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朐】张维明：雪

乡里谚语：“交了十月节，不是刮风是下雪。”听了这话，入冬后再碰到无论什么寒风刺骨、冷雪扑面的天气，就觉得是家常便饭似的了。冬天吗，就应该是大雪纷扬、，冰天雪地的样子！

现在倒好，岁月变迁也就罢了，连气候也跟着变了。整个冬季，不仅很少飘个雪花，连西北风也懒得刮了。成日、成月的雾霾塞天、阴阴沉沉；或雾雾罩罩、日光惨淡。

好歹落雪了。稀稀拉拉的，只下了鸡蛋饼厚的一层，垃圾堆还没遮盖严，就停了。孩子们欢天喜地，跑到楼下空地里铲雪玩耍，铲子一扬，半铲子雪，半铲子灰；美女拿着手机摆了姿态拍照、自拍，令人感到既可爱又可怜。估计那背景，是令人不敢恭维的。

盼望下雪！

雨、雪、霜、露、雷、雹、雾、霾……诸多气象词语中，我最喜欢的是雪。大多数的人们，对雪也好像情有独钟。你听，歌唱家用歌声赞美雪。远的不说，当代著名歌唱家于淑珍一曲：“我爱你，塞北的雪”，火遍大江南北，令人百听不厌。一曲歌罢，说余音绕梁三日，有些夸张。但听君一曲，三日不知肉味，确实有之；你看，美术家用画笔描绘雪，古往今来，乐此不疲。中国画春夏秋冬山水四条屏，固然少不得一幅雪景图；花鸟画中的梅兰竹菊，也是那雪中之梅，才最精神。古来丹青，擅绘雪景者不乏其人。当代画家，更有专工冰雪山水者。还形成大家认可的冰雪山水画派，以其“冷逸之美”，创立了国画中“白的体系”；至于文人墨客，简直就是嗜雪成癖，历代咏雪的佳词丽句，灿若繁星。“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简直举不胜举！诗仙李白一句：“燕山雪花大如席”，早就成了中文教师讲授“夸张”修辞不可或缺的经典例句；至于伟人毛泽东的一阙《沁园春·雪》，更是千古绝唱、冠盖群雄。

雪，与人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历史上，”雪夜訪戴”，自是名士风流；“程门立雪”，亦为儒林佳话。广泛深入反映社会生活的小说，自然更少不了对雪的描写。中国小说四大名著，《三国演义》中有刘玄德“三顾茅庐”、“风雪訪孔明”；《水浒传》中，有“林教头风雪山神庙”；《西游记》，通天河里的妖怪“魔弄寒风飘大雪”，硬是让师徒四人遭受一大劫难；《红楼梦》中，更有“琉璃世界白雪红梅”，才子佳人雪天雅集、饮酒作诗，极尽富贵之态。现代小说《林海雪原》，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更是把个雪字当了背景、舞台……

面对雪景，饮酒也好，品茶也好，作诗也罢，绘画也罢，总得要衣食饱暖，有些闲情才是。有故事说，天气突变，大雪纷飞。一商人、一秀才、一财主、一樵夫，齐到一山神庙避雪。雪越下越大，四人一时都走不得。枯寂无聊，秀才便提议四人作诗为乐。商人响应，先做开头：“大雪纷纷坠地”；秀才接口：“都是皇家瑞气”；财主摇头晃脑：“下他三年何妨？”樵夫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我还要砍柴卖钱，家中老小在等米下锅呢！脱口骂道：“全他娘的放屁！”虽是四句打油诗，但各人精神嘴脸，活龙活现。

记得少年时代，生活困难时期，也似那故事中樵夫一样，常为下雪所苦。那年代，冬天那雪，下得特别大、特别勤。常常是一场未化，就又捂上一场。雪，似乎特别喜欢在黑夜悄悄地下。晚上，天上还是微云淡月，第二天早晨，已是大雪封门。站在街头一望，大地银装素裹，好个琉璃世界！扫雪、搬雪，并不算苦活；怕的是化雪、结冰，道路难行。就算不赶集上店，干不得农活，总得要挑水垫栏，烧火做饭。井台周围，滑似冰场；屋檐冰凌，垂垂如帘；柴垛湿透、不火只烟。有道是下雪不冷化雪冷，老汉要穿羊皮袄，青年须戴“三大扇”……更有那漫漫寒夜，没有几家生得起火炉，室外寒风凛冽，屋内冷若冰窟。儿童上学，往往一冬都是趟雪窝、踹烂泥、湿透袜子湿透鞋。那年代，大多数农村小学，都是“黑屋子、土台子、泥凳子”。有的压根生不起火炉，有的仅仅是“炉存火似红”而已。学生冻脚、冻手、冻耳朵，那是司空见惯……

虽然下雪会给人们带来诸多困苦艰难，但是一到冬天，农村的大人孩子，还是盼望下雪，盼望下大雪。因为有了雪被的覆盖，麦苗儿方可安全过冬；因为有了雪水的滋润，来春才病虫害不作，庄稼长得格外好、花儿开得分外艳、果子结得特别甜 ……因为雪花净化了空气，老人小孩才不容易感冒，鸡狗鹅鸭、猪羊牛马也免得生瘟长灾；因为大地白雪皑皑，映衬着火红的春联，过年才有年味儿……总之一句话：瑞雪兆丰年！庄户人家对雪的所有期盼、所有赞美，都在这一句话里概括了。所有的艰难困苦，因着这一句话，也都变得算不得什么了！

虽然现在农业生产条件好了，农业技术、灌溉条件等都大大提高，设施农业也有较大推广，但农业靠天吃饭的格局还远未完全改变。所以，一到冬天，农家还是热切地盼望下雪、下大雪。

盼望下雪！因雪可润泽万物，人寿年丰。

——2016年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