没办法标准化和规模化的情况下,土蜂蜜怎么销售呢?怎么区分好坏呢?
 
在山里转的这段时间,他们觉得“凸显土蜂蜜零星的、分散的价值,从它们不同的蜜源、风味,去体现生态多样性”就足够了。

茹秋凯在杭州市集上带来近20种土蜂蜜品鉴
 
于是根据他们搜集到的近百种土蜂蜜中,总结出了4种风味——草本风味、花香风味、果香风味和木质风味。
 
也为每款土蜂蜜标注上了风味描述、波美度、蜂所、海拔和颜色等等,建立了一个记录土蜂蜜性状的“数据库”。

为每一款蜂蜜记录特性
 
土蜂蜜一年一收,产量也很小,常常卖完一种风味就断货了。

在寻找土蜂蜜的时候,他们也会遇到假蜜。比如在泸沽湖景区,他们知道是假蜂蜜,也去试吃了一下,没想到直接干呕。
 
在所住的泸沽湖民宿里,女主人跟他们讲起外人来这里卖假东西,村民们对钱也越来越眼红时,忍不住哭了。
 
回望靠土蜂蜜暴富的那五兄弟,他们也经历了从高峰跌落的过程。有的买了豪车、豪宅,却出轨离婚,最后粉丝唾骂跌粉;有的陷入赌博,赚的钱都被花光;有的瞒着其他兄弟独自去拍悬崖采蜜,结果请来的帮手跌入悬崖闹出人命……

茹秋凯和朋友们设计的蜂蜜包装

用蜂蜜做花草茶
 
作为一个外来者,茹秋凯在村子里创业也会碰壁。“利益相关的农民充满顾虑和疑惑,他来这边究竟要干嘛?”政府的工作人员也会对他们说:“你们做的事很好,但我们没有支持体系,没有钱也没有人。”

丽江小村
 
这两年,茹秋凯和曼曼搬到了云南省丽江永胜县大羊坪“小村”,一个隔绝在深山里的彝族村落。
 
曾经的深度贫困村,在返乡回来的创业人帮助下,开起了网店,把村民做的土特产卖到了一线城市和海外。
 
茹秋凯很高兴能遇到这样的同路人。他准备在小村里做一个小型蜂蜜博物馆,一部分展示他们搜集到的各地土蜂蜜,一部分展示蜂种和标本,还有一部分展示蜂农的物件和照片故事。
 
做着甜蜜事业的茹秋凯和曼曼也收获了自己的甜蜜,他们即将迎来孩子的诞生。
 
将会有一两年时间,将是茹秋凯自己,回云南做蜂蜜的搬运工了。
 

关注公众号“路漫蜂蜜工作室”
了解他们的寻蜜故事。


撰文:冰瑶
海报:明溪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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