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朐】吕永国：儿子的剩饭
2011年的夏天，单位组织南方七日游。我们从青岛起飞，第一站到合肥，到访铜陵港华，接着按顺序游览九华山、黄山、宏村、西递等名胜古迹。第四天，我们游完九华山后，刚来到黄山脚下，正打理着住宿呢，我接到了妻子的电话，她打听我什么时候回来。当时，我挺纳闷，临走的时候，不是交代的一清二楚的吗，属老鼠的呀，怎么回头就忘啊！还有三天的行程呢。问明情况后，妻子催我早点回来，并帮我出起了注意：撒个谎啊，编个理由什么的，要不就说我病了，需要照顾。这次旅游本来是单位组织的集体活动，机会难得，别说提前返程，我还想到期编个理由再逛荡几天呢。于是，便和妻子打起浑来：“老夫老妻了，怎么还有这个雅兴！”妻子嗷的一声，震得我的耳朵发麻：“别胡咧咧！说正经事。你走后，儿子的饭量大不如以前，到底是儿子病了？还是我买的伙食不对儿子的胃口？”
我暗暗吃了一惊，接着捂着嘴偷偷一乐：孩子没病，饭食也没问题，只是我们爷儿俩合伙演的双簧戏恐怕要砸了。
儿子出生后，和天底下所有的孩子一样，吃饭成了我们头痛、挠心的大问题。儿子吃饭有三大特点：一是慢。本来在楼群里大汗淋漓地撒欢，一听到吃饭的呼喊，高昂的情绪立刻低迷下来。先是玩躲猫猫，不是蹲在树丛里，藏在假山下，就是躲到墙角边，旮旯里，你不拽他，他绝不回家。一进家门，跐溜一下跳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边看电视边唱歌。直到河东狮吼，他才慢腾腾的走近饭桌，心不在焉的坐下，不紧不慢的摸筷子。在吃的过程中，总是不住的开小差，不是东瞧，就是西望，精力从不放在餐桌上。肉、蛋、菜、馒头填到嘴里既不嚼，也不咽。你用小勺往他的嘴里喂饭，他的眼睛会逼视着你，显出愤怒的表情，舌头还一个劲的往外吐。没有一两个钟头，完不成就餐的历史使命。二是挑。儿子不喜欢吃肉，禽蛋类只吃蛋清，不吃蛋黄。不喝豆面汤、玉米糊糊。好吃土豆丝，讨厌炒芹菜。筷子要红木的，勺子选不锈钢的，饭碗拿最小的，当然一定是要带花的。一日三餐，总有一两样不合乎他的胃口。三是剩。不管是米饭、馒头、稀饭、还是青菜、火腿、鱼虾，儿子没有吃干净的时候。一顿饭下来，馒头总要剩下一两口，米饭也会落下三四勺，火腿有时候只啃去小半截。如果出现按时按量将饭吃完，一个米粒也不剩的现象，那绝对是土地爷放屁——神（气）奇了。
为了消除他的这些坏毛病，从2010年春天开始，我们实施盯靠工程。不管忙闲，只要儿子吃晚饭，我们就在傍边坐庄陪护，名义上是培养儿子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实际上是挂羊头卖狗肉，是不放心、是督促、是监督。由于妻子经营一个门头，时间靠不上，监督的使命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我的肩上。 儿子属猪，我属马，性格截然相反。我急他缓，我快他慢，节奏从不合拍。往往等不到他吃完，我就坐得不耐烦了，就闪到一边看电视，往往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回头向餐桌上张望，不时地进行威胁恐吓：“快吃，吃完！你要不吃，我这就给你妈打电话！”在我看电视的时候，儿子似乎很体谅老爸的良苦用心，吃饭特别利索，而且吃的也很干净。每次吃完，他都端着饭碗，走到我的跟前，翻过碗底给我看：“爸爸，你看，我吃完了，我乖不乖啊！”这时，我就像完成了领导交代的一项重要任务，长长的舒一口气，轻轻的拍拍儿子的脑壳：“好！想看哪一个电视？《熊出没》还是《海绵宝宝》？我给你找！” 然而，六月的一天，妻子在打扫卫生时嗅出了味道。她发现厕所的马桶里有一些残剩面条。在核实我没倒剩饭后，妻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对房间里的旮旮旯旯进行了检查。检查结果让我们大吃一惊：在洗手盆底的阴暗部，储藏柜的碗碟旁，活动间鞋柜的凉鞋边，墙角角橱里的纸袋上堆放着朵朵风干了的面条，发了霉的米饭，啃得面目全非的火腿，在卧室窗外的空调外机上还发现了大半块晒得硬邦邦的馒头......原来，儿子趁着我看电视，不注意他的空档，将剩饭倒在了这些平时不被人注意的地方。
妻子勃然大怒。她先拽着儿子到各个窝点查看现场，一一对质。待儿子供认不讳后，妻子风一般的回坐到沙发上，将儿子叫到跟前，立正站直，双手倒背在身后，接着进行深入细致的思想教育。她从“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讲起，先说劳动的艰辛，再谈农民的艰难，并拿我父亲年近八十，仍然辛勤劳作为实例，教训儿子“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接着话题一转，讲起了诚实的重要性，再谈撒谎的危害，并对商鞅“立木为信”和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两个典型历史故事进行剖析，引经据典，将诚实守信上升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高度来论述，思维缜密，层次清晰，侃侃而谈，一讲就是大半个小时。好像儿子倒掉的不是一碗剩饭，而是中华民族传承繁衍了五千年的灿烂文明。看到儿子泪眼婆娑、抽搐呜咽的样子，我从心底里感慨：想吃没得吃，挨饿是一种煎熬。反过来，不想吃而硬逼着吃，对儿子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痛苦。 “子不教，父之过。”训斥完儿子后，妻子语犹未尽，接着又对我进行数落：儿子的健康关乎未来。我实施营养计划，从小处说是对儿子负责，往长远看是对家庭负责，是对将来负责。哪像你，一米六的个子，比武大郎高不了多少，和你并排着逛街，我都觉得丢人。当年不是我可怜你，你说不定现在还是光棍呢！你不仅不理解，不支持，甚至还阳奉阴违，你说，我到底是图的什么？我检查督促不到位，自知理亏，于是不住的点头称是。为了表示态度端正、诚恳，我拿出笔记本，掏出钢笔，对妻子的讲话要点一字一句的记录起来。见此情景，妻子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一场风波总算糊弄过去了。
从那以后，妻子对我提出了“双规”要求：一、儿子的晚饭必须在规定的时间（18时—19时）完成。二、儿子吃饭时，我必须在规定的地点（饭桌前）进行监护。从此，我再也没有享受到儿子吃饭，我看电视的待遇了。有一天，儿子吃着吃着，突然，泪珠从眼眶里骨碌骨碌滚落出来。他的举动把我吓了一跳：“怎么了，不舒服么？”我赶紧摸摸儿子的额头。“爸爸，我不想吃饭。”儿子小声说。“为什么呢？”我也小心翼翼地问。“幼儿园放学回来，妈妈让我喝了一瓶牛奶，吃了一个苹果，两支香蕉。现在，又让我吃半个馒头、半碗菜，喝一碗稀饭。我早就饱了，我吃不下去了。呜！呜！”儿子越说越委屈，禁不住声泪俱下。“老牛舔犊，情所难禁”。看到儿子无奈、委屈、甚至是痛苦的表情，我禁不住动起了恻隐之心。“男子汉，不能哭！你要是不哭，我就替你吃了！”儿子一听，立即停止了哭泣，抬起头，充满泪痕的脸上带着疑惑：“真的？要是妈妈不让怎么办？”别看儿子小，还很狡黠。担心又挨妈妈的骂。他被妈妈批评怕了。“她在门市上呢！你不言，我不语，妈妈怎么知道！” 我对儿子进一步进行启发。
“对！”儿子一听，童颜大悦，“砰”的一声，将饭碗重重地摔到我的脸前，接着，麻利地跑到防盗门前，“咔嚓”一声，将防盗门的暗锁死死的锁上............
吕永国，男，1966年10月生，东城街道吕家油坊村人。1990年毕业于山东大学，就职于潍坊市临朐燃气热力集团有限公司（潍坊市临朐焦化厂），现为临朐港华燃气公司党支部副书记，客户服务副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