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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朐】郭宝学:家乡(寺头)有座玉带山

2016-11-22 郭宝学 临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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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在家,我就可以随时看到你,你也须臾不离地守着我。

你巍峨高耸但没有奇峰错列,你深邃宽广但不会阴森诡谲,你是一位饱经沧桑又宽厚仁慈的老者,守护着山下的小村子,还有你的子民。

玉带山,一座有特色、有内涵的山!

500米的海拔,在崇山峻岭中实在算不上出类拔萃,六十度以上陡峭的山坡,缺少纵深,巉岩绝壁,葳蕤草木,俱袒露无遗。平缓无棱角的山顶,乍一看去以为是抬升了的地平线,只觉得天地分作两半,一半轻盈舒朗,一半深沉凝重。除此之外,就是横贯山腰的那两道长长悬崖了,冷峻峭拔,凝固万年,却屈曲如环,飘忽若带,令人惊叹。

玉带山乃石灰岩、页岩构造,亿万年前的造山运动,在地壳剧烈的断裂、挤压、提升中,这一段山脉既没有黄山以北地壳的深度沉陷,形成湖泊;也没有禅堂崮、冕崮山一带地壳的高高隆起,形成山崮。而是不早不晚、不偏不倚、不高不矮的关键时期,突然被宇宙神力使了定身法,运动戛然而止,凝固成这超然拔群的独特地貌。两道悬崖是整座山体的分水岭,崖体以上是坚硬的石灰岩,以下则是极易风化的页岩,泾渭分明,截然不同,却又衔接紧密,一体共存,以磅礴山体诠释着刚柔相济、中庸调和的哲学存在。

每一座神奇的山脉总有与之相融共生的神奇传说,犹如武林高人总有一本玄奥的武功秘籍。传说远古时代,这儿是一片汪洋大海,浩淼海波间有一芳草茵茵的绿洲,洲上生活着一只神奇的麋鹿。有一天,大海突然躁动起来,似被无形的巨兽搅动,卷起滔天巨浪,发出骇人轰鸣,麋鹿一阵惊慌迷乱之后,呦呦鸣叫,四蹄腾空,飞天而去。那躁动的海水也眨眼间消逝无踪,掩埋于深海的玉带山神奇现形。沧海变桑田,玉带山下的千亩良田也成为先民繁衍生息之所。山下的小村子原来称作鹿嗥村,后来演变为鹿皋村。也有传说,早年间村内有一尊大石狮子,晨光熹微之时,便有神鹿站立其上,呦呦鸣于村落田园。总之,神鹿乃村民的图腾,从未在世远年湮中消亡。

传说如果不当真,这鹿皋村名还真是费思量。陌生得像临朐之“朐”,少为人识;巧妙到望文生义,勾连诸多想象。鹿皋村也的确是一个钟灵毓秀的所在。它静卧于沃野平川之上,百顷良田平铺原野,夏有麦浪滚滚,秋有玉米飘香。村东一座圆乎乎胖嘟嘟的母猪山,那头大母猪或许懂得土地的珍贵,所以把四只蹄子紧紧窝在了身下,山脚陡直,舍不得占用一分一毫的良田。村之南也有一座小山,无论是在母猪山或玉带山上,看过去都像极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神龟,圆圆的龟甲,长长的脖颈,三角状的脑袋,尖尖的嘴巴深深地扎进弥河,痛饮河水,万年不止。滚滚而来的弥河水流至此处,被神龟一挡,转头西奔,撞玉带山而来。玉带山怎把这涓涓细流放在眼里,轻轻一拨,那弥河水便绕村而过,并不敢掳掠村子的半分安宁,于是成就了“鹿皋洼”的美名,岁岁年年演绎着春播秋稔、旱涝保收的农庄日子。

其实这玉带山更像是金牛窝川。它头枕弥水,尾翻荒郊,自南而北,肩、脊、腰、臀……牛身的每一部位在山体上都有表徵,便是隐于牛体的强健肌肉,壮硕骨骼,也以山岭的起伏跌宕动感呈现。而那两道玉带般的悬崖,就变作了宽大的灰麻车袢,随着金牛挺拔的腰身、突起的腱子肉,绷紧拉直,惟妙惟肖。它就是一头奋力拉车的大公牛。

老辈人总结说,西有公牛山,主有田可耕;东有母猪山,主五谷丰登;南有神龟岭,主益寿延年,鹿皋村乃富贵之所,风水宝地。

村里人有饲养耕牛的传统。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鹿皋大队属下的十个生产小队,哪个队里也放养着十几头牛。红毛、领垧、花犍、耙牯……这些熟悉的耕牛代号,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社员们爱牛如己,奉之以优渥的待遇,有饲养棚、草料场,还安排专人饲养。一头进入老年的大犍子牛犁不动地了,队里舍不得卖掉或宰杀,像伺候老人似的喂养着,直到有一天,在一次放牧中,老牛不幸失足跌下了玉带山的悬崖……

村里人向外地人介绍玉带山,往往是以牛体及两道悬崖为坐标。

喏,看到牛前腰上崖的那尊大石头了吧?那是一扇石门,门后有道石劈缝,窄不能过人。石缝内藏着一个山洞,洞内藏着一对金鸭子,夜深人静时,耳贴石门能听到它们呱呱的叫声。宋朝年间就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待要石门开,牛家十子来。”直到元末,有牛皋的后裔迁至本村,牛家的婆娘憋着劲儿生了十个娃,可惜是九个小子一个丫。可牛家人贪心啊,就想了个歪主意,一家人呼呼隆隆上了山。十个兄弟齐上阵,使出吃奶的劲推石门,那石门果真嘎啦啦开了一道缝。由女婿充当儿子的小伙子心虚力薄,那丈母娘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竟冲他大喊道:“他妹夫,加把劲儿!”好啦,石门戛然而止,任凭再怎么用力,纹丝不动。这个传说的教义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看到后腰下崖的大扁坎了吗?十几米长,张着大嘴,像不像一只巨大的河蚌?矮的地方窝羊,高的地方站人,是羊倌夏避雨冬遮风的好地方。有一年夏天,玉带山上空忽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一样的下起来,一位羊倌赶着几十头羊来不及下山,就躲进了大扁坎。你猜怎么着?人和羊刚刚躲进去,上崖的石头就坍塌下来,大扁坎有好生之德、救命之恩呢。

再看牛后脊上的那片柏树林,好大一片人造林。谁造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村里插队落户了一帮子知识青年,跟大家伙儿一块下地种田,还到山上栽树。他们真有想头,竟在那儿用柏树栽上了四个大字,老远老远都看得见:青年好林。他们说,留下这片林子作纪念,纪念他们在鹿皋村插队的青春岁月,也让玉带山记住他们曾经来过。现在找不到那四个字了,树生根,根生树,都满山坡了,可村里人还是习惯称那儿青年好林。

转过牛臀,看到那道小山岭了吧?那儿有圈石围子,围子里面有一个溶洞,别看洞口小,里面纵深可长了。三五十米处高阔如厅堂,还摆有石桌子、石凳子、石床的大家什,传说是东海龙王的寝宫。可劲儿往里走,就是龙潭,一直通到东海里。

甭说了,山脚下、牛肚腩那儿,一溜上百米的芦苇荡,还有芦苇荡下游的深水湾,才是最具吸引力的地方,更是半大小子们的梦场。芦苇荡里游锦鲤,芦苇杆上啼灵鸟,芦苇边下掏螃蟹,都是无与伦比的景致和快活,让一茬茬孩子的童年记忆摇曳多姿,趣味无穷。

那片蓝盈盈的深水湾,村里人称作淹子的,名字不怎么的,可盛夏季节下淹子,却是大胆小子们的最爱。毒辣辣的太阳烤着,沙子烫的人跳高,脱光了衣服,一个猛子扎进清凉的水波里,蛙泳,仰泳,或者啥都不会,干脆乱“打嘭嘭”,甭提多带劲了。游上几个来回,一个个冷得嘴唇发青,浑身哆嗦,赶紧凫出水面,跑到晒得发烫的沙滩上,仰面躺下,打几个滚,赛过睡火炕,上热敷。剩下的时间,伙伴们会联合起来冲着空旷的玉带山“喊山”。

“你是谁?”底气足的童子腔很有穿透力,玉带山被喊醒了,赶忙送来悠长的回音:“你是谁——”

我是强强!大山便紧跟着回一声“强强——”。

我是壮壮!大山也忙不迭地回一声“壮壮——”。

得到大山的鼓励,强壮的孩子们恣得翻起了跟头,打起了三蹦子。弥河滩成了山里娃龙腾虎跃的练武场。

玉带山就像一面阔大无比的屏风,矗立于天地之间,演绎着岁月的更替、季节的变换。“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这幅前些年家家户户喜欢写的对子,我一直认为就是写给玉带山的。

四月芳菲天,玉带山就是一幅清新靓丽的水彩画。草木初绽新芽,朵朵鹅黄挑在枝头,片片翠绿笼在山间,似淡淡的水彩,涂上山脊,描上崖畔。最养眼的要数崖上粉红的桃花,一棵棵点缀在槐树的浅翠里,柏树的浓绿中,如绽开一个个粉色的梦想。

盛夏季节,浓浓绿色粘稠得一塌糊涂,陡陡的山坡上披挂不住,便排空卷浪地涌下山脊,漫过悬崖,一直倾泻到弥河长长的水系里。这时候的玉带山便是一幅浓彩重抹的油彩画。如果是在雨后,袅袅白云从崖根升起,丝丝缕缕挂到山崖上,影影绰绰隐到树丛里,苍翠的玉带山又成了清新淡雅的水墨画。

等秋风萧瑟了万物,丰腴的玉带山也在阵阵秋凉里褪下肥厚的夏装,换上了简约雅致的秋衣。山崖上的几株野榆、黄栌经秋风一吻,绽开了酡红的笑颜,告诉你这是一幅醉美的工笔画。

冬天的玉带山简直就是一幅简约明快的黑白素描,每一道崖壁,每一块山石,每一株草木,都以极简省的线条勾勒着冬日清瘦的轮廓和神韵。如果皑皑白雪覆盖了山体,青龙双飞于野,挟来万丈寒气,直教大地冰凝。

登玉带山,是很考验脚力的旅行。一条水蛇般的小路子蜿蜒在荆棘丛生的山坡上,生了钩刺的棘子,会经常挂住你的裤脚。一不小心硌脚的石子,还会摔你一跟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陡坡上打个滚,会从半山腰一直滚到沟底去的。即使这样的危险,前些年,村里人还是把挂在山坡上的地深耕细作地侍弄着。春天耩谷子,夏天种地瓜,秋天播小麦,舍不得浪费每一寸土地。他们挑起一担上百斤重的土肥,沉稳的脚步合着肩头咯吱咯吱的扁担声稳稳上升,绝不会中途撂下担子歇歇脚。想歇也没有地方,窄窄的路子两边除了荆棘就是陡峭的崖壁,放粪筐的地方都没有。一直挑到一个叫转柱子的地方,那儿有一大片平坦的地块,大家才会放下担子,喘口气,擦把汗。

再往上就是青年好林,林子的北面有一大山夼,那里有好几百亩黑黝黝的土地。所以村里人才会不惜气力和汗水,年年趟河爬山,到这里种庄稼。

穿过青年好林,有几道锯齿般参差的断崖。跃上断崖,你的眼界会突然开阔起来,眼前是一片平展展的荒草地。披开茂密草丛,你会发现有成片的蘑菇石,圆如锅盖,其色青灰褐黄,并有层层剥落的迹象。据说这是一种生于海底的珊瑚石,它是否佐证了那个传说的真实?真是那样的话,这片荒草地应该就是神鹿生活的芳草甸子。

面向东方,眼前的景色会令你心旷神怡,叹为观止:

整个玉带山的东侧面宛如一壁巨大的绿毯斜披在脚下,山风拂过,掀起无数绿波,互相推拥着,追逐着,被中间的悬崖一挡,向上下两面排浪般的涌去。矫健的鹰隼舒展着翼翅,在绿涛之上画出优美的弧线,炫耀着自己搏击长空、唯我独享的力量。

放远视线,那条发源东镇沂山的弥水,披满玉石般晶莹的光芒,在古道长河里漂流奔涌,无阻无挡。河之阳就是我可爱的小村子,碧绿的庄稼地,整齐的红瓦房,像睡在摇篮里的婴孩安静而吉祥。悠悠弥水别过玉带山,绕过小村庄,倏儿北往,无声无息,令人生发“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的感慨。

若是赶上能见度好的晴朗天气,还可以看到绮丽壮美的两大景观:东北方向的巨洋湖,湖水青碧如蓝,帆影绰绰,波光闪烁,楼宇参差,树影幢幢,烘托其上,如海市蜃楼一般;东南方向的东镇沂山,神奇的狮子崮,高耸的信号转播塔,清晰可辨,如在眼前,更有龙舞蛇行的秀丽山川,如聚如散,壮阔无边。

目光投向西面,你会发现玉带山还有漫长的延伸,条条山脊,梯田层层;道道沟壑,绿树葱茏。隐约处炊烟升起,鸡犬相闻,那儿有更多的乡愁在发酵,更多的故事在生长。

山腰的两道悬崖,内外错开,中间显露一平台,宽不过十几步,窄则不足二三米,断面平坦如砥,其上有千年沉积的沃土,沃土里生长着茂盛的林木,槐树、榆树、荆棘……乔灌杂处,密不透风。前些年,村里有大胆的人常进去过,套野兔,逮土獾,捉狠鹄……因为凭险而居,这条遮天蔽日的森林长廊成了动物的乐园。

小时候,我就常对那道神秘的森林长廊着迷,总想去探个究竟,却一直未能成行。今年秋末的一天,我决定铤而走险,独闯神秘长廊。

有备而来,我头上戴的是遮阳帽,脚上穿的是运动鞋,手里还握了一根圆溜溜的荆条棍,一来防身,因为听人讲,林子里常有狼虫出没;二来清扫道路,丛林间结着无数的蛛网,缠到身上是很烦人的事。我登上一尊巨石,向南瞭望,刀劈斧削的两堵悬崖间,森林长廊犹如巨大无比的绿色蟒蛇,蠢蠢蠕动,无限伸展,似乎永无尽头。

我好不容易分辨出了一条路径的痕迹,因为它的存在,蓬勃生长、枝桠交织的灌木丛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空洞,我称它为隧道。我可以钻进这个隧道,一直往前,就不会迷路,就不会误撞到东面的悬崖下。为了以偿夙愿,我甘愿做一条“虫子”,义无反顾地钻进了这条大蟒蛇的肚子。后面的行程证明了选择的正确。虽然槐树、荆棘的钩刺经常挂掉我的帽子,刮住我的衣裤,甚至刮破我的胳臂和脸庞,令我首尾难顾,窘困不堪,但从未阻挡我前进的步伐。有时我也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因为有些地方森林茂密得分不出路径的半点影子,我只好在树木布下的迷魂阵里挣扎,实在找不到出路,干脆钻到西面的悬崖下,沿着崖根摸索前进。林子上空有秋阳高照,可浓密的树叶筛不下多少光影,我这位独行侠只能在昏暗中踟蹰前行。

我终于钻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这儿的上下崖体都有一个断层,断层间有一条可以攀爬的小径。按着当时的心情,我真想循着路子赶紧下山,逃离这寂寞无助的旅程。可牛角山上的风光远远地呼唤,告诉我半途而废不是男子汉的作为,更是被山里人耻笑的怯懦。我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歇了歇脚,把相机定在延时拍摄上,给自己的探险留下了一个永恒的瞬间。后面的行程似乎没有想象的艰难,我拜访了那扇听无数人讲过、却从没有亲自抚摸过的石门;我走进了建筑在崖壁下的一道石围子,品读了那些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我还意外发现了一些珍贵树种,皂角、槭树、水榆花楸……将要走出绿色隧道时,竟邂逅了几株粗大的山楂树,几簇橘红闪亮的果子挂在枝头,像是对我的奖赏。

眼前飘来一片光明,我终于走出了长达五里许的森林长廊。我跳上一块巨石,向着来时的方向眺望,长长的巨蟒依旧在悬崖间蜿蜒,可我已完成了对它的征服!

伫立金牛顶的平台之上,远山随风而旋的电力风车映入眼帘。我突发奇想:如果把这条森林长廊建成一条环山公路,坐上观景旅游车,可以一览沿河盛景,还把悬泉寺、衡王墓、禅堂崮、双雀山等景区串联一体,成为乡村旅游的一大景观,将是多么令人惬意的事!

目光落在了手中的荆条棍上,一个激灵,顿觉后背一阵寒凉:钻了三个多小时的绿色隧道,竟然没有遇到一只野兽,别说是狸獾狼豺,就是一只兔子、一只老鼠也没有碰到过!玉带山太寂寞了,缺少灵动的生命,它已不是动物的乐园,只是一幅凝滞的画屏,一座清冷的舞台!

想到猎人灭绝性的杀戮,弥河滩掠夺式的开发,还有雾霾噪音下小生灵的纷纷逃离,不禁为自己的突发奇想而惭颜。沉寂的玉带山,只要原封不动的存在,只要风平浪静的休养生息,就不愁没有群鸟鸣翔、鹿奔鱼跃的未来。不要惊动它,就让它这样静静地矗立着,庇护着山下的小村子,庇护着那些勤劳善良的子民吧!


郭宝学,寺头镇鹿皋村人,大学文化,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爱好写作,发表新闻、文学作品近百万字。出版《岁月如歌》《守望》等作品集。创作歌词多篇在《歌曲》等杂志发表。临朐作协理事,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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