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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回顾|蒋志:我画画的时候一半如盲人摸象

红树林画廊 红树林画廊 MANGROVEGALLERY
2024-08-31
《蒋志:万景入》展览论坛现场,左起:贺潇、蒋志、周力、晓昱,2021 ©红树林画廊


《蒋志:万景入》开幕论坛回顾

(摘录)


 主持 

晓昱


 嘉宾 
周力  贺潇  蒋志  晓昱

 晓昱 :大家好,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晓昱,之所以今天我会坐在这,是因为我和蒋志的不解之缘。我是看着蒋志一步一步地从一个写作的媒体人,到如今成为一位熟练运用各种媒介进行实验性创作的艺术家。今天我们邀请到了策展人贺潇、艺术家本人,还有艺术家周力老师和大家共同来分享。首先我想请此次展览的策展人贺潇来和我们聊聊,我相信她解读展览作品的角度可能与我们观者是不一样的。


 贺潇 :近几年我一直在写“绘画”,所以往往我的思维逻辑是在一个所谓的“绘画”范畴里。当我第一次去蒋志工作室看到这批作品的时候,很犹豫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角度去进入。这件会让我想到“莫奈(Claude Monet)”,那件会让我想到“杉本博司(Hirosi Sugimoto) ”的海景,还有的让我想到了“普桑(Nicolas Poussin)”的一些风景画等等,我眼前看到的图像会不自主的让我联想在艺术史中耳目能详的经典作品。但是在仔细了解蒋志的创作脉络之后,我再去考虑它们的时候,我发现这些画作好像又不是在传统“风景画”创作逻辑里。蒋老师会用一些现成的或是他随机拍的图像,把它们印在丝网上,让丝网本身具备一个基础的图像,再用颜料在丝网的两面去做画的创作方式,很大程度上与摄影成像有着相同的逻辑。


蒋志,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 之B-2021-08,2021,油画,119.5×148cm ©蒋志
Jiang Zhi, The world is yours, as well as ours No.B-2021-08, 2021, Oil painting, 119.5×148cm ©Jiang Zhi


 蒋志 我觉得在画画过程里会让我觉得有意思的是,当我在画正面的时候,其实画画动作很多是在背面发生的。虽然我会做一些预设,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会出现意外。在这些作品里,我不太使用常规的油画笔或者毛笔,有时我会用一个布团,或包上一个塑料袋来画,是一个球形物,虽然我做一些控制,但是我的手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运动,有点像盲人摸象的感觉。[1] 蒋志:七个盲人和一张大象的照片


 贺潇 你在颜色的选择上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蒋志 在颜色的选择上,有时我会在想象中构想某种色彩关系,也有很多情况是临时和即兴的从我的周遭看到的,比如这块颜色可能是我看到一缕阳光和周围的一片叶子之间的颜色组合关系,抑或是一束阳光洒在某块纱窗上形成一片像是彩虹般的色彩幻影。我比较喜欢这种和色彩的偶然遇见,因为它往往不在我自己的用色习惯上,我自己也会因此觉得新奇和兴奋。


 晓昱 所以这些“风景”并不是我们理解的传统意义上的风景。很可能是蒋志看到的某一种东西。那么此次展览主题“万景入”的由来是什么呢?


 贺潇 这个展览名是蒋老师在唐末诗人刘禹锡的一首诗里面找到的。


 蒋志 是的,刘禹锡是唐代的一位文学家、哲学家,题目的出处原文是“虚而万景入”。我觉得他的这句话所包含的观念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道教、佛学、禅宗、儒家等等……是一种非常典型的人生追求。比如说,佛教所强调的,关于世界是我们自己生成的。这样说的话,有点唯心,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唯心的说法,因为佛教本身也认为所谓的心也是生成出来的,并不是一个客观存在。比方说,我们眼睛看到了一片池塘,不是因为池塘在那我们看到了它,而是这片池塘在一些光学的作用下到了我们的视网膜,而到这个阶段的时候,它应该已经不是所谓的“池塘”了,它应该是一些数据或者说是某种生物光学信号,此时,我可以说,在我们的体内,这个叫“池塘”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那为什么我们又能“看”到它呢?是因为我们有一个Function(官能),还有一个解码器,那些信号或“数据”要通过解码器运作,最终你才会被它告知你看到是一片这样的池塘,你看到的池塘其实就是你的解码器的预设决定的,你的预设是什么样,池塘就是什么样。你所“看到的”池塘,就是这个解码器的预设的局限(感觉的局限,或是心的局限)所生成出来的。这听起来很绕,对于中国古人,他们不会刻意去找一个逻辑来论证,他们会简单的抒发一句“虚而万景入”来概括。虚,就是尽量让预设少一点,最好是达到“空”或“无知”的状态,尼采说:“智慧基本上就是天真。知识是自我,而智慧则是自我的消失。知识使你充满信息。智慧使你成为绝对空虚的,但是那个空虚是一种新的充满。那是一种空间性。

尤其是在我们中国传统山水画里有一个常见的概念——“以虚待有”,有生于无,因无限之“虚”的空间而能承载无限之“有”。培根(Francis Bacon)在一次访谈里也说过这种状态,他说是“无意志的意志”,这样的状态下,“有”的引入更丰富、更多元、更新颖。那我们为什么要呈现一个物质化的物体——“作品”或者“感觉体”呢?这是因为需要“乘有入虚”,中国古代文人所说的“卧游”,指观看山水画作品的时候,观者要借着作品——物质化的图画进入到一种超然物外的境界中去,也就是“虚”的境界中去。艺术家也如此,需要借用纸、笔、颜料、物件、空间……


 晓昱 我想请周老师来谈谈今天看到蒋老师这些作品后的感受。


 周力 蒋志一直用一种很完整的个人语言在进行艺术实践,他的影像作品,还有纪录片,包括他的文字,即便说他很忽略自己的身份、特点,但是我们一看到这些作品就知道是蒋志创作的。我觉得这种思考是潜移默化地贯穿在他艺术创作中。当他看到那片树叶的颜色很好或者那块粉色很漂亮而去选择它,貌似是随机的,但实际上前期的思考是很完整的。艺术家创作前可能会思考地特别细致具体,但在实践中是不会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刻意去编排色彩。


 贺潇 而且蒋志作品里面有一些关于“形”的问题非常有趣。比如,我们想到风景的时候可能会想到树、地平线等非常容易介入到风景的一些标识性元素上。但我发现蒋老师在这个系列里,会把标识性的元素模糊化——“虚”化,这些“虚”又会即刻让你意识到它是一处“风景”,而当你感受到“风景”时,这个概念又会随即被剥离,于是你自己对这件作品的个人体验便会显现。


 蒋志 我一直也没有真正搞懂抽象与具象之间的差别。简单来说,如果从宏观角度分类,具象所指涉的是一个有“形”的象,但如果按照这个的角度来理解,我想要呈现的是另一种感觉——易经里面提到的一个概念­——“未形”,一种还未形成一个可感可见可识别的形,但是它即将要出来了。它在“之间”(所以我们展览名的英文定为 “Between Landscapes”),它是一个正发生的“空间”,而不是“这个”或“那个”空间。


 晓昱 这是一种比较混沌和在孕育中的感觉。我觉得蒋志一直在他的创作里面去刻意的消除一些意义,消除一些边界。此前和艺术家孙逊的谈话中,他觉得艺术家存在的意义应该是要拓展大众认知的一个边界。两位艺术家觉得艺术对于自己的意义抑或对世界的意义是什么?

蒋志,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 之B-2021-19,2021,油画,157.5×104cm ©蒋志

Jiang Zhi, The world is yours, as well as ours No.B-2021-19, 2021, Oil painting, 157.5×104cm ©Jiang Zhi


 周力 其实你刚刚已经说出了答案,就是打破边界,提供了一种新的观看可能。

 

 蒋志 事物它本身的意义还是人自我赋予的——一切的可能性,它是人的感觉、人的思维和人的人性来给予的。以前有一个观念——“艺术家是有能力去照亮世界被遮蔽的那部分的人”。但这里出现了一个前提问题,即“世界”作为一个真实的客观存在是可以被人获知的,而我是保持怀疑的,因为我们只能感知到我们能感知的世界。刚才我说过,那个池塘是我们自己生成的,世界是我们自己生成来的,这是一个坏消息,就是说,我们的世界注定是有局限的,因为我们的生成机制是有局限的,但这也是一个好消息,要生成一个怎样的世界,主动权在我们自己这里。

 贺潇 蒋老师这批作品把我重新带回到美国50年代——一个绘画的鼎盛时期,在那个时代艺术已经没有办法在既有的媒介里面产生新的东西,所以艺术家开始以一些很观念的方式——现成品、电影等其他的媒介语言去打破对于一件事情的认知或者已知的创作方式。

 对我来说,不能把蒋老师的这些作品放在一个“绘画的框架”里面去考虑。比如,展厅入口的那件小尺寸作品,来自有段时间他在工作室里面的很多像习作般的创作。但那件作品上面留下的签字是“2085年12月27 即景”,由此可以得出那是对未来的推论,所以我觉得他是把时间——即观看的时间、作品产生的时间以及他投射的时间,全部都放在这件非常小的作品里。


《蒋志:万景入》展览现场,2021 ©红树林画廊
 
 晓昱 : 在帕特·斯蒂尔(Pat Steir)的纪录片中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放弃所有对作品意义的追寻,才能够得到深层意义上的喜悦。”,我觉得蒋志以他个人的方式来尝试达到这个境界。
我想问问蒋志,你过往尝试各种媒材创作的经验对你现在的创作有什么影响?


 蒋志 其实这个问题经常会被提出来,事实上,我没有特意去想过去融合哪种媒介去创作,这都是在不同创作阶段和条件中自然形成的,但这个问题问的多了也让我产生了某种思考:我这样做是否是有意识的去使用更多的媒介?我想有可能会是这样的解释,比如中国古话里“行万里路”,我想,如果在这个意思上说,“行万里路”这个过程中,可能会行走、会坐车、会坐船、会看到各式各样的风景,如果把这些交通工具看成摄影、录像、绘画等工具和媒介,把沿途的风景、状况看成不同的媒介创作经历带来的不同体验,它们都是“行万里路”的一部分,或者为完成“行万里路”而做出的一部分。托尔斯泰能够写出《战争与和平》,不仅仅是因为他有特殊的天赋和才能,更多的是,因为他所有的经历才构成他写出这样的小说的心智和能力,是他各种经历(非单一的)塑造了他。


 晓昱 :蒋志有过一段记者的经历,所以我们在他的作品里除了可以看到他对于情感的诗性表白,同时也能看到他以一个观察者的角度对于现实和社会的关注。我在想是不是和你过往的记者身份有关系呢?
 
 蒋志 这段经历对我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如果我从一个学生毕业后就直接进入工作室,在一个类似真空的环境里创作,我可能对一些社会现实问题不会有关注和热情。这段经历给了我一个眼界、一个方向、一个视野。同时还获得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体会——艺术作品不要做成一个记者式的作品,它们之间是非常不同的,绝大部分记者式的工作是要公布和表达一个事实一个真相,但是,我们只能获得事情而非事实,只要有人的预设,真相永远不可得。所以,我觉得,艺术,是在创造一个事情而非事实,是创造自己的新感官,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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