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视外交”新气场：中国人不吃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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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来源：亚当斯密经济学（刘胜军微财经出品）
作 者 | 刘胜军
清醒地来了，清醒地离开
虽然没人指望第一次会晤就能解开“修昔底德陷阱”的死结，但这场会晤的“戏剧性”依然令全球哗然。
按照惯例，双方通常会在记者面前分别做几分钟的立场陈述，然后记者离场。但外交史上罕见一幕出现了：
• 在双方结束开场致辞后，礼宾员引导媒体退场，布林肯和沙利文却留住了准备撤离的记者，再度对中方的言论做出回击。
•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和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做完补充讲话之后，就要求现场记者离开。杨洁篪和王毅对此严正回应，喊住记者不要离开。
或许，现在大家可以理解为何选择在阿拉斯加碰头：因为那里的气氛足够冰冷。
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对选择阿拉斯加的解释有些“冷幽默”：
• 很少有地方能像这里一样，代表美国人的精神：慷慨、坚韧、无畏。我们在这里举办这次会议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英国各大媒体报道的标题都很生动：
• 英国《卫报》用词是“公开斥责”（publicly rebuke )；
• 《独立报》：“公开会谈中对撞”（clash at public talks);
• 《泰晤士报》：“互呛”（trade barbs);
• 《金融时报》：双方“大抛指责”（hurl accusations)；
• 天空卫视新闻台（Sky News)：“开场很糟糕，双方互相攻击了一个多小时”；
• 法广新闻网：中美对话开场白刀光剑影。
沙利文用了一句徐志摩风格的话作为总结：
• 我们带着清醒的头脑而来，又带着清醒的头脑离开（We were clear-eyed coming in, we’re clear-eyed coming out）
经济学人智库（EIU）全球经济学家Cailin Birch评价说：
• 我们没有期待在这次会晤中看到任何的实质性对话，所以谈崩了没有使我们吃惊。但这么快就谈崩了，而且是以这种令人惊叹的模式，非常引人注目。
抛开戏剧性情节不说，这其实是一场符合双方预期的“约架”。布林肯在会谈开始前就强调这次会谈不是“战略会谈”，而是“一次性的活动”。拜登政府高级官员此前曾开玩笑说：
• 此次谈判取得重大进展的希望非常渺茫，双方不如索性用传真发送各自的谈话要点会更有效率。
“平视外交”新气场
这场会晤之所以在国内引发刷屏级反应，是因为开启了“平视外交”的新气场。参考消息网两会期间发表的参考快评写道：
• “70后、80后、90后、00后，他们走出去看世界之前，中国已经可以平视这个世界了，也不像我们当年那么’土’了。”两会期间的这段话，一语中的地点明了今日中国的对外心态：平视世界。（2021两会“不经意间”定了很多大事）
• 平视世界，是中国迈向强国外交必备的心态和基石。如今的中国，已经成为了西方主导的国际体系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承认的大国......中国不但在综合国力的各个层面让西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一场新冠疫情的应对，更是导致西方从所谓文明山巅的神坛跌落，从制度上和文化上彰显了中国的优越性，这是数百年来前所未有的。
最能体现这种“平视气场”的政治局委员杨洁篪的现场金句：
• 中国人不吃这一套
• 我们中国是挺的过来的
• 我们把你们想得太好了
• 你们没有资格在中国面前说从实力地位出发同中国谈话。
• 难道我们吃洋人的苦头还少吗？
尤其是，“洋人”一词是外交场合非常少见的用词。一下子把历史叙事拉回到了“八国联军”的时代：
• 十九世纪末期，西方列强在中国掀起了强占租借地和瓜分势力范围的狂潮，但美国因忙于与西班牙进行争夺菲律宾和中美洲波多黎各的战争，没有赶上对中国的瓜分。
• 1899 年，美国国务卿海约翰分别照会英、法、俄、日、意、德六国，首次提出了“门户开放”政策：美国承认列强在中国的租借地和“势力范围”；美国可在一切“势力范围”内享有贸易自由，与列强同等低关税等一切权益。这就是赤裸裸的所谓“利益均沾”。
在不光彩的历史事实面前，美方肯定会一时气短。
杨洁篪还敲打美国“并不代表世界”：
• 无论从人口规模还是世界趋势来看，西方世界都不代表全球舆论。所以我们希望美方在谈到普世价值和国际舆论时，考虑一下这样说是否放心，因为美国并不代表世界。它只代表美国的政府。
在今年中国两会上，“东升西降”成为一个颇受欢迎的讨论热点。很多官员都认为，由于去年没有哪个国家能躲过疫情带来的重大考验，因此“东升西降”的趋势已经变得非常明显——中国GDP占美国GDP的比重从2019年66.9%跃升至2020年的71%。（《美国反对美国》：穿越时空30年的历史预言）
美国输了气场
作为拜登时代的第一次“高手过招”，双方都明白：重要的是场面，拼的是心理，比的是气场。
从结果看，美国虽然煞费苦心、精心谋划，却被中方的现场反击打了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电子报《外国人看中国》(Sinocism) 的创办人利明璋 (Bill Bishop) 在推文上说：
• 中方认为拜登和他的团队很弱。
王毅不客气地点破美国的“小心思”：
• 安克雷奇是中国和美国之间的一个中点，但它毕竟还是美国的领土，我承认中国代表团是应美国的邀请来到这里的。然而，就在我们出发前一天，美国通过了这些新的制裁措施。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待客之道，我们不知道这是否是美国为了在与中国打交道时获得一些优势而做出的决定，但这肯定是错误的，反映了美国内部的虚弱和无力。
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Maria Zakharova看得直呼过瘾，她在推文中写道：
• 回顾下我最爱的（场景）——当美国人试图刻意贬低伙伴方时，该怎么在他们面前‘就座’。
俄罗斯正一肚子火气。3月16日美国总统拜登在专访中表示，他同意普京是一个“杀手”的说法，还说后者会为干涉美国大选“付出代价”。普京的回应非常幽默：“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当我们在院子里吵架的时候，我们说过这样的话：你骂别人什么，你自己就是什么。”随后，普京祝愿拜登“身体健康”。普京特别强调：“我这么说不是讽刺，也不是在开玩笑。”
美方的复盘足以说明“出师不利”：
•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说：“毫不意外的是，当我们明确而且直接地提出这些问题时，我们得到了抵触式的回应。”
• 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说：“我们带着清醒的认识来，并带着清醒的认识离开。我们将返回华盛顿评判我们所处的局面。”
哪壶不开提哪壶。杨洁篪的一段话显然戳中了“灯塔国”的痛点：
• 我们希望美国在人权问题上做得更好。中国在人权方面不断取得进步，但美国国内在人权方面存在很多问题，这是美国自己也承认的。美国在人权方面面临的挑战是根深蒂固的。它们不是在过去的四年里才出现的，比如黑人的生命很重要（Black Lives Matter）活动。这个问题最近才被提出来。美国应当做的是改变自己的形象，管好自己的事，而不应自己的问题没解决好，向世界转嫁矛盾、转移视线，不应对中国的人权、民主说三道四。
• 美国国内很多人其实对美国的民主缺乏信心，对美国政府的看法也各不相同（“灯塔国”给全球来了一次现场教学，虽然场面有些失控）。在中国，根据美国的民意调查，中国领导人得到了中国人民的广泛支持。
对于被揭短，美方进行了辩护：
• 布林肯：拜登总统曾经说过，“赌美国输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赌注(It’s never a good bet to bet against America)”，在今天也是如此。（拿什么来拯救美国：一位美国公知的肝肠寸断）
• 沙利文补充说：一个自信的国家能够认真审视自己的缺点并且时刻寻求改进，这也是美国的秘诀。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团队打气，美国总统拜登 19 日表态称，对布林肯的表现感到骄傲（I'm very proud of the secretary of state）。其实说出这句话，本身就已经是气短的表现。
更不给力的是，在随后登机前往佐治亚州时，拜登竟然连摔三跤，令人不禁为 78 岁的拜登总统捏把汗：
• ARE YOU OKAY?
中方发飙有理
中方发飙，当然不是无理取闹，而是理直气壮、忍无可忍。
首先，美国在会晤之前“小动作不断”，被杨洁篪斥为“不遵守基本的外交礼节”，王毅指责美方“不是正常的待客之道”：
1）美国在会晤前高调赴日韩搞’麦克风外交’、’带节奏’、拉帮结派对华施压；
2）会晤前夕，美国又宣布对包括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在内的 24 名中国内地及香港高官进行制裁，禁止金融机构与其发生业务往来。
如此“筹备”会晤，气氛荡然无存。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一针见血、不留情面，“美国如想借此取得谈判优势，就有如走夜路唱歌，没有太大必要也没有太大作用。”中国有个歇后语：走夜路吹口哨 — 虚张声势。杨洁篪提醒美国，“我们之间应该有很多共同的朋友。这才是 21 世纪的处世之道。”
3）布林肯在开场发言中，不停干预中方内政（台湾、香港、新疆），令中方忍无可忍，就像王毅所说的“美国的这个老毛病要改一改了！”
其次，中方发怒，也是对特朗普任其内美方“胡来”的一次集中爆发。特朗普采取野蛮外交，关税战、芯片战、实体清单、全球围堵华为、抓捕孟晚舟、限制中共党员访美……这些做法都逾越了“文明的底线”。
再次，杨洁篪说的“我们中国是挺的过来的”，大有内涵。这句话不仅是说中国在历史上多次挺过美国的重压（例如朝鲜战争：中国领导人“最钢讲话”与朝鲜战争秘辛），也暗指中国顶住了特朗普的“极限施压”。的确，贸易战以来，中国的出口不仅没有被打垮，反而在 2020 年的疫情中创下国际市场份额的新高——挡不住的国运。
双方的算计
这次阿拉斯加的约架，很像农村菜场的“讨价还价”过程。卖方先报个离谱的高价，买方立马还一个超级的低价。双方都想为下一步讨价还价留下尽可能大的空间。
笔者认为，此次会晤出现戏剧性场面还有三个原因：
• 给定中美关系“极端竞争”的格局以及在认知和利益上的巨大分歧，双方都对对方“不抱幻想”。换言之，拜特朗普所赐，中美关系下滑到了如今这个份上已经“无所谓了”；
• 给定过去几年中美之间的剧烈冲突，以及双方国内民众的“情绪”，此次会晤的意义首先在于向各自国内民众“展现斗志”。这是双方都坚持要媒体“见证吵架”的原因所在。美国方面需要证明拜登并非特朗普所批评的“对华软弱”（weak）；
• 由于这场世纪博弈的复杂性，也由于美国国内问题的严峻性（新冠疫情、种族主义、陈旧的基础设施等），拜登政府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该如何“遏制中国”。显然，拜登既不愿意沿袭特朗普路线，但又不能“放弃遏制”。有些“烧脑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次会晤虽然有些“砸场子”的气氛，但其实也谈不上失败：
• 能对话就是进步。从特朗普时期的“断线”、“互掐”，到中美元首通话，再到双方高层当面会晤，大方向是逐步改善，从“非理性”回归“理性”。
• 双方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亮明态度，划定红线。
• 这是一场相当“坦率”的沟通，有意见说出来总比藏着掖着好，可以降低沟通成本、提高沟通效率。
中方除了强调“不想打、不怕打、必要时不得不打”的战略方针外，还向美方发出了几点关键信息：
• 针对美国通过“卡脖子”遏制中国的不厚道做法，中方明确警告，“历史会证明，对中国采取卡脖子的办法，最后受损的是自己”。
• 特朗普任期的后期，美国把火力对准了中国共产党，这种做法“实在太与现实脱节”。尊重中国的执政党是美国必须面对的“基本现实”。中方强调，“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是历史的选择、人民的选择。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这是中国人民的高度共识，也是国际社会的普遍认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是最符合中国国情的制度，是中国发展的“密码”。实践证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一条正确的道路，我们将继续沿着这条康庄大道走下去。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和制度安全不容损害，这是不可触碰的红线。”（企业家如何向中共百年传奇取经？）
• 特朗普只是一段历史插曲，拜登应该以巨大的历史勇气进行“拨乱反正”。中方指出，“由于美国上一届政府逆潮流而动，实行极端错误的反华政策，严重损害中国利益，严重损害中美关系，中方不得不采取正当必要措施维护自身主权、安全、发展利益。中方敦促美方消除上届政府对华错误政策影响，同时避免制造新的问题”。
如果拜登真心希望修复“灯塔地位”、恢复“软实力”，如果美方如果有意推动中美“真诚对话”，展现对全世界、全人类的担当，就应该以实际行动“拨乱反正”：
• 释放孟晚舟
• 撤销对中共党员的特殊限制
• 恢复中国驻休斯敦领事馆
拜登如果能这么做，不仅不表明美国软弱，而且彰显“大国气度”、“美国自信”。
无论如何，这场冰天雪地里的约架印证了“中国通”澳大利亚前总理陆克文的一段历史深处的忧虑：
• 原先支撑中美关系的战略框架已经支离破碎。2020年代将是危险的十年，是中国和美国力量不成则败（make or break）的十年。美国面临结构性衰退，但中国可能低估了美国复原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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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胜军
坚持讲真话的经济学家
国是金融改革研究院院长
2014 年参加总理经济座谈会
70 后经济学家代表人物之一
著有《下一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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