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联大的“国学常识”试题，你会几道？
▲1946年5月3日，西南联大中文系全体师生在教室前合影。二排左起：浦江清，朱自清，冯友兰，闻一多，唐兰，游国恩，罗庸，许维遹，余冠英，王力，沈从文。
十分感谢王建辉先生的热心帮助，我终于得到这册久访未得的《闻一多年谱长编》（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喜不自禁，前前后后翻阅，却被书中的两页内容震住了。这是1942年7月西南联大中文系招收三年级转系学生的“国学常识”试题，题目是闻一多先生所出，共22道选择、填充和简答题，考生可任选十道。王瑶先生保存了这份油印试卷，下面挑出几道文字经我稍加简化的题目：
一、下列十个名词是否都是《易经》的卦名？请将误列的指出来……
二、下列五篇《尚书》哪几篇是今文？哪几篇是古文？……
三、下列十篇《诗经》中哪几篇是“有其义而忘其辞”的“笙语”？
……
九、二十五史中，表和志不具备的是那几种？
十、《史记•太史公自序》所说的诸子六家是哪六家？《汉书•艺文志》诸子十家是哪十家？《荀子•非十二子篇》所“非”的是哪十二子？
……
正如《年谱长编》编撰者所言，这些题目反映了闻先生重视广博的知识素修，能看出他本人的治学准备和治学途径，也能探出先生的某些教学思想和重点。我看完这些题目时，只觉得如同挨了实实在在的一棒，内心积攒成的一丁点儿自信像危房一样倒塌了。因为这些题目能大致不差地答出来的顶多只有三道，而我却在学校前前后后混了七年。后来我将那种感受向两位老师诉说，他们也只是无言地苦笑。我甚至怀疑，闻先生的题目是不是太高深了？但转念一想，这是“国学常识”题，而且是出给在三年级转入中文系的学生的，闻先生提笔时肯定不会太离谱。如此，我只能怀疑自己。
前不久弘征先生写了一篇读《学术薪火：三十年代清华大学人文社会学科毕业论文选》的随感，名为《面对半个多世纪前的大学生们》（见《文汇读书周报·书人茶话》1998年10月31日），他在文末说：“在相隔半个多世纪之后来与这些昔日的大学生们握手，该如何面对他们？”也就是这一晃即逝的半个多世纪，竟让我们产生强烈的隔世之感。我们不得不再次承认和看清，在人文学科领域出现的断裂所酿成的恶果。眼下不断重印的是现代学术经典，而那后来的二三十年间又有多少值得重印的呢？又能奉献出什么呢？更为重要的是，一种良好的开放的学术空气，要毁坏，三五年的粗暴就足够了；而要培育成，最少要数十年或者上百年的精心。“他（钱穆先生）承认三十年代的中国学术界已酝酿出一种客观的标准，可惜为战争所毁，至今未能恢复。”（见余英时先生《犹记风吹水上鳞：敬悼钱宾四师》）先为战争所毁，后又被“文化大革命”扼杀，俟国政稍趋清明，前辈学人又垂垂老矣，而年轻一代仍心神未净，薪尽火传，能传者能承者，寥寥几人。
陈平原先生在《读（民国二十三年度）<国立北京大学一览>有感》一文中，将北大中文系课程及任课教师全部录出，并说“今日中国，无论哪一所著名学府，无论你如何绞尽脑汁，都排不出这么一张课程表”。（见《老北大的故事》，江苏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规模稍小一点的清华大学中文系这一年的师资力量也颇令人注目：教授兼主任朱自清，教授陈寅恪、杨树达、俞平伯、刘文典、闻一多，专任讲师浦江清、王力，讲师赵万里、唐兰，教员许维遹，助教余冠英、安文倬。教师薪水高，故能网罗到人才，能安定人心，这是不可驳倒的事实。教师重要，学生也重要。照理说，那时学生的生活状况就业机会同现在的学生比是差远了，更何况其时战火未歇时局动荡，但为什么他们能坐在书桌边做出那些问题意识敏锐、学术视野开阔、旁征博引（葛兆光先生语）的论文呢？造成学术文化上的断裂，大家都有责任。大学教育及其与之密切相关的体制一定要改革，而在校的学生也应勒住野马自有定盘针，再也不能在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中各抽出一年为工作马不停蹄，不然，如何面对半个多世纪前和半个多世纪后的大学生们？
（1998年11月）
>原载徐雁平《书海夜泊》
西南联大中文系“国学常识”试题
（1942年7月）
以下题目任答十题。
一．下列十个名词是否都是《易经》的卦名？请将误列的指出来：
蒙 萃 既畜 大过 谦
济 盈 丰 归妹 苞
二．下列五篇《尚书》那几篇是今文？那几篇是古文？
尧典 益稷 张獒 金縢 君牙
三．下列十篇《诗经》中那几篇是“有其义而亡其辞”的“笙诗”？
鹿鸣 白华 华黍 南山有台 由庚
崇丘 鹤鸣 鱼丽 南亥 由仪
四．下列五篇《礼记》，那几篇属于《大戴》？那几篇属于《小戴》？
深衣 曾子立事 内则 帝系姓 仲尼燕居
五．下列《春秋》十二公的次序是乱的，试依时代先后用数目字标出来：
隐公 昭公 僖公 宣公
文公 成公 哀公 桓公
襄公 定公 庄工 闵公
六．《史记》一百三十篇是如何分配的，试分别填注出来：
本纪（ ）篇 书（ ）篇
表（ ）篇 世家（ ）篇
列传（ ）篇
七．《水经注》是郦道元作的呢？还是他注的？如果是他注的，那末，原作者是谁？
八．杜佑《通典》和马端临《文献通考》体例是否一样的？郑樵《通志》和他们有甚么不同？
九．二十五史中，表和志不具备的是那几史？
十．《史记•太史公自序》所说的诸子六家是那六家？《汉书•艺文志》诸子十家是那十家？《荀子•非十二子篇》所“非”的是那十二子？
十一．下列各条那几条是惠施之学？那几条是公孙龙之学？
白马非马 指不至
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
难三足 丁子有尾
今日适越而昔来
十二．下列各条著者和书名有错误吗？请指出来：
陆法言《广韵》 许慎《说文解字》
张揖《广雅疏证》 贾谊《新语》
陆贾《新语》 扬雄《法言》
仲长统《昌论》 荀悦《申鉴》
王符《潜夫之言》
十三．下列各条学派传承有错误吗？请指出来：
周敦颐是陈摶的弟子 程颐是欧阳修的弟子
朱熹是李侗的弟子 徐爱是王守仁的弟子
颜元是李塨的弟子 曾国藩是倭仁的弟子
十四．下列各篇《楚辞》，那几篇是属于《九歌》的？那几篇是属于《九章》的？
湘君 悲回风 国殇 少司命 橘颂
怀沙 礼魂 惜颂 哀郢 东君
十五．下列各篇乐府，那些篇是汉乐府？那些篇是晋南北朝乐府？
团扇郎 华山畿 蒿里 梁甫吟 欢闻变
上之回 前溪 乌生八九子 乌夜啼 阿子
十六．下列各家，那几个是初唐诗人，那几个是盛唐诗人，那几个是中唐和晚唐诗人？
王昌龄 贾岛 宋之问 李白 杜牧
王绩 王维 元稹 元结 罗隐
十七．下列各家的文学渊源有错误吗？请指出来：
李翱学古文于韩愈 黄庭坚学诗于黄庶
曾几学诗于韩驹 李后主学词于冯延巳
曾国藩学古文于姚鼐 梁启超学诗于黄遵宪
十八．试注明下列各杂剧传奇的作者及其时代：
唐明皇秋夜梧桐雨 东堂老劝破家子弟
绣襦记 还魂记 燕子笺
长生殿 桃花扇 南西厢
十九．注出下列各韵书的部数：
切韵（ ）韵 广韵（ ）韵
集韵（ ）韵 五音集韵（ ）韵
平水韵（ ）韵 韵府群玉（ ）韵
洪武正韵（ ）韵 中原音韵（ ）韵
中华新韵（ ）韵
二十．注出下列各家所分的古韵部数：
顾炎武（ ）部 江永（ ）部
戴震（ ）部 段玉裁（ ）部
江有诰（ ）部 孔广森（ ）部
王念孙（ ）部 夏炘（ ）部
黄侃（ ）部
二十一．指出下列各书的著者：
仓颉篇 急就篇 训纂篇 方言 释名
玉篇 类篇 字汇 经籍纂诂
二十二．注明下列各字在六书中属于那一类？
马 鼠 鸡 犬 牛
上 下 一 二 三
江 河 日 月 星
令 长 武 信 义
>摘自《闻一多年谱长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