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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朐】又到麦黄高考时

2016-06-19 吕新枝 临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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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足周岁的时候,一场40度的高烧让襁褓里的她昏迷了三天二夜,滴水不进,在母亲烈火焚心般的焦灼里,终于好转起来,却是异常的瘦弱,豆芽菜似的不见长个。

直到今天她仍然记得,自己九岁的时候,适逢家里卖猪用村里的地磅,父亲让她站在地磅上过秤20公斤,比同龄的孩子轻大约十斤左右。

因为体弱多病,加之兄弟姐妹多,家里的粗茶淡饭实在引不起她的食欲,整日在地里忙农活的母亲根本就无暇顾及一帮孩子的饮食起居,只有到了晚饭的时候,一大家人才能安稳坐在一块吃饭。就数她最磨蹭,或是写作业或是一个人呆在一边自顾自把玩什么,劳累一天的母亲,每每喊她快点洗手吃饭,一声两声声声焦急,她却蚊子似的应着却迟迟不见上桌,惹得最晚一个坐在饭桌前的母亲急火火地到她跟前,连拖带拉,拽小鸡般把她几乎提溜到餐桌边,母亲的呵斥她嘤嘤的啜泣声成为每次晚饭的前奏。有时候惹恼了劳累的母亲,朝她窄窄薄薄的背上“啪啪”打几巴掌,打疼了她只会哇哇哭嚎,也不知道逃跑。大人在气头上的时候,她若一挨打就跑也就罢了,偏偏她不跑不走,你越打她越赖在你身旁,直到母亲打累了或是奶奶摁住母亲的手臂才停下来,母亲被她气的够呛,左邻右舍都知到这个生的眉目清秀的小丫头,打小就生性执犟。

麦假里,生产队长让老师带领一帮大大小小的小学生拾麦子,队里规定带麦秆的麦穗一斤三分钱。赤日炎炎的五月天,男女壮劳力在前边用镰刀刷刷挥汗如雨的收割小麦,一帮大大小小的男女同学,一人一个小畦子拣拾麦穗,一开始还行,一旦时间长了太阳热起来,多数孩子就熬不住了,大胆的孩子往往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把捆好的小麦解开,随手一划拉就会弄乱一捆麦穗齐整的小麦,当做自己捡拾的劳动血汗,胆小的往往也跟着学,不敢解开一捆麦子,只好从捆好的麦子里往外抽。我是属于后者,看看紧邻的她,正戴着一顶草帽仔细的捡拾那些熟的掉了头的麦穗,根本就无暇顾及旁边发生了什么情况,又费工夫又拾的少,小小的身影蜗牛一样慢腾腾落在大后边。

烈日当头的中午到了,老师吹哨子收工的时候,大家像一群久不回家的游子恨不能一步蹿出麦地,有的背上背着沉甸甸的一大捆,有的背着半打捆,就数她拾得麦穗少的可怜。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背着劳动果实回生产队里过磅,耳边夹着根烟的老会计,一边称麦子一边从装着钢镚的黄书包里当场兑现现金,每当从会计手里接过一把钢镚,偶有一两张毛票子,那份喜悦和自豪,不亚于考试考了一百分。

十几个孩子,甚至是二十几个,数她最年龄最小个子最矮,她总是走在最后,过称也最晚,我有时候呵斥她几句,她也快不了多少。

几乎每天下午收工时,领我们拾麦子的大个子男老师喜欢在地头上的大桑树下开会做个总结,年轻和善的老师总是不点名的批评那几位胆子大、把捆好的麦子偷偷弄乱了当做自己捡拾的劳动果实的学生,唯一表扬的一个就是年龄最小拾麦穗最慢最仔细最认真挣钱也最少的她,有的同学听了忍不住哧哧笑出声来,大约是笑话她拾得那么慢那么少挣钱又少的可怜还总是被老师表扬吧。每逢这时候,作为她的姐姐我忍不住看她几眼,发现她一双睫毛深浓的大眼睛低垂着,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很害羞的样子,心里禁不住想发笑,这个傻丫头真拿她没辙。

八十年代初,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了,记得是她初中毕业的前一年夏天,父母让我带领弟弟妹妹去村子东边的地里收割麦子,一天之内尽快把两个畦子的麦子割完。头天下午,父亲交待好任务后,我就和她早早商量好次日早晨一定早起床早下地割麦子,让两个弟弟去拾麦子。为了早起赶时间,头天夜里我连衣服也没敢脱下来,天刚放亮,急性子的我一骨碌爬起来,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镰刀就往地里跑去,虽然不很熟练用镰刀割麦子,由于时间早心里不急,竟然越割越快,我刚进地头不久她就跟随而来,在靠近我的畦子里开始收割,因为她个子矮小,只好拿着一把小镰刀割起来;我快要割到一半的时候看看她还没有割出地头来,我取笑她像蛆一样慢,她并不作声,仍然在埋头割麦子。

快到中午,我那一畦麦子已经割完了,因又累又渴,只想回家咕嘟嘟喝顿冷开水,然后倒在院子里那棵枝干婆娑的大杏树阴下凉快,我看她才割了不足一半,就约她一块回家先吃午饭吧,明晃晃的太阳正当空照,毒烈的阳光可着劲儿仿佛要把麦地里稀少的人影烤焦一样,不料她不急不躁,边擦腮边淌下的汗珠子边让我先回家。我顾不了许多,一个人急匆匆回家了,喝水、洗脸换衣服,然后吃饭,倒头睡觉,不知过了多久,小脚奶奶把我喊醒了,问我和我一块割麦子的她还没回来,这都太阳快要落山了,还奚落了我几句,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我恍然大悟,心想这下坏事了,她是否热晕了倒在地里了!我心急火燎地跑到村子东边水渠下边的麦地里,一眼瞥见戴着草帽的她竟然坐着一只小板凳,穿着长袖子花上衣,在低头割着所剩无几的最后一小片麦子。我走近了她都没发现我这个大活人,那专注的神情全然不像是在割麦子,仿佛是在一笔一划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我发现平日里很俊气的一张小脸上,花猫一样抹着几道隐隐的麦灰,显然是擦汗留下的痕迹,看看她割的麦茬很矮很干净,全然不像我割的那样麦茬高不说,丢三落四的麦穗也多。我喊她的乳名把她着实吓了一跳,问起两个拾麦子的弟弟,她不急不慢地告诉我,中午不到,顽皮的两位弟弟看我这个大姐割完麦子走了,他们两个紧跟着就跑了。

你傻呀!不吃不喝不回家呆在地里割了快一天啦!把奶奶吓坏了,以为你在地里热晕了!我急三火四地数落她。

原来,是她自己早就做好割一天小麦的准备,拿了小板凳和一件遮挡太阳的旧上衣来,什么时候割完什么时候回家。她说渴了就喝些水渠里的水,却不敢歇下来,终于一气割完了!

就是我这个自小体弱多病,长着一双睫毛深浓、黑葡萄似的亮晶晶的大眼睛的小妹妹,学习认真踏实,做事埋头肯干,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执着,没料想次年麦子又一片金黄的时候,她初中考中专,十四岁的年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数百人的考生中考了全乡镇第一名的成绩,把农村人梦寐以求的农村户口迁往读书的都市院校,成为一名众人羡慕的中专生。而那时候,初中毕业生高分先入取中专,之后再入取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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