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稚:大数据不是复杂城市问题的救命稻草
谁是城市的主人?城市发展属于精英还是民众?信息化时代,萦绕于耳的大数据是热词还是工具?能否成为解决复杂城市问题的救命稻草?
”文 / 张东林,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城市营销研究所研究员
近日,清华大学中国新型城镇化研究院执行副院长、中关村新型城镇化大数据技术服务联盟理事长尹稚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首次将自己一段时期以来的系统思考和盘托出,全面、深入、理性地阐述了大数据与城镇化建设的关系,并详细分析阐述了大数据对城市规划行业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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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数据技术使人类在描述城市现象上第一次有可能无限接近于真实世界
图片来源:Pixabay
城市自诞生以来,经历过很复杂的过程,究竟应该如何定义,至今也没有绝对一致的看法。在许多人看来,城市既可以称作经济聚合的产物,也可以认为是人口聚集的产物。而从环境的角度讲,城市则完全是由人工营造出的环境,有别于传统的自然环境。
"但是,就城市的建造过程而言,不论是早期的小型居民点,还是现代的人口达数千万级的超大型城市,有两个进程是最值得关注的。"尹稚认为,这两个进程一个是城市的自然组织进程,另一个是他组织进程。
"全球的城市,不管有没有规划、有没有人工干预,在具有人类发展的基本诉求时,都会自然聚集长大,并不一定有太多的成熟的规划干预。所以,这种自然的城市化进程,被称为自组织进程。他组织进程则是指人类有意识地按照某些所谓规律,对自组织进程进行干预,使得它更高效、负面效应更小、发展的更公平合理。"在尹稚看来,尽管他组织进程的出发点很好,在此过程中也出现了城市规划学科,但是,"即使人类科学进步到今天,他组织进程也不是百分之百靠谱的,一直是一个不断的试错进程。干预出来的东西究竟适不适合人类未来发展,至今仍然毁誉参半。"
从干预的科学性分析,他组织进程无非是从两个角度干预,一个是从解决问题的角度干预,另一个是从追求更理想目标的角度干预。
无论哪个角度,都需要首先摸清家底、清楚城市的自组织规律,实现第一个层面目标,即建立规划学所称的描述性理论。
需要实现的第二个层面,是把这种现象的、表象的描述提升到科学层面,要有能力解释和分析这些现象,建立解释性理论或分析性理论。第三个层面则要建立规范性理论,也就是如何确定干预路径和干预程度。因此,与实际工作相对应,这三个层面恰恰是规划师要干的三件主要事情。
大数据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对事关规划行业的三个层面理论贡献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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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数据采集能力的提升,在相当程度上摆脱了传统的定式化模式或某些苛刻的技术路径限制,观察城市可以不再依赖海量的人力资源、人工观察方法培训,以及所谓的专业化队伍的投入。
其次,过去研究城市由于受数据采集的限制,在构建所谓的城市科学体系或科学系统时,常常不得不忽略难以识别和难以观察的要素。如此一来,构建的系统或体系并不等于真实世界,通常都是对真实世界一定程度的简化。而新的数据技术的出现,使人类在描述城市现象时,第一次有可能无限接近于真实世界。
"当然,目前的大数据采集方式并不能完全取代传统的城市人工调研,只是在观察城市中观到宏观现象时,相当程度上取代了人工模式。至于微观尺度的城市观察,由于跟人的文化习惯、个体生活习惯、行为习惯等密切相关,因此还不能完全通过全自动化的数据采集解决问题。"尹稚特别提醒说,尽管可以量化分析的城市观察指标已经可以依赖大数据获取,但是与人类情感相关的城市观察尚需依赖一些传统的方式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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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城市发展目标决定大数据的抓取选择,还是大数据收集内容决定城市的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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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而言,城市里确定性的问题并不多,相当一部分是不确定性的。在不确定性问题或者不确定性因素下做决策的时候,永远不要指望计算机给出满意答案。"谈到大数据与城市发展的关系,尹稚强调,在城市发展实践中,选择路径很重要,从A→B既有可能是试错的产物,也有可能是预制的产物。而在试错过程中灵活应用大数据,则可以压缩试错时间。
对此,尹稚举例称,"现在,之所以说中国用20年、30年的时间走了别的国家100年的路,就在于如果没有人家走的100年路搁在那儿,你20年也走不出这条路。因为,前人已经历过无数次试错,除非不愿意接受任何前人的经验教训,否则后人在干同一件事情的时候,一定比前人干得更快、更高效。"
城市并不是机器,城市发展也不能完全进行机械性控制。一个稳定的能正常运转的系统,通常是有冗余的。系统传导之间也一定有延迟,关键是如何减少延迟。
"传统技术条件下,城市中长期规划之所以五年才有可能调整一次,近期规划只能做到年度性检讨,问题就出在信息传导、采集、反馈上,难以实现很高的效率。"尹稚认为,如今随着科技进步,天地间的各种数据采集基本可以做到实时化。各级政府如果能承受正常投入,三到六个月就可以对城市规划涉及的所有数据进行全面更新。
数据采集能力的进步大大增强了两方面的能力,即对系统的前馈控制能力和反馈控制效率。但是无论怎样,大数据应用在城镇化发展和规划中,仍然只是一个手段。
"未来,大数据会成为一个改进城市规划工作、提升规划工作效率越来越有用的手段,却不能指望它包打天下。尽管它在相当程度上会取代很多已有的专业技能,但是,说机器会取代人,成为规划决策主体则基本是胡扯,只有技术狂人才会产生这种想法。"尹稚特别指出。
事实上,城市系统有两个指征,一个是效率、一个是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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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科学推理上来看,越简单的系统效率越高,越复杂的系统越稳定。城市是个复杂系统,城市的稳定性正是由于自身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带来的,之所以在完全没有或者很弱的人工干预情况下,历经千百年战乱、天灾人祸等各种各样的摧残总能自愈,总能重新聚集起来,其实跟它的系统复杂性有很大关系。
因此,当把城市看成一台机器,仅仅从效率优先的角度,把城市系统变成越来越上传下达、高速并且简单的系统时,就会破坏城市系统本身的稳定性。从这个角度讲,所有的人工干预最忌讳的就是简单粗暴。
"如果深究,其实就是自组织进程与他组织进程各占多大比例?城市是催化出来的还是个体行为创造出来的?这是完全不一样的观点。"尹稚坚信,创造出来的城市与规划出来的城市环境是截然不同的。不管是政治家还是技术专家,认为城市可以按照某种理想蓝图,可丁可卯地建设出来,本身就不是科学的态度和科学的心理。
"精英政治和精英群体不能决定城市发展,简·雅各布斯撰写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和芝加哥学派是这个体系的摧毁者。"尹稚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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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镇化大数据应用:谁是出卷人?谁是答卷人?谁是阅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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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5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在新进中央委员会的委员、候补委员和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和党的十九大精神研讨班开班式上发表重要讲话强调,昨天的成功并不代表着今后能够永远成功,过去的辉煌并不意味着未来可以永远辉煌;时代是出卷人,我们是答卷人,人民是阅卷人。
谈到对这段话的理解,尹稚同样印象深刻,"这是一句特别振奋人心、引人思考的话。对从事规划行业、研究城镇化发展的人来说,选择应用城镇化大数据时,同样要考虑到谁是出卷人?谁是答卷人?谁是阅卷人?"
"精英政治引导下的城镇化发展存在的问题是,他们试图对城市问题予以全覆盖性解决:题目由自己出,答案是自己给,评价尺子也是自己定,这就是所谓的精英政治,这件事本身就不靠谱。"对精英政治,尹稚的观点鲜明。
"城市是一种创造出来的环境,那么,究竟是谁创造的?我们老讲人民创造历史,但实际上做事的时候,却又觉得是精英创造的。"尹稚表示,人民不是抽象概念,包括个体行为、群体行为、差异化行为等五花八门的行为,最后形成一个复杂的混合体。"这些行为的大数据会产生集总效益,与一些偶发性行为产生的大数据,都是引发城市结果的重要组成部分。"
"因此,城镇化发展对于出卷人来讲,大数据可以让描述更准确、更精细化;对于答卷人来讲,效率可能会更高;对于阅卷人来讲,这把尺子所能代表的公共价值观的判定可能会更好。"结合多年从业经验,尹稚认为,城市规划绝不能在学科里边自圆其说、自我封闭。"在阅卷这个问题上,技术进步与大数据发展使得答卷方向更有利于接近公共价值,更加贴近老百姓心中的那杆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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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根到底,大数据就是个工具,不要把它神秘化,弄成虚无缥渺的东西;也不要认为技术发展到今天,就可以重回单一技术路线、单一技术价值、单一工具类型,这是不可能的事。"
在随后回答大数据对城市群发展将起到什么作用的问题时,尹稚指出,发育中的城市群可以避免重复已发育成熟的城市群走过的老路,应利用大数据从现在开始,就在城市群之间的区域协同、互联互通、基础设施布局等方面为未来走向成熟做硬件和软件准备。"城市群不是一个简单的行政集成概念,大数据分析可以明晰城市群内部不同级别城市之间的真实关系,促进各个城市在制定发展政策时跳出城市看区域,跳出行政边界看实质性的社会经济和环境之间的关联。"
"大数据为个性化、专业化认证城镇化发展提供了可能,虚拟空间集聚可以弥补物理空间集聚的不足。未来,小城市可能在全球具有大作用,大城市也可能在全球化中衰落。大数据,将让我们更好地回答总书记的问题。"最后,尹稚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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