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我和混混段小兵(又名:榆花开在雪中间)
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总会让人大吃一惊。
我没法不大吃一惊。
难怪段小兵那天到车站送我,给我带了那么一大包食品,竟然还有什么棒棒糖,敢情都是在她店里拿的。还有,那一份份长长的购物清单,相必,她的食杂店成了他们家定点购物场吧。
可是,可是,她不已结婚了吗?
顿时,酸甜苦辣诸般滋味百米赛跑般涌到我的口中。
我就这么枯坐着,脑子里乱云飞渡。
段小兵从卫生间回来,看见小虎子又是吃得热火朝天,他敲了一下虎子的小脑袋,说,这么贪吃,看,围巾都掉地上了。
小虎子咬了一口烫好的毛肚,忽然问段小兵:“叔叔,你什么时候娶婶婶回来啊。”
段小兵一下就怔住了。
静,寂静,那种死一样的沉静。
空气,语言和各自的表情,一切的一切,凝固开来。
我直钩钩地盯着段小兵看,就像是看见了撒谎的小木偶的长鼻子一样。
这真得不是一种好的感觉。
彼此双眸对视的瞬间,段小兵心中一凛。
可能是心怀鬼胎,在刹那间被我破译,为了掩饰,他拿起筷子,敲了一下虎子的头,恨恨说:“虎子,你瞎说什么!”
我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吐出来,淡然说:“哟,你要娶老婆了?”
他脸色就变了,目光躲闪着,呐呐地说:“飞飞,哪有,别听虎子瞎说。”
虎子正欲说什么,段小兵又敲了一下他的头:“这么多好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虎子无辜地看着段小兵,委屈地摸了摸头。
我说:“你干嘛老打人家,娶老婆就娶老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可能,没料到我的声音会那么大,他捡起那条围巾,挂在虎子身后的凳子上,默默坐了下来。
我狠狠抽了一大口,仰天把烟雾吐出,把自己裹在一层层烟雾中,久久不愿出来。
烟雾中,我始终保持一个石雕般的姿势,周面无表情,仿佛凝固了,
见我不说话,一直抽烟,他显得焦虑不安起来,也吸了一口烟,吐完烟雾,他又喝了一口水,没吞下去,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像地下的暗河,涌动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抽完烟,我也跟着喝了一口开水。
喝下肚,才发现,那杯原来滚烫的水,已经凉了,像我的心一样。
我借着去卫生间,把帐结了。
正准备独自离开,段小兵看见了,一个箭步窜过来,拉着我的胳膊,急切说:“飞飞,别听虎子瞎说,没影的事儿!”
我怪声怪气说:“那是好事啊……不过,我很想知道,你要娶谁啊?”
他顿了顿,说:“就,就那个林芬,我师傅的女儿。”
我说:“哟,她没结婚啊?”
他低垂着头,半响,才缓缓说,她离婚了!
去个鸡吧!这么大的事竟然吭都没吭一声,我顿时火冒三丈,甩开他,风驰电掣地走。
段小兵追上来,拽我胳膊:“飞飞,你别多想,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你想想,这怎么可能呢。”
我停下来,面对他,淡然一笑,平静说:“你回去吧,虎子还在火锅店等着呢。”
我再次甩开他的拉力,大步流星走了。
天空开始飘下一些白色的薄片,夜幕潮水似的洇开,把楼的影子映照出来,显得模糊和平坦。
雪花落在我脸上,冰凉凉的。
64
生活的河流,被一道突然出现的沟坎挡住了。
我承认,那天发生的事儿,就像一种挥之不去的存在感占据着我的心。
都说童话无忌,我相信虎子说的话——这并非无中生有。
还以为,我和段小兵是两块糖果,在持续升温的感情滋养中,融化为一体。
没想到,一块冰糖是石做的,一块冰糖是铁做的;一块融成了水,另一块却屹立不倒。
我并不在意那个叫林芬的女人对段小兵有多好,也不在意她有怎样的企图。
我难过的是,段小兵竟然隐瞒得严丝合缝。人家早已鸠占鹊巢,成了段家的女主人了,我却还蒙在鼓里,每次见到她就像个傻子乐呵呵地笑。
此后几天,脑子里乱糟糟的,像缠成一团的毛线,总也找不到头。一会儿,好不容易理齐了,倏忽一下,变戏法似的,又整个的没了。
我开始心存芥蒂。
段小兵、段小兵母亲、段小兵师傅、段小兵师傅的女儿,一张张脸谱在我脑海来回翻。
那个叫林芬的女人,明明是食杂店的老板,段小兵却说她是望二小的老师,还说会帮虎子弄进望二小。难怪他不要我帮忙把小虎子弄进望一小。要知道,望一小可是区里数一数二的好学校。
我甚至想到他家新加盖的那间屋子,还有屋子里的那辆摩托车。
莫非,加盖的是他们结婚用的新房?
莫非,摩托车是给岳父给女婿的见面礼?
难怪他总是骑着,到处晃来晃去的。
还有,那天,他提出要圆房。
这很是奇怪。
他一向心疼我,以前屡屡失守,并非是我不愿意,大多皆因他不忍心,说是怕我痛,影响我的“性”趣。
这次却如此的坚定,不管不顾的坚定。
再说,他要圆也就圆了,这是迟早的事儿,可他竟然连圆三次!
他就不怕我受不了吗?
况且,我又不会跑,难道是怕以后没机会了?或者说,就真有那么大的需求,那么强的欲望?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这一切的一切,好象是个阴谋。
我突然就惶恐起来。
“太行之路能摧车,若比人心是坦途。”
我还一直以为,段小兵很单纯,为人实在,没有花花肠子。
现在看来,真正单纯的是我。
你是大学生又怎样?
你当过学生会主席又怎样?
你嫩着呢,还不是象牙塔钻出来的傻瓜一个,人家再怎么说也是黑道上混出来的“翘楚”。
我本能地选择了逃避,去了郊区靠江畔我一个亲戚家小住。
旷芜的郊外生活,并不能使我忘却什么,相反,徒增得是绵绵无尽的哀怨。
每天,我盯着窗台花盆里的一颗蒜苗,看着它发芽,从一片叶子变成两片叶子,觉得它就像自己一样,孤单羸弱,在晚风里胆怯地微微颤动着。
明日待续......
前尘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