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知蒲松龄，李十三呢？

娘……的……儿——

一句戏词儿写到特别顺畅也特别得意处

李十三就唱出声来

实际上

每一句戏词乃至每一句白口

都是自己在心里敲着鼓点

和着弦索默唱着吟诵着

几经反复敲打斟酌

最终再经过手中那支

换了又半秃了的毛笔落到麻纸上的

——陈忠实《李十三推磨》

李芳桂是清朝乾嘉时期的戏剧家

一生为碗碗腔皮影戏著有“十大本”

《春秋配》《火焰驹》《紫霞宫》

《香莲珮》《如意簪》《万福莲》

《玉燕钗》《白玉钿》八大本戏

《玄玄锄谷》《四岔捎书》

两个折子戏

“李十三”是李芳桂出生的原籍村名

李芳桂的始祖排行十三

原籍陕西华州（今华县）人

兵荒马乱中逃难到

渭南蔺店小钟庄落户

因本人不愿说出真名

周围人便称他“李十三”

由于李家人强丁旺

日渐分居成庄

尔后就叫李十三村

代作尊号，行之于后，表示敬重

群众取“李十三”村名

作为李芳桂的美称

这是我国久已有之的一种

醇美的古风遗俗

以示其功德

蒲松龄和《聊斋志异》

可以说是众人皆知

但李十三的名字却鲜有人提及

要知道

两人有很多相似之处

虽一个在齐鲁大地

一个在八百里秦川

却都是民间才子

都是考了一辈子科举

而终究未能获取功名的

读书、教书、写书

是他们一生的真实写照

嘉庆四年

秦腔艺人姚翠官将《春秋配》

带到北京公演

形成一股秦腔热、李十三热

紧接着

这部戏就远播大江南北

先后被河北梆子、山西梆子

京剧等剧种移植

川剧后来将这部戏

列为自己的传统名剧

汉剧、湘剧、弋阳腔、粵剧

也把其中的

《拣柴》《赠银》《折梅》

《砸涧》《落庵》

等折子戏作为保留节目

《白玉钿》曾是“秦腔正宗”

李正敏常演的剧目

李瑞芳、马蓝鱼、余巧云等也曾演出

《万福莲》被改编后以《女巡按》

登上碗碗腔舞台

戏剧大师田汉据此

将其改为京剧《谢瑶环》

名振京华

《火焰驹》不仅是秦腔经典剧目

还被拍成电影，全国上演

至今为人称颂

……

戏剧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李十三之所以创作了那么多经典

很重要的原因便是

善于从平淡的日子里

汲取灵感、观照当下

这些盛演不衰的剧目背后

是李十三清苦一生的残酷现实

是他融入生活的、发自内心的

宁舍命不舍戏的炽烈情感

跌跤与“砸涧”

李芳桂在创作《春秋配》时

写到侯上官劫持姜秋莲上山之后

应如何解救姜秋莲脱身

一时构思穷竭

一天下午

李芳桂抱着孩子悠闲地转游到麦场

圪蹴在碌碡上

抬头遥望南方忽隐忽现的秦岭山峦

凝神细思

孩子忽然看见碌碡旁有一枝草花

叫他摘

李芳桂弯腰伸手去掐花

猛不防连怀里的孩子一头圈了下去

创作灵感顿时迸发

回到家后欣然提笔

写下了“砸涧”这场戏

牵马与艾谦

《火焰驹》创作开始了

李芳桂写到里外人物交困处

心情焦急

如果救不了李彦贵

忠臣李绶的冤案就无法平反

李彦荣也就无机会立功

李彦贵和黄桂英恐怕也就得不到团圆

剧本就会成为“断线之珠”

李芳桂苦思无法，从家里出来

去村东的一条路上散步

刚走到村头南北路交叉口

从南过来了一个行人

手牵一匹毛色火亮的枣红大马

李芳桂看到这匹骏马赞不绝口

便问

这么好的马，客人咋不骑

牵马的人说

我爱牵

只这一句，使李芳桂茅塞顿开

在《火焰驹》里塑造了“艾谦”

这位豪侠义士形象

身骑火焰驹

风尘仆仆扬鞭而去

作者借此完成了他的创作构思

换头与陆判

有一年李芳桂去华州

过了渭河

看到一些人在地里嫁接柿子树

他当时就想

树可以换头

人是不是也可以改头换面呢

于是，他在《如意簪》这本戏里

大胆地塑造了陆判这个人物

故事写陆判给朱尔旦换心后

朱聪明尔后考中解元

一天夜已五更，陆判手提人头

给朱妻宋飞燕换了头

又将宋飞燕的头藏在朱家

待日后为他人补缺

宋飞燕梦醒

在镜中看到

自己变成妙龄女郎

貌比西施、孟姜，大为惊奇

这迎合了朱尔旦嫌妻貌丑

要求陆判换头的愿望

这样的情节在蒲松龄

《聊斋志异》中也有描写

懂洇与董寅

李芳桂在学馆教书

还要搞戏剧创作

因学馆人杂

他每写完一张纸

就把稿纸搁在怀里

回到家把稿纸摊放在炕桌上

和老邻居叙情说戏

李芳桂在稿纸上不编页码

迭放时，把先后的次序

有意错乱颠倒

使第二个人无法看出头绪

他有个同学——生员董生华

是富豪子弟，在京城设有商号

李芳桂进京会试时

曾在董生华家的商号里

作过堂下客

李芳桂在考场又替他代过笔

加之是邻里同乡，关系甚密

一天，董生华来到李十三村

看望李芳桂

李芳桂恰巧出门去了

其妻蔺氏茶点招待客人

董生华坐在案头

边用茶点边翻阅李芳桂剧作的初稿

信手在稿纸上删节涂改

弄得墨迹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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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李十三》选场

李芳桂回来见此情景

大为恼火

问妻子是谁干的

得知实情后

李芳桂哼了一声

无可奈何地说

真是懂洇了

无意中说的一句生气话

起了点石成金的作用

启发了李芳桂在《白玉钿》里

塑造了一个出身富豪之家的

纨绔子弟、儒学败类、卖身求荣的

反面典型人物——董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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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李十三》选场

死举人和活差官

李芳桂生前做梦也不会想到

他的声誉，死后半个世纪

竟还演了一出喜剧

过去，渭南县的催粮差官

来到李十三村

弄得鸡犬不宁

村里几个壮小伙子看不过眼

斥责催粮官

少在这里耍你的威风

这可是举人的村子

催粮官恼了

扬起手里的马棍

摇晃着说

看把你们口气大的

都没打听打听

我是北小寨村的人

我们村的王松年是大清朝的御史

还压不住一个举人

小伙拍着胸腔顶着说

举人有十大本传天下

御史的姓名有几个人知道

这下把催粮官给问住了

帽子上的红缨垂拉下来

一声不吭地溜回去了

李十三村纷纷传扬

死举人把活差官给吓跑了

足见李芳桂及其剧作

早已深深地刻印在老百姓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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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李十三》选场

文/李明贤

所选图片为秦腔《李十三》剧照

刘勇/摄

谭建勋领衔主演

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眉碗团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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