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的秘密：为何不生产具有竞争力的产品

俄罗斯人的科学很好，数学也很好。俄罗斯工程师在苏联时代做得很好，在国外也很成功。为什么俄罗斯不能生产在世界市场上具有竞争力的产品？

作者 | Kamil Galeev

来源 | 知乎

让我们讨论一下俄罗斯经济。许多人低估了它对技术进口的依赖。俄罗斯如此深入地融入西方技术链，切断这些联系将导致其崩溃。制裁已经有效，我们还可以使其变得更有效。

有人说“俄罗斯不生产任何东西”。并不完全正确。虽然工业品在其出口中的作用不大，但它为国内市场生产了很多（工业品）。这是 Копейский машзавод （钾矿和煤矿矿机的垄断企业）生产的1ГПКС 矿机 。

这家工厂的老板不是黑手党老大。他是一名工程师，在设计矿机方面工作了 20 年，拥有 41 项专利等。但是，他们使用什么设备来生产这些机器？一台机床：MORI SEIKI VL-553 II - 由一家日本公司的德国分公司制造。

这显示了俄罗斯与西方技术链的融合程度。俄罗斯生产的东西是在西方机床上生产的，采用西方技术、西方软件并有西方细节。这当然也包括使用西方机床的军事工业。

想想为军用工厂制造设备的波罗的海工业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戴安娜·卡莱迪娜（Diana Kaledina）。她说俄罗斯不生产轴承、滚珠丝杠、驱动器、数控系统和主轴。所以她必须全部进口，尽管作为军事供应商，她不应该这样做。

当然，政府会向生产商施压，要求其自力更生，并在进口时保持独立。然而，进口替代（импортзамещение）的实质是95%属于公关。制造商和中层官员假装进行“进口替代”，因为普京这么发话了。通过伪造“独立自主”生产的产品，他们获得了真正的嘉奖。

想想弗拉基米尔的州长斯维特拉娜·奥尔洛娃（Svetlana Orlova）。2017 年，她展示了由当地工厂在她的英明领导下设计和生产的新型拖拉机。工厂的CEO 大肆吹嘘她对他们所有人的启发，并引导他们在进口替代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

“我们的州长可以指导，可以启发，可以指挥。我们的几个主要生产部门都是由她的直接命令组织的。她最后的命令之一是制造我们自己的拖拉机。这是科学家、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在过去两年所做的的伟大工作。”，首席执行官列别杰夫说。

普京总统下令启动进口替代。奥尔洛娃州长服从并命令当地一家工厂制造俄罗斯拖拉机。CEO 服从了，工程师们设计了一台令人惊叹的新机器 АНТ 4135F。这就是俄罗斯垂直权力的运作方式。

然而，俄罗斯拖拉机 АНТ 4135F 不是俄罗斯生产的。这是捷克拖拉机 Zetor Forterra 135。我想澄清一下，它不是捷克拖拉机的复制品。它实际上*是*捷克拖拉机。俄罗斯工厂在捷克共和国购买拖拉机套件，组装它们并假装它们是国内生产的

在这里，您可以看到州长奥尔洛娃，她在捷克共和国的布尔诺。她在那里做什么？嗯，她正在为她的自制拖拉机购买套件。2017 年，她从 Zetor Tractor 公司购买了 100 个套件，2018 年 - 450 个。这就是她完成进口替代任务的方式。普京一定很自豪。

当然，这一切都被调查过了。当然，不诚实的俄罗斯工厂首席执行官被捕。幸运的是，他们发现州长是无辜的，并且不知道 CEO 的黑幕。因此，她继续努力开发一种新的国产拖拉机 - Vladimirets

幸运的是，她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努力工作得到了普京的高度重视，并提拔了她。现在她是俄罗斯联邦会计委员会的审计员。她将检查其他政府部门的透明度，并确保他们有效地使用政府资金。

这就是俄罗斯的社会流动性。胡说八道得到鼓励。只要假装在为进口替代工作，并与有影响力的人分享偷来的金钱，然后升职。现在*您*负责检查财务透明度并防止腐败。你的心腹进了监狱，但谁在乎？

现在你可以问了。俄罗斯人的科学很好，数学也很好。俄罗斯工程师在苏联时代做得很好，在国外也很成功。为什么俄罗斯不能生产在世界市场上具有竞争力的产品？显然，限制因素不是技术和能力。

让我们回到鳄梨，它们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听说过血鳄梨吗？它们被称为“血鳄梨”，因为墨西哥几乎所有的鳄梨生产都由卡特尔控制。因此，购买墨西哥鳄梨时，您直接资助了有组织犯罪

许多人误解了“卡特尔”的样子。他们想象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拿着砍刀。没有。卡特尔看起来像这样。这些是哈利斯科卡特尔的战士，他们正在为他们的帮派老大 - 埃尔门乔的名字欢呼。他们看起来像一支军队。因为他们就是军队。

Mancur Olson 将国家概念化为一个帮派。在其早期阶段，它是一个流动的强盗：一个烧杀掠夺豪不关心负面外部因素的犯罪集团。但当它安定下来时，它就会变成破坏性较小的固定强盗。这为文明铺平了道路。

许多人认为奥尔森的理论仅仅是一种分析工具。我不同意。似乎许多帝国，如罗马人或奥斯曼人，一开始就是名副其实的土匪帮派。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对他们早期的记录就这么少。他们不关心他们的记录。

好吧，在这种情况下，像哈利斯科这样的卡特尔似乎是一个国家雏形。事实上，它具有许多国家属性，可能与我们追溯赞美的中世纪“国家”没有太大区别。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为什么是鳄梨？为什么不是椅子，不是智能手机应用程序？

因为黑手党很简单。如果不完全破坏生产或把自己演变成不再是黑手党，它就无法管理复杂的东西。例如，如果他们进入机械生产领域，他们要么破产，要么不再是黑手党。

想象一下，如果他们进入了一些复杂的业务，并且不得不直接参与熊彼特式的创造性破坏。很快，他们将不得不招募书呆子。然后宣传他们。最终，黑手党内部的权力平衡将不可逆转地改变，有利于书呆子。

我认为，对于一个组织的存在至关重要的过程定义了它的演变。如果某物在存在上很重要，那么提供它的人将拥有更大的影响力。这使以前的强人变得无关紧要。这就是许多旧的黑手党如何演变成……不同的东西。

因此。经济过程在权力方面不是中立的。这是权力结构演变的一个主要因素。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许多当权者会破坏经济发展。如果经济变得对他们来说太复杂而无法管理，权力平衡就将变得对当权者不利。

这就是卡特尔选择鳄梨的原因。它是一种为出口提供可贸易商品的资源开采。是黑手党的完美饲料基地。他们通过暴力和威胁获得鳄梨资源。所以他们必须投射出暴力的、不可预测的形象。因此美国必须制裁卡特尔并禁止鳄梨进口。

这就是为什么卡特尔会做出如此多看似不必要的暴力行为。这并不像一些从未经营过卡特尔的白痴所认为的那样“不合理”。这是完全合理的。暴力形象是这些家伙的一种生产手段。如果它们看起来不可怕，谁会给它们鳄梨？

俄罗斯与哈利斯科卡特尔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你考虑到俄罗斯是由黑手党控制的，那么普京的举动就更有意义了。犯罪集团通过暴力或威胁攫取可交易的出口商品。暴力形象是克里姆林宫的生产资料，必须保持住它。

让我们对俄罗斯经济中的支配等级进行简单的可视化。石油和天然气是最简单的利润丰厚的行业。因此，他们被普京的朋友——最像黑手党的利益集团——所主导。冶金更复杂，所以它是由 1990 年代的寡头们经营的。

为什么石油和天然气行业的老大亨资产被没收，而冶金寡头却幸免于难，并且在整个普京时代基本上保持富裕？因为冶金太复杂，普京的朋友们无法直接控制。他们幸免于难，因为黑手党无法运行这些产业。

你越接近权力的宝座，你就越喜欢黑手党，你就越头脑简单。你变得无法管理任何复杂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排名最高和最简单的利益集团要夺取石油和天然气——他们可以立即在不造成破坏的情况下进行剥削。

1990 年代的寡头更为复杂，但统治等级较低。他们取得了一些他们可以管理而不会立即毁掉东西——冶金。当然他们正在慢慢破坏它。他们正在消耗旧的积累而不开发新的积累。但这需要时间

只有像充满竞争的机器制造业这样真正复杂的东西才留给像 Nengineer Skurov 这样的书呆子——我谈到的那个采矿机器生产厂的所有者。这是非常重要的。复杂的机器由俄罗斯统治等级很低的人管理。

这对于了解俄罗斯的经济前景非常重要。复杂的行业，尤其是硬件制造行业，由非常弱小的利益集团经营。上级容忍书呆子，因为需要有人去做这些事，但他们会把这些悲惨的人榨干。

考虑一下 Uralkali - 一个主要的钾肥生产商。考虑到这是一个采掘业，你认为谁控制它？人们可以假设它将由一个非常强大（和简单）的利益集团，由一个教科书式的黑手党控制。

确实。它的老板是切梅佐夫，他是 1980 年代以来普京的好朋友。在俄罗斯这样的国家，任何生产可贸易出口商品（如鳄梨或钾）的采掘业都可能受到某种卡特尔的控制。而且普京的朋友很像卡特尔

不幸的是，切梅佐夫卡特尔的采掘业务严重依赖于愚蠢的书呆子 Sakurov 生产的采矿机器。切梅佐夫不知道如何经营一家机械厂，所以他不得不容忍这个可悲的工程师的存在

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后，卢布立即贬值。这是好还是坏？普京解释说这非常好。以前，出口商以 1 美元的价格出售他们的货物并获得 32 卢布。现在他们出售同样的商品将收到 45 卢布。我们的预算收入增加了！

俄罗斯出口结构非常简单。俄罗斯并没有真正出口太多复杂的东西。与此同时，采掘业绝大多数由普京的朋友控制。所以他自然非常关心（自然资源）出口。那是他亲信圈子的饲料基地。

在这个范式中，卢布贬值不是问题：（自然资源）出口商富了。然而，问题在于，任何复杂商品的生产者都在使用西方技术和西方细节的西方机器上工作。卢布贬值，他们的生产成本飙升。

考虑 一下Sakurov 生产的 Урал-20Р 矿机的成本。2014 年增长了 23.1%，2015 年增长了29.9%，2016 年增长了 72.2%。随着卢布贬值和制裁的实施，俄罗斯的机械成本迅速上升。维护和维修成本也增加了。

生产成本上升背后还有另一个因素。卢布贬值，向国外出口金属更有利可图。因此，俄罗斯市场上的金属价格飙升。看看2016 年仅 4 个月内各种轧钢价格如何上涨。装配成本翻了一番。

卢布贬值，一切成本增加。石油、金属、机械的成本。但石油甚至金属生产都由强大的利益集团控制。所以他们被允许自由地致富。你越占主导地位，你就越适合采掘业。

但统治等级较低的机械生产商也开始涨价。这是不可接受的。很快，切梅佐夫组织了一场反对贪婪的萨库罗夫的公关活动。这是国有《俄罗斯报》的一篇文章。它已经无法访问，但您仍然可以搜到它。

然而，机械制造商客观上无法在一切成本上升的情况下保持低价。从技术上讲，切梅佐夫可以使用武力将他的供应商赶出他的企业。如果是采掘业，他就会去做。但这个行业对他来说太复杂了，无法管理。

那么切梅佐夫做了什么？他决定将机械供应外包给捷克共和国。普京的朋友宣称在俄罗斯修理现有的矿机Урал-20Р“成本太高”，并与捷克公司T-machinery签订合同，在捷克共和国修理它们。

然而，这个故事听起来很可疑。将俄罗斯生产的机器送到捷克共和国只是为了修理它们并节省成本听起来并不令人信服。有人猜测，真正的原因不是“修”而是外包生产。

如果切梅佐夫其实是希望捷克人拆除这些机器，复制它们并自己生产，那么整个“修理”故事就听起来有可行性了。如果普京的朋友破坏了整个进口替代议程，试图将现有的俄罗斯技术转移到国外，那么这一切都会发生。

将俄罗斯生产的产品送去给不生产它们也不知道如何生产的捷克公司进行“维修”，很难省钱。但是，如果您只是窃取俄罗斯技术并将其转移到欧盟，您可能可以做到。而当外国制造商有了规模经济，你可能会得到更便宜的产品。

此外，除了财务方面的考虑，当然也有动机方面的考虑。如果你让你的俄罗斯机械供应商发财，那就有问题了。他们越富有，权力平衡向有利于他们的方向改变的风险就越大。这不可接受。

允许捷克公司发财是安全的。捷克人赚取的钱财不可能用于在俄罗斯境内重新分配权力。而让一个错误的俄罗斯利益集团发财却有可能。因此，复杂机械在俄罗斯的发展存在风险。

让我们总结一下我们今天讨论的内容。组织所依赖的经济活动不是中立的。它决定了它的发展方向。因此，经济进步(=复杂经济活动的发展）对现有的类似黑手党的利益集团产生了明显的危险。

你越像黑手党，你越简单，管理复杂经济活动的能力就越差。如果你参与其中，你的结构内的权力平衡将会改变，以前的强人可能会变得无关紧要。黑手党要保持黑手党，只能喂食简单的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说，采掘业相对简单，可以由黑手党长期管理，并且仍然产生价值。当然采掘业从长远来看也被摧毁了，但没有人在乎。复杂的企业则将立即被摧毁。

这就是为什么俄罗斯的统治等级与经济复杂性呈负相关。最主要和最简单的利益集团，普京的朋友，主宰了石油和天然气。这就像卡特尔主宰鳄梨。

不太占主导地位的群体，1990 年代的寡头，被允许保留他们的冶金生产。这仍然是属于采掘业的一种，但对普京的朋友来说太复杂了，无法管理。老实说，对寡头们来说冶金业也太复杂了，但他们足够聪明，可以慢慢摧毁这个行业。

与此同时，真正复杂的行业，如具有竞争性的机械生产，大多由低支配地位的书呆子经营。这意味着它们不会被允许生长。如果采掘业可以把它们甩掉，他们会的。如果不能，他们最好将生产转移到欧盟。

将任何复杂的东西外包给西方更可取，这不仅是因为规模经济——一家为欧盟市场工作的公司可能会生产比限定在俄罗斯市场的国家更便宜的产品。而且，因为这样做可以不向内部竞争对手付款。

国内生产不是中性的。如果你 1) 不能直接控制复杂的行业 2) 允许它变富，你就会养活一个敌对的利益集团，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利益集团会变得更加强大，然后可能会要求重新分配权力。这是不可接受的

这使得真正的进口替代变得危险，而将任何复杂的东西外包到国外显得更安全。您在捷克机器上花费的每一美元都是未来可能会试图推翻您的俄罗斯的竞争对手利益集团损失的美元。

这种社会政治背景使任何严肃的进口替代或自力更生在短期内绝对不现实。以目前的权力平衡和现有的制度，俄罗斯根本做不到，因为强大的卡特尔式利益集团会破坏它。

未来能改变吗？是的。现在的政权非常非常害怕。它感受到了生存的威胁。这意味着，如果它在当前的冲突中幸存下来并有机会重组，它可能会演变成更有效的东西。这是可能的。只是需要时间

最后，从黑手党的角度来看，做出看似非理性的激进举动是完全理性的。黑手党通过暴力或威胁获取资源。冲动和不可预测的形象是一种生产手段，任何体面的黑手党都必须投资维持它。

我相信普京入侵乌克兰是一个基本理性的决定。他多次使用这个技巧，以前它总是有效的。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它现在也会起作用，因为他没想到会有任何严重的抵抗（大多数军事专家也没有）。

我不认为普京的决定是疯狂的。我认为这是一个务实的举措，基于错误的假设。这是可以理解的：上级经常缺乏准确的信息，因为下属只会报告上级喜欢听到的任何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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