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鱼联文】在莫拉葬礼上的讲话
欺诈师
本篇组别：S四海鲸
（S四海鲸、A五湖鱼、B桃花鱼、C溪流水）
盲选组
（指在主题公布前就报名参加本场联文，并接受他人指定限定词的文章作者）
❀本周最佳作品
书鱼联文第21场-S01【盲选组】
在莫拉葬礼上的讲话
by 鱼露
限定词：每一个美好结局
“听得到吗？”
牧师调好了话筒，示意就座的众人安静。但还没开口，他就被推到一边，话筒也被来人抢走了。
“嘿，听得到吗？喂？”
抢走话筒的是个看起来不再年轻的男人，头发有些稀少，黑色的T恤紧紧裹住隆起的肚子。每一个人都认识他。前来悼念死者的人，诚然也都应该认识他，因为他是死者的丈夫。
“听得到？那就行啦，等下正式的观众从那个门进来，你们就从那边出去……”
莫拉的亲友们坐满了教堂的长凳，每个人都一头雾水。伊恩敏锐地感到，一小部分的注意力向他集中过来。
“噢噢，开个小玩笑。莫拉其实留下了一些话给大家，希望大家集中过来。（向牧师致意）抱歉打断你的工作，你现在可以先休息一下。”
教堂是个不太宽敞的封闭空间，伊恩想。他感到人群中沉重又有些不安的气氛，胸有成竹地抛出了一个短暂的停顿，然后惊讶地问：“真的吗？你们不会觉得我会哭吧？”
伊恩拿着牵线话筒，从讲台后面走出来：“听着，我是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对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来说还有比老婆死了更妙的事吗？”
后排突然出现一声响亮的“哈哈！”，这使得前排有几人的脑袋向后转去。
“而且她还买了很大一笔人寿保险？”
这句话开始，他把莫拉的葬礼祈祷环节变成了自己的专场演出。气氛开始松动，慢慢地，出现了一些低低的有些遮掩的笑声。男士们友好地鼓起掌来了。只有莫拉的爸爸和妈妈脸色差得出奇，但没有发作。
“好的。在发表她的遗言之前，我觉得这些话不如当着她的面说，所以我们……”
伊恩上前两步，放下话筒，揭开棺材上的灵布与花环——他居然打开了莫拉的棺材。这下莫拉的爸爸妈妈的脸变成猪肝色了。他把双手伸进棺材，以一个要扶人坐起来的动作伸进去——
然后，他捧出了一个鲨鱼形状的小小盒子。
他一手捧起她，向人们展示了一圈，一手拿起话筒：“Say hi to everybody.”
观众们发出一些“噢”的声音，那是一种场面超出了他们想象的声音。她居然被火化了，在此之前莫拉的家人谁都不知道。莫拉的爸爸差点就要发作，被莫拉的姐姐及时按住；莫拉的妈妈按住自己的胸口，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上帝啊”。
伊恩把那个鲨鱼形状的骨灰盒放在棺材上，重新扯着话筒的线开始左右踱步。
“莫拉真的是一个充满能量的女性，她非常痴迷锻炼身体，而且每次都试图说服我，为了健康长寿最好加入她。而每当她在客厅练普拉提的时候，我就躺在沙发上，告诫她最好别那么干。你们看看现在这个结果。”
观众哼哼起来。笑声夹杂着窃窃私语，好像某种爬行动物。
“莫拉……呃……”
伊恩犹如一个善于捕捉时机的猎人，等待着人群消化情绪。
时机到了。
他向那个鲨鱼形状的骨灰盒一挥手。
“她真的很干。”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爆发出一声嗤笑。短暂的寂静过后，又有几处笑声爆发出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人们慢慢地都理解了这个笑话，顺着群体情绪的流向，毫无保留地大笑出来。
“她真他妈的，太干了，干得像一把沙子，或者泥土。”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死于癌症。我猜上帝本来是要淹死她的，但她实在是太干了……”
“扔到苏比利特湖里的话会把湖水吸干所以……”
“对，对，哎——！笑吧！举起你们的双手！芜湖！”
伊恩缓缓踱着步。他走到最前排一对皱巴巴的老夫妻面前，他们是莫拉的大学老师。这两位笑得爆发出了尖锐的鸣声，像大排量的摩托车一样。伊恩俯下身，手撑着膝盖：
“嘿，你们这些家伙可真无礼啊？”
“行行好，这是在别人的葬礼上——”
伊恩指着那个笑到快要昏厥的老太太，作势向他人说：
“麦克康纳老师心想：平时听这样一场演出可要不少钱呢。”
“但看在上帝的面上，我是在发表她的遗言，你笑得也太夸张了吧？”
他直起身，重新走来走去。人群已经停不下来了。现在无论听到什么，只要伊恩有短暂的停顿，人们就发出哄笑。
“我太太，上帝保佑，”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是个无神论者。”
*laugh*
“因为她上过大学。”
*laugh*
然后他突然转向他的岳父：“惊喜吧？”
*laugh*
“火化服务是莫拉自己预定的，她还给自己挑了一个骨灰盒。”伊恩依旧向莫拉的爸爸说，“不敢相信吧？我也不敢相信——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居然还在网上购物。”
“噢，看你的表情，”伊恩调侃着莫拉的爸爸，随即又向人群说：“我的岳父心碎了。他本来把下半生的幸福都寄托在女儿身上了来着。‘她怎么能是无神论者呢？她是无神论者，死后不上天堂吗？那么赌马的时候谁来保佑我呢？’”
几位女士已经开始伸手擦眼泪。四周环绕着高亢的笑声，莫拉的爸爸妈妈终于笑了出来。
“事实上她在化疗的后半程就非常担心。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她说如果，如果，真的有一个死后世界，她只想躺着刷网飞。她一点也不想在天上看圣诞夜家庭聚会，也不在你们遇到一切比赛的时候看着你们，也不想在数学考试前一夜给杰夫托梦告诉他答案……”
在不断的哄笑声中，伊恩又踱步到了鲨鱼形状的骨灰盒旁边。
他伸手摸了摸鲨鱼的头部，等这波声潮稍稍褪去了一点，伊恩声音平稳地说：
“我总是在各种场合吐槽我的老婆。你们，不止你们，我的观众也是如此，可能都会误会我和她的关系不好，事实上我和她的关系……真的非常差。她在最开始遇见我的时候，就撞飞了我的奔驰。第二次见我，她又拿走了我那杯特制的马提尼，导致我一整个晚上的表演都魂不守舍，而我们是在撞车三小时后保险公司附近的酒吧碰巧遇见的。那天表演结束我想：Bitch你惹到我了，但凡我们有第三次见面的机会，我就要抓住，我要报复这个贱人，让她过悲惨的一生，非常、非常悲惨，每一个跟她有关的事都不顺心，每一个她追过的剧都成为悲剧。嗨，这可能就是上帝的旨意吧！”
“于是我花了三年时间追到了她，我们在蒙大拿结婚，我开始了我的报复，充满男性尊严。我开始不洗袜子，不刷碗，不洗车，不修剪草坪，不遛狗，所有她想让我做的事我都拒绝。每一个夜晚我躺在床上，她躺在我的怀里，我都在想：这下你落在我的手里了。我将折磨你一生，而且只能由我动手，车祸？NONO，贫穷？不行，孩子？可以考虑，但是癌症？绝对不行。等到你90岁去世的时候，我还要在你的墓志铭上写‘上帝忠实的信徒’！对她来说这是多么悲惨的结局！”
他的话停止在这里，兴高采烈地举起手，向大家致意。
但是过了一会儿，大家发现他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抢在人们要开始窃窃私语之前，伊恩深吸了一口气，说：“莫拉今年……“他擤擤鼻子，更改了措辞，”享年38岁。”
“很显然我失败了。”
伊恩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也很明白，是自己眼眶里的泪水和不那么平稳的情绪，导致人群上方那团空气凝固住了。
“她快乐地看网飞去了。完全不用理会环保、孩子、股票、经济危机……交通堵塞……冰川融化……总统大选……”
“这些都烦不到她了。可恶。”
在伊恩说话的间隙，现在没有任何声响了。整个教堂寂静一片。
“之前说过，在化疗的后半程，我们探讨过很多问题。我说，嘿，你可真是个小偷，你把我下半辈子的幸福都偷走了。她说是的，可能还有别人的幸福，你想个办法，作为专业人员，能不能不让我的离去显得那么悲伤。我想：哦，她这是要我加班。”
低低的笑声。
“我说：给加班费吗？”
“莫拉说：你可以用我的一部分骨灰压成一颗钻石，我不介意在那边没有腿，反正刷网飞也用不着。”
伊恩打开那个鲨鱼形状的骨灰盒，从里面拿出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戴在手上展示给人们。
“所以这就是我的加班费。”
那团凝固住的空气，突然像气球被戳破一样没了踪影。首先是零零星星的掌声，然后连成一片，然后有人开始喝彩。
“所以这就是我今天的使命，我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莫拉最后留给大家的只有开心和幸福，记起她的葬礼的时候就会想起一连串愚蠢的玩笑，然后把她当做一个轻松的屁放掉。”
麦克康纳先生和太太首先站了起来，然后是莫拉的姐姐和杰夫，然后是更多的人，人们边鼓掌边喝彩，简直要掀翻教堂的屋顶。所有人，包括那位被顶班了的牧师先生，脸上都挂着笑容。如果莫拉在天上看到应该会觉得我的KPI已经完成了吧，伊恩想，虽然她并不想看。
等到教堂里终于平息一些，伊恩的下一句话是：“所以莫拉的遗言是——”
伊恩指着台下的观众，促狭地点头，一副“我就知道你已经忘记这茬了”的样子。人们大笑着，就像他和她希望的那样。
“就说这么多吧，谢谢各位，谢谢大家今天为了莫拉聚集到了这里，哦，好像还有媒体朋友也来了？希望你们玩的开心！哈哈！对了，既然你们来了，我就顺便再宣布一件事情吧，这是我最近一段时间的谢幕演出，未来至少两年我都要休息了。毕竟我有巨额保险嘛，谁还会工作呢，是不是？”
★★★★★
评阅语
S,本周最佳。非常独特的写法，把一件悲伤至极的事，用特别滑稽、惹人发笑的语气说出来， 伊恩每一句逗笑的话都是反话，都在自己心上插了一把刀。
本期主题介绍：
End
书鱼联文第22场预告
一切都开始于寻常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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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书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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