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鱼联文】阿顿在上，不容你们抹杀历史的真相！
古文明
本篇组别：A五湖鱼
（S四海鲸、A五湖鱼、B桃花鱼、C溪流水）
盲选组
（指在主题公布前就报名参加本场联文，并接受他人指定限定词的文章作者）
书鱼联文第28场-A02【盲选组】
篡神
by 毒舌冰
限定词：一切都是太阳的选择
孩子们，我有义务澄清虚假传言，将事实传递给后人。
你们大概会怀疑我老朽不堪，可关于阿蒙霍特普陛下的记忆在我脑海中仍异常清晰。我坚信，他就像天上的太阳一般纯粹而火热，将自己的一切燃烧殆尽，悉数奉献给了这片土地和人民。
一
对他最初的印象来源于盛大的仪式，数以千计的百姓熙熙攘攘地围在圣所前，期待着神圣的时刻。直到大祭司高举着初生的他，向全世界昭告——法老的小儿子诞生了！拉名为阿蒙霍特普！
当时年仅六岁的我，仗着父亲显赫的身份得以凑在前排，好奇地看着那啼哭不已的小生命，问道：“拉名是什么啊？”
父亲耐心解释道：“法老是太阳神拉的后裔，代表神灵统治着人间。拉名代表神的意志，是为拉的子孙们所取的名字。”
我追问道：“那阿蒙霍特普是什么意思呢？”
“意为太阳神阿蒙的仆人。”
“那太阳究竟是拉，还是阿蒙呢？”
父亲赶紧捂住我的嘴，小声解释道：“两位都是伟大的太阳神。你还小，不懂这些。”
可天上不是只有一个太阳吗？年幼的我满心疑惑，只能好奇地盯着那个初生的婴孩，搞不懂父亲口中“一切都是太阳的选择”之类的大道理。
二
阿蒙霍特普王子渐渐长大，而我有幸成为了他的伴当，一直跟随在他左右，也时常陪王子倾听师长与祭司的教诲。
“拉神是水神努的儿子，是众天神的父亲和主宰。”
“等等。”王子马上提出了疑问：“努是不是天神的一员？如果是的话，那拉神既是努的儿子，又是努的父亲？”
“不不，不能这样来解释。”连以博学著称的老祭司听了王子的话也慌乱起来。他只能强行岔开话题继续讲道：“拉神白天时叫拉，傍晚叫塔姆，清晨时叫卡佩拉。”
好奇心强烈的王子马上提问道：“好麻烦啊，为什么神要有这样多的名字？”
老祭司解释不了，只能这般说：“祖上惯例便是如此！”
“好吧好吧。”王子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我见老祭司的窘状滑稽，偷笑起来。
老祭司继续讲道：“拉神是埃及大部分地区的至高神，而阿蒙是底比斯地区的至高神。在一百多年前，二神合体为一，名为阿蒙拉。”
王子又问道：“合体前，究竟是拉更厉害，还是阿蒙更厉害呢？他俩谁听谁的？”
老祭司被他问得焦头烂额，只能强行解释：“神之间的关系，岂能用常理去揣测？”
王子仍依依不饶：“一百多年前的神怎么说合体就合体呢？这不是坏了习俗吗？这次怎么不说‘惯例便是如此’了呢？”
“合体也好，分开也好，一切都是太阳的选择！”
“全知全能的神做事竟没有来由吗？”
“亵渎之言！我教不了王子殿下！”老祭司恨恨地甩手离去。
“不教更好。”王子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得干净而简单：“这下有空了，去抓圣甲虫玩如何？”
我对殿下的智慧深感钦佩，尽管自己比他大了六岁，却远不及他思维敏捷，机智善辩。但我还是忠告道：“老祭司定会去法老那告状的。”
“由得他去便是。”王子淡淡地说，语气满是轻蔑。
三
或许祭司们不断告王子的黑状，但法老终究还是偏爱于这个与自己同名又聪敏过人的儿子。数年后待得王子成人，阿蒙霍特普三世便下旨，立王子为新法老，即为阿蒙霍特普四世。
王子成了法老，并不代表着他获得了渴望已久的自由。三世仍与他共同掌权，约束着法老陛下。
“明天是拉神的祭典，请你做好准备。”大祭司又代表神权给四世布置任务。
“不是前些天刚参加过祭典吗？怎么又来了？”年轻的法老质问着。
“前些天是阿蒙拉神的祭典啊！你贵为法老要搞清楚。”三世借机责备儿子。
“可是阿蒙拉神不就是拉神吗？明明是同一个神！”法老愤愤不已。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作为与他从小玩到大的伴当，深知他习惯用比别人更少的时间去完成同样的事情。如果在没兴趣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就会闷闷不乐，或许天才都是如此。
“意义不同。”三世并不愿解释，只是沉声道：“你还是太年轻了，慢慢就懂得这其中的重大意义了。”
“陛下须知，一切都是太阳的选择。祭典不容错过便是了。”大祭司也笑里藏刀。
“是，父亲、大祭司！”法老被迫答应下来。
但他很快就对我私下抱怨起来：“我清楚这些事的意义，和父亲同样清楚！但这些是不对的！”
“啊，这......？”鲁钝的我跟不上他的思路。
法老对我的表现习以为常，解释道：“二百年前迁都到底比斯时，信仰拉和阿蒙的两派宗教产生了大量的矛盾，人民由于信仰分歧彼此仇恨甚至殴斗。于是两位太阳合体了，阿蒙拉就此诞生。他的存在意义唯有让两种信仰融合为一！”
“这......”法老的说法令我震惊。明明是亵渎之言，可听起来又很有道理。
“哪有什么太阳的选择？一切都是政治手腕，一切都是维系神权的谎言！”法老的话掷地有声：“大祭司以神为名控制了父亲，可他休想控制我！”
四
我隐隐意识到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法老心中茁壮成长了起来。那是唯有他这样的智者才能构想出的大胆计划。
他口中时不时冒出的惊人之语更印证了我的猜测。好在法老陛下足够谨慎，也只有在信任的我面前才会暴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知道阿顿神吗？”法老见我摇头，有些欣喜地说：“我在石板上查到的，那是我祖父‘叙利亚的征服者’图特摩斯四世所信仰的太阳神。他将战争的胜利归功于阿顿神，而不是传统的阿蒙神。”
“莫非是所谓的邪神？”我听得心惊肉跳。
“也不是，有说法认为阿顿是拉的一种形态，是原初太阳而非人形态。”法老英俊的面庞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阿顿将成为我的武器！”
“武器？”我琢磨着这个词，更是胆寒。
“阿蒙也好，拉也好，阿蒙拉也好，都是祭司们手中的王牌。他们依靠着神权不断侵蚀王权，掠夺人民的财富，简直就是国家的寄生虫！”法老口出惊人之语：“我要与他们战斗，将权力从他们手中夺回来还给人民！所以我需要一张新的牌，一张不属于祭司们的王牌！”
“那就是阿顿？”
“没错！”埃赫那顿笑道，神采飞扬。
我并没想到法老的行动如此雷厉风行，他的壮志豪言转瞬间就落实为咄咄逼人的尖刀刺向了神权。
“法老宣布，他的拉名从阿蒙霍特普更改为埃赫那顿！”
“什么？法老竟从阿蒙的仆人转为阿顿的仆人？”
“阿顿是什么东西？我们信仰的可是至高无上的拉！”
这一通告顿时在民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可很快埃赫那顿法老又发布了新的命令。
“阿顿是原初的太阳，是将温暖带到人间的希望，是唯一的至高神！”
这是埃及数千年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激烈改革，血雨腥风的气息扑面而来。
五
埃赫那顿法老以雷霆手腕镇压了无数的反对声音。我亲眼目睹了被殴打到头破血流的祭司，被绑起来烧死的信徒，有个孩子甚至被吊在马后拖过了半条长街，他废了只胳膊，断了条腿，半张脸血肉模糊，只能瘫倒在地，哀求着每个路过的人送他一个了断。
这一切之后，法老变得愈发沉默，与我的距离仿佛越来越远。
我鼓足了勇气进言：“陛下成功了，可似乎不快乐。”
“真的成功了吗？”法老反问道。
“全天下都在敬奉阿顿神，再也没有人敢提阿蒙或拉的名讳了。”
“问题正是这个！”法老敏锐地抓住了我言语中的细节：“他们不敢，而不是不想啊！”
“这......”
法老长叹一声：“我自诩为天才，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挑战权威，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壮举。可回首四顾，我却看不到太阳照耀下光明的道路。”
“陛下勤于内政，不举刀兵，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正是明君之风。”
“但愿如此吧。可谁敢说，这一切连同我的改革，不是太阳的选择呢？”他惨笑着，猛地呕出一口殷红的血。那血红灿灿的，仿佛一轮旭日。
______________
“老爷爷，故事说完了吗？”孩子眨着漂亮的大眼睛问道。
“还没完，可明天大概就到结局了。”老人的笑容中满是嘲讽的意味。
突然一队手持长矛的卫兵蜂拥而来。
“听说有人公然散布反对大祭司的言论，是你吗？”
“哈哈哈哈！”老人仰天大笑，仿佛恢复了活力：“阿顿在上，不容你们抹杀历史的真相！”
“是邪神阿顿的信徒，杀！”
洁白的亚麻罩衫被鲜血所染红，衰老的躯体缓缓倒了下去。老人面带着笑容，就像当年埃赫那顿的笑容一般，自信干净，神采飞扬。
次日，大祭司登基，即为拉美西斯一世。古埃及十八王朝宣告灭亡。
（注：埃赫那顿30岁英年早逝，其子图坦卡蒙9岁即位，放弃了父亲的改革主张。致使阿蒙神派复辟，国家权力逐渐旁落。埃赫那顿逝世十几年后，大祭司拉美西斯开创了第十九王朝。
另：出于加工需要，本文中叙述的宗教改革步骤并不准确）
★★★★★
评阅语
A，以亲历者视角讲述的史诗，文风大气恢弘，关于神的几个问题触动人心，字字惊心。
本期主题介绍：
End
书鱼联文第29场预告
下期中秋节内部活动，不对外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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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书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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