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国女孩在蒙古遭受性侵之后
一个身无分文、举目无亲、语言不通的中国女孩在异国他乡被性侵后会遭遇什么?
在蒙古徒步旅行的第十天,29岁的李佳馨在露营地遭受了性侵。施暴者是一个几小时前还热情提议互加微信成为朋友的蒙古壮汉。在黑暗无人的帐篷里,他对身高一米五、瘦弱的李佳馨实施了殴打和强奸,抢走了她和男友带的全部现金。
怀着可能被发现、二次伤害的恐惧,李佳馨光着脚穿过草地,走到满是石子的马路上,慌乱搭上车到了警察局报警。沟通不畅、不懂蒙古法律,李佳馨第一时间想到联系中国大使馆求助,只得到一千元人民币资助和一份在蒙律师翻译名单。但在给她名单前,使馆工作人员希望她签署一份免责确认书,她拒绝了。
被使馆打过招呼的父母打电话给李佳馨,催促她赶紧回国,放弃维权。她感到非常无助。一向性格温和的李佳馨心中升腾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愤怒——她要为自己争取到底。她在能找到的社交平台上都发了陈情视频,得到了许多热心女性的帮助。她们帮李佳馨寻找信息和联系翻译,推荐了现在的代理律师赵朝新。
目前,蒙古警方已立案,赵律师告诉李佳馨,他也在敦促警方处理。接下来,她要在反暴力机构的救助站待上几个月,直到得到诉讼结果。
以下是她的自述。
被打断的旅行计划
我感觉夏天去比较凉快,慢慢旅行到冬天,再感受下北方的冬天,看看雪。
”这是我自由职业的第二年。大学毕业后,我做了五年HR,但在工作中始终找不到意义感。疫情之后,我鼓起勇气辞了职,到大理摆摊生活了一年,才发现自己不按部就班也是可以生存的。大理太安逸了,但我想还是要出去看看,要去不同的环境里生存和挑战,所以今年就搬到了成都,到了一个快餐店打工。
我和男朋友都是旅行爱好者,我在旅途中认识了他。这是我第二次出国旅行,第一次是在菲律宾。出国旅行后,我的世界观发生了很多变化。之前也是只信网络上新闻中的,从未真正见过,但等我自己去体验后,好像情况和别人口中说的不一样,就开始有自己的想法。这个过程中,我也重新有了动力去学习语言。
之前在菲律宾旅游做沙发客,这是我们和沙发主的合影。
我是北方人,但现在长期在西南地区生活,蒙古这样北边的地区,我感觉夏天去比较凉快,慢慢旅行到冬天,再感受下北方的冬天,看看雪。8月5日,我们从中国的二连浩特入境蒙古。我们最初的打算是入境蒙古,在蒙古旅行一个月,然后到蒙古和俄罗斯的边境,入境俄罗斯,从莫斯科再飞到阿塞拜疆,进入中亚地区旅行,最后在新疆附近入境回国。
想去中亚也是受了《搭车去柏林》这本书的影响,里面描述的游牧生活很吸引我。入境当天,我们用搭车的方式,跟着一个俄罗斯人来到了乌兰巴托。乌兰巴托很像我家,一副北方城市的模样,比较现代化,垃圾很少乱丢,很有秩序,也会像中国一线城市一样堵车很厉害。我们待了一周,去城市里游览体验,以露营的形式过夜。
谷岳这本《搭车去柏林》,触动了我去中亚旅行的想法。
11日,我们从乌兰巴托出发,徒步搭车往北走,12日到达宗哈拉。宗哈拉是牧区,水草丰盛,人很少,村落附近比较安静,生活自在。村民开车帮我们找了露营地,在一个度假村旁边。度假村日常也算一个景点,村民会在周围聚餐露营过夜。12日下午,我们就在这里驻扎了。
在旅行途中拍摄的蒙古牧区
奇怪的邂逅
我感觉他整个人很偏执,总是自顾自讲话,自己说很多但不看对方反应。
”这里的人对我们很友好。我们露营过程中,遇见过一家人野餐,他们邀请我们拍照聊天,一起野餐。我们没买蒙古的电话卡,日常上网要靠公共网络。有一天,我去村里的超市借网络查看信息,有个小朋友看到,邀请我去他家玩,我们还拍了合影。
去超市借网络遇到的孩子们
旅行前,我们自己准备了很多食物,燕麦、意面、茶、奶粉等等,在当地会买一点肉,蒙古以肉食为主,很少买蔬菜,因为太贵了。村民做饭也简单,很清淡。14日晚上,我带着一点蔬菜回到露营地,看到我男朋友正在做饭,放下菜后我就出去沿着河边散步了。
溜达了一阵儿,隔着河岸,我看到前面一百米有两个蒙古人在喝酒。他们知道我是个外国人,再三地招呼我过去一起喝酒。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我就拒绝了他们。回到露营地后大概半个小时,这两个蒙古人开车路过了我们住的地方,在河对岸招手让我们过去。我们和他们用翻译器聊了两句,就回去做饭了,结束了对话。这两个人开车离开了我们露营的地方,我们看着他们走了。
我以为和他们的交谈已经结束,他们也不再回来了。但晚上8点多,这两个人又开着车回来了,带了一瓶大瓶的伏特加,不请自来地直接趟着河过来跟我们坐一块儿,要喝酒聊天。我们也没多想,心想当地人可能就是这种风格。
其中一个人就是施暴者。不知道名字,就叫他犯人吧。他知道我们从中国的二连浩特过来,说他也去过二连浩特,还给我翻照片看。他说他有微信,让我们加他微信建立联系。我们一直跟他说没有网,等有网了再加他微信,他硬塞给我们一张他的sim卡,说你用我这个卡上网就可以了,你加我微信让我们成为朋友。我感觉他整个人很偏执,总是自顾自讲话,自己说很多但不看对方反应。
他用翻译器告诉我们,今天是他生日,想人多热闹,一起喝酒庆祝,说了两三次。但那天我不太舒服,可能是水土不服,有点拉肚子发烧,没有喝酒就提前离开了。我男朋友和他们两个喝酒,我回了帐篷。
黑暗中的性侵
看到我反抗,他就用拳头打我的头,用力掐我的脖子到窒息。
”整理帐篷时,我从远处看见他们好像又叫来别的朋友一起聊天,看了一眼,也没去打招呼。我整理完东西拉上帐篷,就去睡觉了。大概10点多,我男朋友跟我说,他们要去旁边度假村的酒店再玩一会儿,我应了一声,说我知道了,他就离开了,我继续睡觉。
应该是11点到12点左右,我听见帐篷在响。一开始是比较轻手轻脚的,不是硬扯的,所以我当时警惕性还没有那么高。我以为我男朋友回来了,跟他搭了一句话,说你回来了,但是没有人回我。等我再睁开眼看的时候,帐篷门就被拉开了。那个犯人,他进来了。
他整个人把我压倒在帐篷里,用手掐着我。我想反抗,就去抓挠他,也想掐住他的脖子,但他很胖,脖子太粗了,我握不住。看到我反抗,他就用拳头打我的头,用力掐我的脖子到窒息。我被他的拳头砸懵了。等我没有了反抗能力,他把我裤子脱了进行了第一次性侵,还有把手指伸进我下体的行为。
后来他开始在帐篷里疯狂地倒东西,往帐篷外面扔。他下手非常重,我觉得他要杀了我,我就一直跟他说不要杀了我、不要杀了我。我在帐篷里大叫,他就用手使劲捂着我的嘴,让我没有办法呼吸。
他找了一阵以后停止了,想进行第二次性侵,拉着我的腿把我往帐篷外面拖。这时,他没有办法把生殖器塞进我下体,抓着我的头发让我张开嘴,含住他的生殖器。我不张嘴,他就一直打我的头,一直吼叫。
殴打停止后,他继续翻我们帐篷里面的东西。我看不到外面什么情况,他把我们的睡袋全都扔在我的头和上身,把我的头遮住,不让我看。我听到他把所有东西往外扔的声音。中间他还跟我要了一次打火机。他把睡袋打开,用手跟我比划打火机的样子,我摇头,他就又把睡袋拉下来,把我头遮住。翻找了一阵儿,他把睡袋打开条缝,把护照扔给了我。那个时候就知道我们的钱被抢了,因为我们钱和护照都是在一个贴身包里的。
我一动也不敢动,听见周围都没有声音了,也不敢起来,就一直在那儿躺着。当时我男朋友也没有回来,我觉得过了好长好长时间了,就想是不是这两个人故意把我们分开,一个人对我进行抢劫和强奸,另外一个人,可能还有更多的人,再去抢劫我男朋友。
我想我在这里躺着可能也不是很安全,扒开睡袋往外看,大概确定应该没有人了,我就从草地上起来了。因为天太黑,我就随便先捡起一条短裤,找到我的外套穿上了。现在蒙古晚上是非常冷的,十三四度左右。我找不到我的鞋了,光着脚摸索着方向往马路上走。我想我得去报警,在这边躺着挺危险的,我要赶紧走,离开这个地方。
前往警局的漫长路途
这让我很害怕。如果那个犯人开车路过看见,会不会真的把我杀了?
”一般从我们露营的地方到马路边,走路可能要20分钟,但我那天感觉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慢慢摸到了马路边。我知道的坐标点是那个度假村,它有灯,我就朝灯的方向走。
沿着围栏走的时候,我还听见里面有人大声聊天,很欢快,可能也是在喝酒聚餐。我当时想进去找一下,看看那两个蒙古人和我男朋友是不是还在一起,但是我觉得不是很安全。如果我男朋友不在,只有他们一帮人,我可能会被第二次伤害。
我继续往前走。在草地上走的时候,也路过了几辆汽车,这让我很害怕。如果那个犯人开车路过看见,会不会真的把我杀了?我没有其他办法,就远离开车那条道,往草地上靠。看到有车从远处过来,我就尽量放低身体,静止不动。还好路过的车都不是那个人的。
光着脚,地上石头硌着,我走得特别慢。我没有戴眼镜,看不清路。天特别黑,真的是摸索了很长时间才走到马路边上。在路边我也想不了那么多了,看见车就拦,还好那个时候还有车来车往,没过很长时间,我就拦到了一辆车。
我一直跟司机说“Help me! Help me!”,他就让我上车了,也是一个男的,但我当时没别的办法,还是上车了。一开始也交流不了,我比划着让他拿手机,打字写上警察的英文,他知道应该带我去警察局。到了警察局,我看警察的手机,已经是15日的凌晨两点半了。
证据和检查
“
警察只带走了案发时我穿的内裤和长裤,没有检查睡袋和帐篷底下垫的防潮垫。
”晚上值班的警察也全是男的。我说我被人强奸了,他们愣住了。我不知道是翻译器的问题,还是出于对这个事情的态度,他们就愣住了。我很急,感觉他们没有重视这个事情,我就跟他们说还有我男朋友,他离开我们住的地方很久了都没有回来,我害怕他可能被人杀了。我用了这种更严重的字眼。
他们交流了一下,很快顺着地图定位记录找到了事发草地。出动了两辆警车,有四五个警察。他们应该是叫了其他人过来,我报警看到的值班警察只有两个。他们先是带着我去度假村那个酒店,没有找到我男朋友。警察跟我用翻译器交流,让我带他们去我们露营扎帐篷的地方,另一拨人去寻找我男朋友。
坐标很难定位露营地,晚上方向感迷失,很难找。我们从警局出来的时候不到3点,到天蒙蒙亮了,能看清了很多以后,我们才找到那个案发的地方。同时另一拨警察也看到我男朋友了,他安全返回了我们的露营地。
警察拍了案发的地方,只带走了案发时我穿的内裤和长裤,没有检查睡袋和帐篷底下垫的防潮垫。当时下雨了,警察让我把帐篷外的东西收到里面,别被雨浇湿了。做笔录的时候,旁边一位警官,他和我说了几句话,我理解的意思是嫌疑人应该已经被抓到了。他们那个地方很小。说完之后,他们就带我去了村里的医院做妇科检查。
15号当日去做性侵检查的记录
医学报告指出了我身上几处外伤和淤青,还有下体撕裂,但是说犯人没有体液留在我身体里,这是我心里始终过不去的一个坎。16日,警察跟我要报警穿的那条黑色短裤,问我有没有清洗。因为15日下雨了,东西都扔到草地上,又沾了雨水,我也没有带很多衣服,所以当天转到酒店住下之后,我就把身上所有的衣物和那些睡袋都清洗了。16日收走的是已经被清洗过的短裤。
律师跟我一起录口供的时候和我说,在我身体里没有检查到体液这个事情,他想到会不会是遗留在帐篷和睡袋,还有床垫上。但当时那些已经损坏了,我们在酒店退房的时候已经把它扔掉了,后来又找回来放到警局。
从15日到现在,过了好几天,我再化验也是没有用了,这份报告也就这样了。
向大使馆求助
每一次我跟他说需要什么帮助,他就说要跟领导商量商量,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15日,我报完警,录完口供,十点半左右,我想起来应该也给大使馆打一个电话。语言不通,我跟警察沟通实在太难了。一开始警察还说案件报告出来以后再打,我说我现在就要给大使馆打电话。
争取到机会打给大使馆,一个中国工作人员接的,我讲了我被强奸抢劫的遭遇,说我们只带了现金,没有其他的钱了,都被抢了。他说要不你们就再配合着警察调查,看人逮到以后能不能还你们钱,又说要不行你们就找中国的亲友借点钱。我说手机也都被抢了,联系不上国内的家属。他说那行吧,我跟领导反映,看能不能资助你们。
16日,大使馆通过警局资助了我50万蒙图现金(蒙古货币),约1000元人民币。他们没有询问我提到的强奸,也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处理。我问大使馆工作人员,有没有律师和翻译能提供给我,先解决我跟他们沟通不畅这个问题。他说他们有一份名单,我说想和名单上的人员联系,他也没有主动提出帮我去联系。
我们加上微信以后,他让我先签一个免责确认书,然后再给名单。确认书上写着:“本人确认将自行向有关机构、个人寻求服务。如本人与选定机构、人员产生任何争议,将自行解决。”
我与大使馆工作人员的微信沟通记录
对方要求我签署的确认书的内容
我在网络上检索到一份英国大使馆给英国公民在蒙古遭受性侵的帮助指南1,其中附带了律师翻译等相关人员的名单,并不需要公民签署免责确认书这样的文件,所以我不明白签署免责确认书的意义,就和他们说我不同意。我说我现在需要大使馆的帮助,家里也没法资助我,我和男朋友现在没有钱,但是我想维权。
英国大使馆给英国公民在蒙古遭受性侵的帮助指南
(文本为微信翻译)
17日下午,他还是把名单发给我了,写的原因是“因考虑你在外地签署确认书有困难,现向你提供以上文档”。大使馆人员在电话里和我说,《领事保护指南》里写了使领馆不能直接给我提供翻译服务,也不能帮我支付律师翻译等个人需要承担的费用,他们是按国家规定来办的。大使馆每天也要接很多案子,这边会蒙语的人非常少,所以他们在服务别人的时候,如果再去给我做这些,精力也达不到。
我作为一个外国人,在中国也没请过律师,怕在蒙古被人敲诈。我也担心如果翻译人员不专业,不懂法律,有意无意地泄露了我的信息,会不会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我当时还住在案发的那个村里,他们这边本来人就很少,邻里间可能都互相认识的,万一犯人的朋友或者他本人对我进行二次报复怎么办?我挺害怕的,他要是再杀人灭口呢?我听说他只被关押48小时。
我跟大使馆的人说,我需要他们帮忙找个医院做检测。当地警方带我去做的医疗检查,我也不懂是什么,除了担心没有正确提取到犯人体液以外,我也担心自己会感染艾滋病,艾滋病要在72小时之内检测。我和大使馆人员说明了我的担忧,他答应了,说要跟领导去商量商量。但每一次我跟他说了需要什么帮助,他就说要跟领导商量商量,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宗哈拉的物价很高,一个很小的房间一晚的价格相当于人民币两百元,一个小菜也要七八十。我们每天吃饭花二十多,加上酒店费用,1000元最多维持4天。从莫斯科到阿塞拜疆的机票是1300元,我想退了机票再撑些日子。
在宗哈拉的酒店住宿费用
航空公司需要我提供一份因故无法乘机的证明,我问警方是否可以给我一份报警记录,或者我身体检查的医院证明,他们说案件进行中没办法给我,相关证明可以和大使馆沟通。我把情况告诉大使馆,他们说一般他们不会出相关证明。后来警局给了我一份15日妇科检查的病历。
大使馆人员看到我找到了律师,又打电话和我说,抖音上有一个律师不是帮你吗?他懂去哪里做艾滋病检测的,到时候让他带你去就行了。我听律师说,19日大使馆的人要和他一起过来的,后来也没过来,大使馆人员在微信上和我说,他们敦促蒙古警方办案中。
大使馆建议家人劝我回国
蒙古存在腐败懒政,我一个外国人不留在这里维权,这件事可能就不了了之。
”15日当天,我给我妈打电话,说我出了事情。她也着急,但不知道怎么帮我打官司。我妈是下岗职工,退休前靠自己打工赚钱,我爸是钢厂职工,去年工伤,不能回去工作了,一直到现在还在治病,所以诉讼的钱我得自己想办法。
16日,我妈又给我打电话,语气更坚决了,劝我别打官司了,蒙古很危险,我又人生地不熟的,可能对方也很穷没钱赔,赶紧自己凑点儿路费回国吧。我觉得不对劲,给我爸打电话,才知道大使馆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们打了电话,这些说辞也是大使馆告诉他们的。
大使馆和家人的做法让我觉得非常无助,但我不想就这样轻易算了。我要靠我自己的力量,在网上求助。出来前,我卖掉了电脑,再加上工资,买了一台三千多的大疆手持相机,想记录路上喜欢的景色和遇见的人,但现在它成为了我拍维权视频的趁手工具。我在手机上剪辑,我说话慢,就加速了一点。我也怕别人不信我,就随时录影。视频发出后,有位网友帮我整理了蒙古女性权益NGO的名单,我给她们发了邮件,也有网友帮我找到了现在的代理律师和翻译。
18日,我在微博上发布了求助视频
钱仍然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赵律师介绍了一家酒店让我们住进去,酒店老板也开中餐厅,我问他能不能在店里帮忙打杂,打工换食宿。那个老板人也很好,帮助了很多在蒙古出事情有困难的中国人。他说我可以先在酒店住着,每天吃饭下来中餐厅吃就行了,要是状态还可以的话,可以来店里帮忙,要不舒服,就在住的地方待着。
17日,我开始出现手抖的状况。19日,实在太难受了,我就去找警察求助,和他们沟通的时候我就吐了。他们带我去了医院,医生给我量了血压心率就不管我了。我在医院的时候又吐了两次。我吐到地上了都没有人管我。医生的一个朋友会说中文,过来和我说,你要是在这里看病,你有什么不舒服,是需要花钱的。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没有钱了,后来可能医生看不下去吧,还是给我打了一瓶葡萄糖。
警察把我们被抢的现金送了回来,但住酒店很快就会消耗掉这些钱。酒店老板提议可以去他朋友家住,但那位朋友也是一位男性,独居。我不想去住,跟一个陌生男性住在一起,我感觉不安全。现在在外面大街上走的时间长了我也会非常难受,蒙古这里喝酒的人非常多,那些人喝了酒就摇摇晃晃的,在我身边来回走,我的手就会非常抖,整个人非常害怕。
我和男朋友都没有存款,我们商量好,他回国先去继续工作赚一点钱,可以支持我在蒙古。我虽然也有不舍,但是考虑到实际情况,这是比较现实可行的选择。我们也商量,等案件结束,看我状态再决定是继续完成旅行还是陪我回国休息。
我听律师和本地人说,乌兰巴托看起来没有我们在网络和新闻里感觉的穷,都是现代化建设的,大家衣着面貌都让人觉得是富足的,但是他们都靠网贷生活。乌兰巴托物价堪比中国一线城市,但本地人可能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千人民币,挺畸形的,所以还会有小偷,我也让男朋友把大部分贵重物品带回国了。
我也了解到,蒙古存在腐败懒政等情况,我一个外国人不留在这里维权,那这件事可能也就不了了之了。而且在蒙古,强奸罪本身刑期很短,量刑一至五年,嫌疑人得不到多少惩罚,可能会再做类似的事情,所以我想坚持留在蒙古完成这个案件。同时,这件事如果没有结果,我离开这里,我的心结也会一直无法打开,无法安心做其他事情。
一位素不相识的蒙古朋友给我帮助
我现在住在一家反暴力机构的救助站。一位在网上看到我视频的蒙古女孩当了我的翻译,是她帮我沟通好住进来的。现在生活比较简单,让我有安全感。在出事后我出门在人群中就会感觉害怕,但在救助站都是些小朋友,他们让我感觉很治愈,他们愿意和我一起画画,愿意教我蒙语,愿意和我分享他们的吃的。在不去想案件的时候,我还是比较放松的。
有好心人捐款给救助站,救助站也分我了一部分钱,我用这些钱给小朋友买了糖果,想尽我的能力回报给他们。外出的时候,我会和男朋友打电话,他什么时候来找我,还在商议。最近我签证的问题,赵律师也在协调帮我解决。从救助站出去和赵律师见面,他还带我去吃饭,关心我在蒙古是否习惯。
从案发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了,我遇到了很多阻碍,也沮丧过,但也收获了很多帮助。可能司法程序会持续好几个月,但我会维权到底。
1. Foreign, Commonwealth & Development Office. (2023, April 25). Information for victims of rape and sexual assault in Mongolia. gov.uk. 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information-for-victims-of-rape-and-sexual-assault-in-mongolia/information-for-victims-of-rape-and-sexual-assault-in-mongo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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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_夏南
编辑_赵小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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